开封府的烛火燃到四更,灯芯结了长长的灯花,把堂内的人影扯得忽明忽暗。
苏轼攥着小坡落下的棉鞋,指腹蹭过鞋帮上的补丁——那是王朝云前几日刚补的,针脚细密,还绣了朵小小的梅。
他喉结动了动,抬眼看向王朝云:“朝云,你方才说‘死者调戏你’,是何时的事?”这话一出,堂里的人都静了。
程颐抱臂站在一旁,眼神里带着审视;蔡京仍缩在角落,指尖慢悠悠摩挲着暖炉的铜纹。
王朝云的脸
“唰”地白了,指尖紧紧绞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开口:“是七日前,先生去枢密院议事,我去相国寺买香——那人穿了件酱色的锦袍,拦在巷子里,说……说喜欢我的发钗,要我摘给他看。”
“你为何没告诉我?”苏轼的声音里带着点沉意。
“我怕先生分心,”王朝云的眼眶红了,
“后来是个卖花的婆婆过来,他才走的。我只看清他左耳下有颗痣,别的……别的记不清了。”程振立刻拍案:“记下来!死者左耳下是否有痣,让仵作立刻验!”捕头刚要跑,仵作却先一步闯了进来,手里攥着张验尸单,声音发颤:“大人!那焦尸左耳下有颗痣!而且……而且他的指骨是断的,像是死前和人扭打过!”堂内的空气瞬间绷紧。
程颐突然看向王朝云:“你说他调戏你,那你可有杀他的动机?”王朝云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惊怒:“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杀得了人?”
“弱女子也能趁人不备动手,”程颐步步紧逼,
“更何况,你既能替苏轼作伪证,自然也能藏着别的心思。”
“程正叔!”苏轼的声音冷下来,
“朝云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你若再胡言,休怪我不客气。”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像两块冰碰在一处,溅得满室寒意。
而此时的相国寺后巷,卖花婆婆正蹲在竹筐前理花枝,突然被一只手按住了肩。
蔡京站在她身后,语气轻缓:“七日前,你可曾撞见一个酱色锦袍的男子,调戏一位素衣女子?”婆婆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腊梅落了一地:“官、官爷,我……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蔡京从袖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筐沿上,
“这银子够你买十筐花。说清楚,那男子后来去了哪儿?”婆婆盯着银子,咽了口唾沫:“他……他后来进了司马光旧邸!我看见他从角门钻进去的,手里还拎着个木盒!”蔡京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指尖敲了敲筐沿:“再想想,那木盒上可有什么标记?”
“有、有个‘蔡’字!”婆婆忙道,
“是烫金的,亮得很!”蔡京的指尖猛地顿住。
“蔡”字?他转身走进雪幕里,暖炉的热气早已散了,指尖却烫得厉害。
这场戏,好像比他预想的,还要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