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氏顿时落下两行泪来,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魏老太君令出必行,她再多说也是无益。
谢大爷和慕容氏交换视线,均没说话,唯有如此重罚,才显家风刚正,最大程度降低谢氏一族在名声上的损害。
谢三爷的神色绷了绷,还是道:
“母亲仁慈,还是留了那孽障一命,都是儿子教子无方,连累全家,让母亲和兄长受累了。”
瞿氏死心闭目,一反常态没有哭喊,再次睁眼,她平静地拭去泪水,道:
“婆母,无论您怎么处置青哥儿我都认,可是此事都是因商姈君而起,婆母要将她换嫁给七弟,恕儿媳难以接受。这儿媳成了妯娌,让我们三房颜面何存呢?”
魏老太君面容沉幽,没有搭腔。
谢三爷的心里也是一万个不同意,但是又看到魏老太君的反应,心中便咂摸出来他这嫡母的意思了……
他赶紧说:
“莫要胡言,母亲做何决定,定有她老人家的道理。你我教子无方,导致新妇受此奇耻大辱,我们确实应该补偿新妇,以后,咱们也要多多疼惜七弟妹才是。”
说罢,谢三爷的眼尾快速扫了眼魏老太君,心下略略忐忑。
谢大爷和慕容氏交换视线后,均敛下眸子。
只见魏老太君抬起手轻摆一下,神色疲乏道:
“都回吧,我实在是累了。”
谢三爷松了口气。
瞿氏还要说什么,却被谢三爷瞪了一眼,她掩下眼中浓浓的不甘,道:
“儿媳告退。”
……
长房夫妇回去的路上,慕容氏才疑惑开口:
“母亲怎么会让那商娘子嫁给七弟呢?”
谢大爷负手走着,
“母亲为七弟的事情日夜忧心,前些日子信了那和尚的话,正想给七弟娶妻冲喜,今日却发生这档子事儿,那商小娘子正撞上了。”
慕容氏仔细一琢磨,终于想通其中缘由,
“原来是这样。”
她叹息一声,母亲这是病急乱投医啊,
“若是冲喜可行,这世间还要医者何用?”
谢大爷的眉宇之间聚了许多无奈,“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如果这样做能让她心情宽慰些,就随她吧。”
慕容氏想起谢宴安的情况,更是一声愁叹。
那边,谢三爷和瞿氏也离开了荣福阁,往自个儿院子的方向走,谢三爷和瞿氏发生争吵,二人不欢而散。
瞿氏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夫人!”
祁妈妈赶紧搀着,“夫人,您要撑住啊,咱们青哥儿还指着您呢!”
瞿氏漠然喃喃,
“不中用,不中用啊……”
难道她就是天生无子的命?即使是个假儿子,最终竟然落个被逐出家门的下场?
瞿氏抬头,望向那漆黑幽深的夜空,老天,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
瞿氏攥紧了手心,眼底笼罩一层暗色,
“走,去祠堂!”
谢氏祠堂中已经有人看守,瞿氏好说歹说,又舍了不少银子,才得以进去和谢昭青说话。
“母亲,有办法救我了吗?我刚才想了,非得让商姈君那个贱人去跟大伙解释才行。”
谢昭青看到瞿氏回来,惊喜不已。
瞿氏大步走过去,抬手狠狠扇下一个巴掌。
谢昭青摸着火辣辣的脸庞,不可置信道:
“母亲你打我?”
瞿氏满脸都是哀其不争怒其不兴的失望之色,她压着嗓音,气愤叱道:
“你就这么缺男人?非要在新婚当夜搞这一出?我让你掩饰好身份,你只当耳旁风?你怎么能让萧靖知道的你!”
“你知不知道,那老太婆已经做主,把你逐出谢家族谱、赶去益州了!”
谢昭青大惊失色,
“什么?逐出族谱?”
她和萧靖偷情是不对,可是一切都布置缜密,谁知道会出这种差错?
祖母怎能如此决绝……
谢昭青跌坐在地上,目中绝望溢出,明明有办法能救她,让商姈君解释就行了,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死老太婆一定要把她逐出谢家?!
“母亲!你去求父亲救我啊……”
谢昭青哭着抓住瞿氏的裙角。
瞿氏冷呵,“你父亲最怯那老婆子,他敢求吗?”
谢昭青如遭雷击,父亲也没法子吗?
瞿氏对她失望至极,
“你本可以有好前程,现在全都没了,你毁了自己,也毁了我!”
瞿氏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太气了,筹谋半生的荣华啊,全都没了。
还是以这么荒诞的事件结束?
不止毁了前程,还丢进脸面,关键她们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知道谢昭青不是断袖,还不能解释。
这才更加憋屈。
谢昭青的口中泛起血腥味,不,不行!
她一把抓住瞿氏的衣袖,目光中多了两分疯狂,
“那就把我女扮男装的事情揭露出来,你去跟那个死老太婆说,只要全家还想活命,就得给我想办法遮掩!”
瞿氏心惊,“胡闹!”
她的双手攥紧又松开,耐着性子说:
“昭青,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出点纰漏,你的命就没了知道吗!别说你,全家都活不成,万万不可啊!”
瞿氏双眼含泪,目光在谢昭青的脸上流连,最终狠心别开,
“听话,以后娘一定替你打点好益州那边,保你下半生吃喝无忧。”
谢昭青的表情一僵,眼底光亮逐渐淡去。
瞿氏悄悄地来,又急匆匆地走。
夜风灌入,冰冷彻骨。
谢昭青在冰凉的地板上不知道跪了多久,她突然苦笑一声,
“呵……”
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没错,可是如果她拿此和那死老太婆博弈呢?
谢昭青扬手擦去泪水,
“母亲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商姈君,你也别想好过……”
她盯着祠堂上方的牌位,像寒潭深不见底。
……
翌日,栖霞阁。
天还没亮,商姈君早早就醒了,但霍川还在睡。
商姈君就躺在床上,望着那藕荷色的软缎床幔出神,她满腹心思,毫无困意。
重生、反击、改嫁,一气呵成。
要不是她狠狠掐过自己验证过,真怀疑这就是一场梦。
可,这场仗只能算是初胜,并没打完。
今天要想顺利换婚,并且严惩谢昭青,恐怕要经历一番波折。
恶仗要打便打,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怕!
从天边泛起微光,到屋内大亮,商姈君不知不觉已经盘算了许久,但霍川怎么还没个动静?
难道,他已经从自己的身体里离开了?
【霍川,霍川?】商姈君试探着喊他。
霍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叫魂啊?】
【我还以为你走了。】
居然还在。
【怎么,不舍得啊?】霍川的腔调散漫。
【去你的!】
商姈君起身下床,正巧,房门被吱呀打开,青枝带着一串婢女走了进来,还有一位老妈妈。
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