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听着母亲像是在托孤一般,宋甜黎的声音带了哭腔,泪水汹涌而出。
“那你们怎么办?我不想和爹娘分开。流放之路漫长艰险,你们要如何能熬得下去?我如何才能为你们洗刷冤屈?”她不甘地问。
沈氏紧紧攥着她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傻孩子,不要想着替我们申冤,那太危险了!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这是为娘唯一的希望!”
泪水不断涌上来,模糊了宋甜黎的双眼,她甚至看不清沈氏的脸。
“不……不可以……”宋甜黎拼命摇着头,泣不成声。
这是梦吧。
这一定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吧。
否则,她原本和睦温馨的家怎么会突然分崩离析?她原本幸福平稳的生活怎么会突然支离破碎?
她究竟做错什么了,宋家做错什么了,要遭此一劫?她不明白。
“黎儿。”宋云齐的声音突然响起,“乖,别闹。”
他一向严厉,鲜少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
宋甜黎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望向父亲。
只见宋云齐并未看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在顾绝凌面前缓缓跪了下来。
他将身子低低地伏在地上,一字一句地哀求。
“顾大人,我宋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在下遭人陷害,已沦为罪臣之身,无法护女儿周全,只求顾大人……看在曾经的交情上,替在下照看小女,让她,能平安活下去……”
说到最后,宋云齐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调。
宋甜黎看着父亲这样卑微,心仿佛被撕碎一般,疼得她一阵阵发冷。
“爹,你起来,你不要这样!你起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宋甜黎拉扯着他的衣袖,想让他像从前一样挺直腰板。
可宋云齐却深深地伏在地上,不肯动弹,甚至抬手将她也拉下来,一同跪在地上。
宋甜黎攥着父亲的衣袖,哭得不能自己。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不爱她的。
毕竟在她五岁时,父亲发现她有神力后,就待她极为严苛。
她的食量顶五个男子,可父亲从来不允许她吃饱。他让嬷嬷严格限制她的餐食,要保持贵女仪态。一旦发现偷吃,便会罚她去祠堂跪着背女诫。
父亲也不喜她暴露自己的神力,说会引来祸端。
当她因为饥饿哭闹时,他会冷着脸说:“你若是控制不了这力气和食欲,就不配做我宋家的女儿。”
而此刻,一向高傲且淡漠的父亲,为了保住她,竟然在别人面前跪下来,苦苦哀求。
她这时候才明白,或许,严苛并不代表不爱。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任性了,我一定好好活着,爹,求求你不要这样……”宋甜黎抽抽噎噎地哭着,抓着宋云齐宽厚的手祈求道。
最终,还是顾绝凌伸出了手,将宋云齐和宋甜黎都扶了起来。
“宋大人放心。”他只淡淡说了这五个字。
但宋云齐仿佛松了口气似的,骤然变得沧桑的脸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等几人再说什么,禁军侍卫便上前,粗鲁地拖拽着宋云齐和沈氏往外走。
沈氏的乌发散乱,素衣上沾满泥泞,却仍回头望着宋甜黎。
她含着泪反复念叨着:“黎儿,好好活着,不要给顾大人添麻烦,听话……”
宋云齐则无言地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那眼神里,有不舍,有担忧,更有沉甸甸的期许。
宋甜黎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
等她反应过来时,父母已被粗暴地推上了那辆冰冷的囚车。“哐当”一声,囚车门被牢牢锁死,车轮碾过院中的泥泞,溅起浑浊的泥水。
宋甜黎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若就此一别,她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了。
她又回过头看了看国公府,仍有禁军正不停地翻找着府中的东西。满地狼藉,国公府逐渐变得空空荡荡。
她的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变成一片废墟。
她没有家了。
“不要……不要带走我爹娘!”宋甜黎撕心裂肺地哭喊,像一头失控的幼兽。
她慌乱地想要追上去,求他们放过自己的家人,或是将她一起带走。
她踉跄着,几乎要摔倒。
可就在她即将冲出院子的那一刻,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扣住了宋甜黎的手腕,
是顾绝凌。
被这股力道一拉,宋甜黎的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膝盖。
她只仰头望着顾绝凌,挣扎着,哭声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放开我!我要救我爹娘!放开!”
她浑身上下已经满是污渍,狼狈不堪,没有一丝一毫贵女该有的体面,可她并不在乎。
体内的神力在疯狂叫嚣,那股翻江倒海的力量几乎要冲破胸膛,叫嚣着要撕碎那冰冷的囚车栏杆,要将那些施暴的禁军掀翻在地。
她多想像方才那样,挥一挥手就将一切阻碍扫平,将爹娘护在身后。
“冷静。”顾绝凌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依旧没什么情绪。
他垂眸看着跪在泥水中的少女。
她浑身湿透,像一只被暴雨打断了翅膀的凤蝶,眼底却翻涌着不甘与绝望。
“救他们,不可靠蛮力。”顾绝凌的目光掠过远处囚车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了几分,“你现在冲上去,只会白白送死。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救他们?”
似是说了太多话,让他疲惫,顾绝凌忽然又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懈半分。
宋甜黎浑身一震,哭声渐渐止住,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仅存的理智像一把冰冷的枷锁,拴住了她的冲动,告诉她,顾绝凌说的话是对的,她不能这样。
父亲从小就教她,这神力是祸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更不能因一时冲动毁掉所有生机。
若是此刻她真的冲上去,用神力对抗禁军,便是公然忤逆圣意,不仅救不出爹娘,反而会落人口实。
那样的话,宋家才是真的万劫不复,连半点翻案的可能都没有了。
她沉思片刻,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望着顾绝凌那张苍白却冷冽的脸,眼中满是迷茫。
“小叔,那我该怎么办?他们是被冤枉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关入大牢,被流放……”她问。
“跟我回侯府,同顾淮裕成婚。”顾绝凌的语气坚定,“只有留在京城,你才有机会查清楚真相,才有机会为他们洗刷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