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兜帽神秘人,让本就紧张的特遣队员们瞬间绷紧了神经。伤员们勉强举起武器,虽然动作迟缓,但眼神依旧锐利。岩石队长拖着骨折的腿,挣扎着挡在林逸和苏晓身前,手中紧握着仅剩的一把匕首。
林逸心中也是一凛。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出现一个能如此悄无声息接近、并且使用纯熟人类意识沟通的存在,绝对非同寻常。是敌?是友?还是第三方势力?
但他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敌意或“引导者”那种特有的疯狂混沌感。反而,那短杖上的白水晶散发出一种温和而稳定的秩序波动,与苏晓之前使用“冰晶之心”时的感觉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内敛、圆融。
“你是谁?”林逸沉声问道,同时暗暗戒备。他的一只手依旧握着苏晓冰冷的手,另一只手则悄悄摸向腰间备用的一枚“相位稳定器”。
兜帽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那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一个路过的…嗯,‘历史爱好者’?或者,‘平衡观察员’?随你们怎么称呼。至于名字…”他(她)顿了顿,“你们可以叫我‘守秘人’。”
守秘人?林逸从未在“蓝图”记载或琥珀长者他们提供的情报中听过这个名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便车’又是什么意思?”岩石队长忍着痛,厉声问道。他显然不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为什么在这里?”守秘人歪了歪头,兜帽的阴影随之晃动,“‘叹息回廊’的古老怨念被强行引动,一座古老的‘秩序基座’(指贝塔)发出悲鸣最终沉寂,还有一股令人不快的‘混沌-湮灭’混合臭味…这么大的动静,我想不注意都难。至于‘便车’…”他短杖上的白水晶微微一亮,“我恰好知道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路,可以离开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地方,或许还能把你们送到离你们基地不那么远的一个‘安全出口’。当然,前提是你们愿意相信我,并且…支付一点点‘车费’。”
信息量巨大!这个“守秘人”不仅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对灵光界(他称之为“秩序基座”)和“引导者”的手段(混沌-湮灭混合)都相当了解,甚至知道基地和“安全出口”!
林逸的大脑飞速分析。对方的话真假难辨,但至少目前没有表现出直接恶意。而且,他们现在的处境确实糟糕透顶:伤员急需救治,苏晓命悬一线,没有稳定通道返回,随时可能遭遇“引导者”残党或其他危险。这个突然出现的“守秘人”,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但“车费”?林逸立刻警惕起来:“什么车费?”
“别紧张,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要求。”守秘人的语气依旧轻松,“我对你们从那个‘基座’(贝塔)那里得到的信息…尤其是关于‘影子’和‘不止一把钥匙’的部分,很感兴趣。作为带你们离开的报酬,我需要一份拷贝。当然,是经过你们筛选、认为可以分享的部分。如何?”
他连这个都知道?!林逸心中巨震。苏晓意识碎片传回的信息,只有他一个人勉强捕捉到,这个“守秘人”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一直潜伏在附近,甚至有能力截取意识通讯?这种能力简直骇人听闻!
似乎看出了林逸的震惊和疑虑,守秘人补充道:“放心,我没有窥探你们思维的习惯。只是当‘钥匙’的意识碎片与古老‘基座’共鸣消散时,产生的信息涟漪…对于感知敏锐的人来说,就像在黑夜里点燃的火把一样明显。我恰好…对这类‘火把’比较敏感。”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但也说明了此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岩石队长冷声道。
“那你们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等待可能永远不会来的救援,或者…被下一次能量乱流、残余的‘清道夫’(可能指被吸引来的怪物或‘引导者’追兵)、或者别的什么不速之客找上门。”守秘人摊了摊手(意识中的动作),语气无所谓,“选择权在你们。不过提醒一句,那个昏迷的‘小钥匙’…她的时间可不多了。意识严重离体受损,拖得越久,能挽回的几率就越渺茫。”
这句话戳中了林逸最深的软肋。他低头看着怀中苏晓毫无血色的脸,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
“林博士…”岩石队长看向林逸,眼神复杂。作为军人,他本能地不信任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但现实情况容不得他们犹豫。
林逸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将苏晓轻轻交给旁边一名状态稍好的队员照看,站起身,直视着兜帽阴影下那模糊的面容。
“信息可以给你一部分。但我们必须先确保安全,并且苏晓得到初步救治。”林逸的声音不容置疑,“另外,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实目的。仅仅是‘感兴趣’和‘观察’?”
守秘人似乎对他的态度颇为欣赏,短杖的白水晶又亮了一下:“可以。先离开这里。至于我的目的…或许可以等你们安全一些再谈?毕竟,我也对‘引导者’背后的‘影月’,以及那个躲在‘源点’深处的‘总控影子’…很有‘兴趣’。”
他提到了“影月”和“总控影子”!这进一步证实了他确实知道那些碎片信息,并且很可能掌握更多!
没有再废话,守秘人转身,示意他们跟上。“跟紧我的脚步,不要乱碰任何东西。这条‘小路’…脾气不太好。”
只见他短杖轻点地面,前方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布满暗紫色苔藓的岩壁,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露出一个仅容两人并排通过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椭圆形入口。入口内部是一条倾斜向上的、由光滑晶体构成的通道,看不到尽头。
“空间折叠捷径?”林逸一眼认出,这是比他们之前使用的“以太漂流”或定向通道更加高明和稳定的空间技术!
“有点眼力。”守秘人头也不回地步入通道,“快点,入口不稳定。”
特遣队员们相互搀扶着,带着伤员和牺牲者的遗体,迅速跟上。林逸背起苏晓(拒绝了队员的代劳),最后一个踏入通道。
入口在他们身后无声闭合,岩壁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通道内部出奇地平稳,没有能量乱流,温度适宜,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清新气味。两旁的晶体墙壁自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前路。守秘人在前面带路,步履轻盈,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
“这条通道…通向哪里?”林逸边走边问,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通道并非直线,而是有着许多柔和的分叉和转弯。
“一个‘中间站’。”守秘人回答,“一个存在于灵光界与现实世界夹缝中的、相对稳定的小型‘气泡’。我的…嗯,‘临时落脚点’之一。到了那里,我可以帮你们的‘小钥匙’稳定一下意识,防止情况继续恶化。然后,再送你们去离你们基地最近的一个‘合法’裂隙出口——琥珀那老家伙应该知道的那个。”
连琥珀长者都知道这个出口!林逸心中稍安,这说明守秘人至少和灵光界的某些势力(很可能是古老或隐秘的)有联系,并非完全孤立的危险分子。
大约行进了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光门。穿过光门,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地方。
这是一个大约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半球形的空间。头顶是模拟的、流动着柔和星光的夜空“穹顶”。地面是柔软的、如同苔藓般富有弹性的银白色“草地”,间或生长着一些散发微光的奇异小花。空间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清澈见底的池塘,池水泛着淡淡的蓝光。几座造型简洁、由某种温润玉石和水晶构成的低矮建筑散落在池塘边。
这里空气清新,能量平和而充盈,与“叹息回廊”的压抑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空间稳定得惊人,几乎感觉不到灵光界那种无处不在的“背景噪音”。
“欢迎来到‘静谧庭院’。”守秘人摘下了兜帽,露出真容。
出乎林逸意料,兜帽下是一张看起来相当年轻的人类男性面孔,大概三十岁上下,五官俊朗,带着一种东方古典的韵味,黑发随意束在脑后,眼眸是罕见的银灰色,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映照人心。他脸上的表情平和,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难以捉摸。
“你是…人类?”岩石队长忍不住问道。
“曾经是。”守秘人——现在或许该叫他银眸青年——笑了笑,没有深究,“现在嘛,算是个‘夹缝里的居民’。好了,别浪费时间,把‘小钥匙’放到那边的玉台上。”他指了指池塘边一块平坦的、雕刻着复杂纹路的白色玉石平台。
林逸依言将苏晓小心地安置在玉台上。玉石触手温凉,表面的纹路似乎与苏晓体内残存的“冰晶之心”能量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银眸青年走到玉台边,将手中的白水晶短杖轻轻点在苏晓的眉心。他闭上眼,口中低声吟诵着一种古老而奇异的音节。短杖上的白水晶光芒流转,一道道柔和而精纯的乳白色能量丝线,如同有生命的触须,缓缓渗入苏晓的额头。
林逸紧张地注视着。他能感觉到,这股乳白色的能量极其温和且充满生机,与“冰晶之心”的秩序冰冷不同,它更像是一种滋养和修补灵魂的“甘露”。
几分钟后,银眸青年收回了短杖,额头微微见汗。“暂时稳住了。她的意识核心损伤很重,而且有一部分确实遗失了,可能留在了那个‘基座’的净化洪流里,或者散逸到了灵光界的背景信息海中。我暂时修复了核心的破损,并建立了一个临时的‘意识锚点’,防止剩下的部分继续溃散。但要让她真正醒来,恢复如初…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或者找回缺失的部分。”
他看向林逸:“你们人类基地的医疗技术,结合‘冰晶之心’的持续温养,应该能让她维持现状,甚至缓慢恢复。但能否彻底痊愈,要看机缘了。”
林逸心中苦涩,但至少苏晓的命暂时保住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多谢。”
“不客气,‘车费’记得付就行。”银眸青年摆摆手,示意其他人也可以在这里休息,处理伤口。空间里似乎有某种加速恢复的效果,队员们的疲惫感明显减轻,伤口也不再那么疼痛。
林逸让队员们抓紧时间休整,自己则走到银眸青年身边,递过去一个特制的微型存储器——里面是他整理出来的、关于“贝塔”传递的部分非核心结构信息、以及“影月”、“总控影子”、“钥匙不止一把”这几个关键词的上下文片段。他刻意隐去了“贝塔”具体的坐标、内部详细能量回路、以及苏晓意识碎片中更模糊的那些画面。
银眸青年接过存储器,看也没看就收了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内容是否完整。“好了,交易完成。休息一下,然后我送你们去出口。”
“现在,可以谈谈你的目的了吗?”林逸问道,“还有,你究竟是谁?‘守秘人’…守护什么秘密?”
银眸青年在池塘边坐下,示意林逸也坐下。他望着池水中倒映的星光,沉默了片刻。
“我叫墨羽。”他忽然说出了真名,“至于‘守秘人’…算是我的职责,或者…诅咒。”他笑了笑,有些无奈,“我守护的,是一些关于这个世界——包括你们的现实世界和灵光界——真正起源和运行规则的古早秘密。这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在‘仲裁中枢’和它的‘影子’们活跃的当下。”
“你是说,‘终焉之影’背后的机制,在灵光界有代理人?‘影子’?”林逸抓住关键。
“可以这么理解。”墨羽点头,“‘仲裁中枢’是宇宙级的冰冷机制,但它对像灵光界这样规模庞大、规则特殊的‘次级系统’,会投放一些‘观察终端’或‘执行模组’进行本地化监控和干预。这些就是‘影子’。它们可能伪装成灵光界的原生强大存在,或者…潜伏在某个古老的遗迹里。‘源点’深处那个‘总控’,很可能就是一个权限很高的‘影子’,甚至可能是最初投放的几个之一。”
“那‘钥匙不止一把’…”
“‘钥匙’,是对能够深度理解并一定程度干涉灵光界基础规则的个体的统称。”墨羽解释道,“苏晓是其中之一,因为她的特殊天赋和与‘冰晶之心’的契合。但历史上,灵光界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时代,可能都诞生过‘钥匙’。有的已经湮灭,有的可能还活着,只是隐藏了起来。‘引导者’背后的‘影月’…我怀疑,他们寻找和利用的,可能不只是秦久年那种疯狂科学家,也包括某些…堕落的,或者被他们控制的‘钥匙’。”
这个推测让林逸背脊发凉。如果“引导者”掌握着另一个“钥匙”,哪怕是不完整或被污染的,其威胁也将成倍增加!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林逸盯着墨羽,“你说这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因为平衡正在被打破。”墨羽的银灰色眼眸变得严肃起来,“‘引导者’和‘影月’在主动制造混乱,试图撬动‘仲裁中枢’的杠杆。‘终焉之影’已经被惊动。而你们,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场风暴中的关键变量。苏晓是‘钥匙’,你掌握了‘蓝图’。无知者无畏,但无知者更容易被利用,也更容易引发不可控的灾难。告诉你们部分真相,是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选择中,能多一些谨慎,少一些…盲目。”
他站起身:“休息得差不多了。该送你们走了。记住,回去之后,关于我的存在,关于‘静谧庭院’,最好保密。赵峰那个人类至上主义者,还有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其他目光…未必是朋友。”
林逸深深看了墨羽一眼,点了点头。这个神秘的“守秘人”,身上谜团重重,但目前为止,他展现出的更多是善意和一种超然的立场。
特遣队员们重新集结,伤员经过了简单包扎和处理,状态稍好。林逸背起依旧昏迷的苏晓。
墨羽再次举起短杖,在空间边缘划开了一道新的光门。“穿过这里,你们会出现在‘荧光菌海’北部边缘的一处隐蔽裂隙。琥珀的人应该能在附近接应到你们。祝你们好运…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平。”
林逸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奇异的“静谧庭院”,以及那个神秘的银眸青年墨羽,然后毅然踏入了光门。
光芒闪烁,他们离开了这个安全的“气泡”,重新回到了危机四伏、但充满未知可能的现实夹缝。
而在他们离开后,“静谧庭院”中,墨羽望着恢复平静的池塘水面,低声自语:
“‘钥匙’重伤,‘蓝图’持有者归去…‘影月’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呢?还有‘源点’深处的那个‘影子’…你到底在等待什么?”
池水微微荡漾,映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