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正驾云在江河上空搜寻，但是脚下因洪水奔流水网纵横，根本无从寻找。杨戬心焦，焦的倒不是找不到那条逃逸的玄狐，而是那身受重伤的应龙――他现在怎么样了？想着想着，忽然他感到额前一热，似乎有道光射入，杨戬的脑中出现了一幅模糊的影像――河滩上，鼓着翅膀的腾蛇，还有瘫软在一旁的应龙……
“翾云大人――”飞海冲向江面，咬住在水中一沉一浮的翾云，把他拖向岸边。翾云昏了过去，完全没有反应，“翾云大人，你醒一醒啊！你，你千万不要有事啊！”飞海用翅膀轻轻拍击着没有知觉的翾云――抬起头，她看到一阵黑风正向这里刮来。
旻墨降下云头，见一条腾蛇正绕在翾云身边，他刚要走近，却见腾蛇猛地仰起身子，粗大的尾巴扫向他。旻墨向后一跳，躲开腾蛇的突然袭击：“你想干什么？”
“你，你，不许你靠近翾云大人！”飞海瞪着想要接近的旻墨――他和那条伤害翾云大人的火龙一伙，所以他是坏人――飞海认为，绝对不能让他接近翾云大人！可是，这条狐狸似乎很厉害，自己似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让开！”旻墨感到烦躁，翾云看来很危急――虽怨他的心不在自己，但看到他生命垂危自己还是心焦。顿时，无形的气魄压向飞海，“再不让开我让你这个小长虫去蒙鼓！”
“不――不让……”旻墨的压力让飞海发抖，但她还是努力鼓起自己的翅膀，让自己看起来有力一些――
“你这个小腾蛇再不让开――”旻墨念动咒语，立刻有几道石柱从飞海身边的地上钻出，“我让你变成蛇串！”
“不――不――让――”飞海躲避着石柱，却没想被石柱卡在里面，“你――你――你不要碰翾云大人！”
不理会被困住的飞海，旻墨走向趴在河滩上的翾云－－
一道银光从旻墨背后擦过――杨戬的三尖枪。“杨戬！”见到他旻墨不禁心中顿时莫名火起，“你又来作甚！”
“你不去逃命又在这里做什么？”杨戬三尖枪一横，在翾云的情形看起来很危险，但有过在洞底的经历，杨戬对旻墨并不放心，“不许你碰翾云！”
“我要救他，可是你和那个小长虫都在碍事！”旻墨瞪着杨戬道。
“救他？你除了会伤害他，又做过什么！”杨戬道，自己无法相信他的话――狐性狡猾，“如不是你挑起这场祸端，他又怎么会受伤在此！”翾云就在自己身后，却连平时那种冰凉的感觉都没有……
“……”旻墨把手中的双剑握得紧紧，甚至可以听到关节咯咯做响，“息壤多一个牺牲者也无妨！”他的口气发狠起来――云，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神仙，我送他给你陪葬好了！
“你们――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飞海被挤在里面无法动弹，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抗议。
旻墨念动咒语，大地再度轰鸣不已，碎石崩裂，飞向杨戬。杨戬枪尖一挑，扫开飞溅而来的巨石，随即脚下用力，三尖枪一抖，不避直刺旻墨胸口。岩石在自己身边升起刺下，但杨戬的速度快过一步――他知道，旻墨的法术唯一的弱点就是，最容易受到攻击，就是施法者本身，只要突破施法者的外围，又变成了双方的白刃战！
剑与枪刃相击，鸣声清冽，宛若虎啸龙吟。
额上的单眼一闪，一道红光袭向旻墨，旻墨躲闪不及，当即被击中胸口。“你――”他捂住胸口，瞪着杨戬。
“玄狐，兵不厌诈――”杨戬道，三尖枪逼上旻墨咽喉。
“呵呵，哈哈哈――”旻墨狂笑，“杨戬，在你的心中，维持天规的威严是不是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规矩无以成方圆，天条之威严不在，必大乱。”杨戬回答。
“我青丘之九尾乃为古神之列，你们那些教条的东西我才不承认！”旻墨道。
“息壤乃天下土地之根源，力量之所在――”天空传来一声呼喝，“旻墨擅耗地之根源，众生之命数，必遭天谴！”声音清脆娇美，循声望去，杨戬见到曾经见过的古神英招和另外一个女神。
女神体态丰满矫健，宛若林中跳跃穿行的豹子一般――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更是点缀着豹文。
“武罗女神――”见到古神中最神秘的一个，旻墨微躬身表示敬畏。英招长矛一抖，压上旻墨的脖子。
“武罗姐姐――”飞海奋力摆动身体，以期引起女神的注意。
武罗自然看到卡在那里的小腾蛇，手指一动，光芒闪过，她的束缚解开。
“武罗女神？”杨戬看着豹文妖娆的女神，对她一直有耳闻，青要之武罗，守卫密都的女神，也是古神最终归宿之地的守护神。
“天庭的司法天神，”武罗点了点头表示招呼，“旻墨乃万年玄狐，乃我古神之属众，请把他交给我们处理，相信您不会有异议吧――天庭对他的力量无法完全控制，而我们可以收回被他滥用的息壤，也会将它带来的灾难减低至最小。”
“这――”
“翾云大人！”飞海一摆脱束缚，立刻冲到翾云身边。这一声，也把杨戬从刚才的战斗中召唤回来。“翾云――！”不再和武罗争论关于该怎么处置旻墨的问题，杨戬走到应龙身边，他要伸手抚摸应龙白色的身体，却不忍下手――
“呼――”翾云似乎有了反应，逐渐缩回了人形――枪尖穿过他的背，从肋下透出。抱起翾云的身体，如蛇一样软软地垂着――后悔，他因自己被牵连，难道这就是延维所说的不幸吗……
“神仙哥哥，这是荀草，可以止伤――”飞海交给他几株草药。
×××
三尖枪变作匕首，杨戬斩断翾云身上带着倒勾的枪尖，抽出枪身。压上荀草的叶片――仙草的力量使翾云的伤口很快愈合，但他的血实在流得太多……
“呜――”翾云幽幽睁开眼睛，他瞳孔的焦距涣散了一下，终于聚拢在杨戬的身上，“戬――我以为――看不到你了……”
“我在这里――”杨戬低声道，“别多说话，你需要休息……”
“你――没事吧？”看着眼前的神仙，翾云觉得真是有种看不够的感觉，“我说过我是水精，不会被淹死的，呵呵――咳咳！”这就是延维说的不幸吗，不过自己在他的怀里，温暖的怀抱，这种感觉很好呢……
“翾云大人――呜呜……”飞海退开，退到武罗身边――翾云大人虽然醒过来，但明显是回光返照……
感到喉咙有些干涩，杨戬道：“你不该不听延维的话来这里……”
“到现在你还说这些，真是严肃的神仙……”扯出一丝笑容，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涣散，努力聚拢回来，武罗姐姐也在吗？能不能让我多留一下，我还想多看一会儿他，“我说过，我会履行我们的誓约直到我们双方任何一方的生命结束――我不想你――死在我前面――如果――这是延维说的不幸――我不这么认为――也许，这样更好……”
“还是那么贫嘴――活了那么久难道就没让你长进吗？”杨戬眼前蒙了一下，有带着咸味的液体划过唇角。
“你哭了――”翾云虚弱地说，嘴角微微翘起，“是为我吗――那――我真是――心满意足了――可我还是――想看你笑……至少，我比父亲幸福……”我不必和自己最爱的人刀剑相向，不用非要杀死他，还可以在最后的时候感受他的温暖，他也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过于悲伤……
我比你幸福，你该安心了吧，父亲……
“翾云！”
“武罗大人，我有个提议――”被英招押着的旻墨忽然开口。
……
“武罗大人――”老龟从水中浮出，看着豹文的女神，“您终于来接我了――”
“老龟，这么多年，你也已经非常疲倦了吧，”武罗手中出现了一面镜子，“来吧，到我这里安心长眠吧――”
“都结束了，”英招手中有一块看来小之又小的仿佛是土块又是石头的物体，“我把息壤带回建木那里，你也该回密都了。”
“翾云大人呢？”飞海变成蛇形，等待着武罗，“虽然那狐狸用他的命续了翾云大人的命，但是武罗大人――”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计较这些小事，”武罗道，“我和英招都尊重翾云的选择……英招，陆吾那边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动静，”英招道，“女树婴预言不明，可能是明日，也可能是万年，只能时刻注意了……”
×××
“真的没有被武罗姐姐收走啊？”醒过来的翾云检查着自己――除了还没有退去的疤痕，自己的身体似乎和睡了一觉差不多。
“那条玄狐把他的生命给了你，”杨戬看着他说，“他是自愿的――”自己也没有想到，旻墨最后会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来换翾云――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的生命再也没有意义，不如留给还需要的人――如果他爱的是我，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自己似乎可以理解旻墨的感觉，自己追求的从不放眼在自己身上……
“何不怜取眼前人……”走的时候，武罗女神幽幽地低声道。
为他执著的追求和守候，自己是不是太不珍惜眼前，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其实有什么已经在心底扎根……
“墨……”翾云垂下眼睑，毕竟旻墨和自己，也算有过不浅的渊源……
“他的仇恨太多，也许安眠对他而言是种更好的选择――”见翾云的表情有些没落，杨戬道，“你也该珍惜你自己，以后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毕竟这是你和他两个的命。”
“不，第二位。”翾云忽然说。
“第二位？”
“第一位是你啊！”翾云的脸上泛起明媚的笑容，“我喜欢你啊！所以要是让我注意安危，你身为我生命第一重要的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伸出双臂，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环上他，“我的眼睛在你那里，我的生命也在……”
自己不像他那么直白，但是领略这份感情，应该可以吧……
见杨戬没有拒绝，翾云更大胆地向他的唇上贴了去……
“主人！”
哮天犬的一声呼喊，让杨戬把凑上来的翾云推到一边――刚才的自己是怎么了？想到这里，杨戬不由得眼光往别处看。
“死狗！”被人坏好事是很郁卒的，尤其是刚经历了一次生死徘徊的应龙，翾云立刻仰起一道水柱，直击中哮天犬脚下的云朵。
“翾云！”
“有句话不叫‘落水狗’吗？我只是试验一下……”翾云状似无辜地狡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