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风卷着枯叶,刮过省城的街头巷尾,也刮进了杜家那座气派的独栋别墅里。
自从省委办公会的决议传开,杜振海就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往日里挺直的腰杆塌了下去,满头银发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那双曾经透着威严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慌乱和不甘。他揣着厚厚的信封,踩着一双磨旧的皮鞋,挨家挨户地敲那些老战友、老部下的门。
“老周,看在咱们当年一起下乡的情分上,帮我一把!如家他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没犯大错啊!”
“王书记,这点心意您收下,只求能给如家留个体面,别把他一撸到底……”
可往日里热络的门庭,如今却变得冷硬。有的人家隔着门缝听完他的话,只丢下一句“爱莫能助”;有的人干脆让保安把他拦在门外,连面都不肯见。那些被他塞出去的信封,要么被原封不动地退回,要么就石沉大海,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走在空荡荡的街上,杜振海看着手里被退回的信封,里面的银行卡硌得手心生疼。他这才明白,当年的情分,在党纪国法面前,不过是一触即碎的泡沫。他靠着墙根缓缓蹲下,浑浊的眼泪混着冷风里的尘土,糊了满脸。
与杜振海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份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官方文件,从省到县,层层下发,字字千钧。
罗刹县纪委监委的会议室里,灯光亮得刺眼。县纪委书记拿着一份审结报告,声音铿锵有力:“经查明,绵江酒厂原厂长杜如虎,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侵占国有资产,涉案金额巨大,证据确凿!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相关规定,决定将其移送司法机关,依法从严追究刑事责任!”
话音落下,在场的干部纷纷点头。杜如虎在看守所里接到通知时,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再也没了往日里作威作福的气焰。那些被他掏空的公款,正在一笔笔追缴,终将归还到酒厂的账上,还给那些被拖欠工资的工人们。
与此同时,镇南市委的处分决定也正式下发。文件措辞严厉,直指市委组织部部长谢书远:“身为组织部门领导,丧失原则立场,为杜家势力充当保护伞,干预基层干部任免,严重破坏地方政治生态。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免去谢书远镇南市委组织部部长职务,按程序调离组织系统,另行安排非领导职务。”
消息传到镇南市委大院时,谢书远正在收拾自己的办公室。他看着墙上挂着的“公道正派”四个大字,自嘲地笑了笑,将桌上的个人物品一件件塞进纸箱里。往日里围着他转的人,此刻都远远避开,连一句道别都没有。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的政治生涯,算是彻底栽在了杜家手里。
而真正的重磅消息,来自京城。
一份任免文件,跨越千里,直接发到了西南省委办公厅。文件上的字迹庄重而冰冷,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经中央研究决定,免去杜如家同志西南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职务;调任江南省人民政府副省长,不进入省委常委会,按副省级非领导职务安排工作。”
这份文件,彻底击碎了杜振海所有的幻想。
当文件内容传到杜家别墅时,杜振海正蜷缩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一沓没送出去的银行卡。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扑到电话旁,想给老部下打最后一个求助电话,手指却抖得连号码都按不下去。他这才彻底清醒,杜如家的调任,是中央定调的结果,没人能改,没人敢改。
远在西南省的杜如家,接到任免通知的那一刻,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他沉默了足足半个小时,没有怒吼,没有抱怨,只是缓缓摘下了胸前的党徽,轻轻放在办公桌的正中央。
秘书推门进来,欲言又止。杜如家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收拾东西吧,去江南。”
他知道,这一纸中组部的调令,看似保留了副省级的级别,实则是斩断了他所有的权力根基。没了常委身份,就没了参与核心决策的资格;调离经营多年的西南,他不过是个游离在权力核心之外的边缘人。
消息传回罗刹县,整个县城都像是松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绵江酒厂的车间里,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工人们举着刚酿好的绵江醇,互相碰杯,笑得满脸通红。陈三爷抱着那本祖传的酿酒秘方,看着崭新的生产流水线,老泪纵横:“好了,好了,酒厂的天,总算晴了!”
县委大院里,黄江北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欢呼的人群,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的手里,捏着一份金华山云雾寺旅游开发项目的批复文件。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文件上,将“同意立项”四个大字照得格外明亮。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绵江醇的酒香,也带着金华山的草木清香。黄江北知道,杜家这棵盘踞多年的大树,终于连根拔起。而罗刹县的发展,才刚刚掀开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