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信暗松了口气。
有这一千零五十三的顶在前面，也衬托的他没有那么无知了。
只是跟石公虎这个被临时拉出来撑场面的退休老人相比，他自觉也没什么值得自豪的。
对方知晓的信息比较少，是因为其重点关注就未放在外界局势上，如果换作石观音的话，恐怕看不到的誓约条令也在三百左右。
毕竟之前在包厢时，他已经见识到其余世家在情报分析远胜于自己，由此他的心中也再次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颓意。
也让其再次审视加入八大世家这个序列，究竟算不算没资格硬挤的一门昏招。
随即其目光小心的打量着其他几位世家代表，他们之间看起来并无交流，但是时不时的眼神接触，还是能让其察觉到一些猫腻。
就比如原本还在打趣他的方歌吟，突然就频频看向花满楼。
据其猜测双方应该是在精神传音。
其中还有吊车尾的石公虎也是红着老脸，一次又一次的望向眼含笑意的李淳罡。
两人算是处于一个时代的熟人，过往还有一段属于世家子弟的恩怨情仇，只是在年龄上来之后，都已作为值得回味的美好记忆，从其在进来之后。
李淳罡就主动向其点头示意，就看出双方私交不错。
那么他公孙信呢？
仿佛与其中每一个代表都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不！
是他们打心眼里就看不起自己！
老的本就在刻意无视自己！
小的尽管与其时不时攀谈几句，但话语也多是打趣和教诲意味！
这明显是对于自己包括整个公孙世家的蔑视！
“呼吸.呼.吸.”
双眸愈发赤红的公孙信的呼气吸气在这大殿内突显的愈发清晰。
他那股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暴走情绪的神情，也映入几个有心人的眼中。
“这是心态崩了？”玉皇天微微皱眉。
看着对方那如同将要火山爆发的状态，真要让其在这里闹起来，那可真的是给整个鬼市丢人了。
毕竟公孙世家全部拿出来都没有这个丢人的资格。
“情况不太对。”玉恒渊周身一缕龙气缠绕，于王仙芝和玉皇天的耳畔都清晰听到一声龙吟，随即二者愈发波澜的心绪直接稳定下来。
“不是吧，有人要来闹事？”
玉皇天的目光望向紧闭的殿门，他有注意到风陌和月漂零还守在那里，前者好似一棵孤松，后者就有些吊儿郎当的倚靠在蟠龙柱旁。
只是在其视线扫过去后，月飘零突然站直了身体。
其站姿的改变自然不是因为玉皇天的关注。
那么
“不速之客？不，还有一个位置。”玉皇天看向正对面的空位，目光也注意到了已经停止交谈的智善和黑如来。
两人的表情有那么一些怪异。
以其识人之能都很难分辨出两位这神情中究竟包含了多少种情绪。
黑如来先是一瞬的恍然大悟，紧接着便皱紧了眉头，眉宇间那股愁意和愤恨盘桓其中，他似欲言又止了数次，最后仅是单手合十，不断低声念着阿弥陀佛。
而智善的话，其眼中包含一抹难以道明的深意。
看不透！实在是看不透！
在玉皇天暗叹了口气之时，一旁的王仙芝突然道。
“来了！”
“什么来了？”
玉皇天开始仔细的观察四周，在玉恒渊以一缕龙气灌入加持下，其眼力突然增强了不少，他也切实看到了那个之前无法察觉到的神秘存在。
其是一缕缕黑气所化的无形虚影，这虚影非是人形，但却确切的展露出七种极恶情绪。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
而这七头恶兽此刻有大半都包围着公孙信，在其情绪的滋养助长之下，那恶兽已然让更多的人足以察觉到。
坐在其身旁的道域一方，已经开始念着清心咒，并且以其道法之力形成一层层屏障。
智善在低声念了句赞美波旬之后，原本要缠上他的色欲，突然狼狈而逃，魔罗见此刚要伸手，却被智善直接阻拦住。
李淳罡则是以一缕剑意护身，趴在其身前的暴食刚要再接近几分，就被那无形剑光再次逼退。
都是只守不攻的应对方式。
这也让玉皇天好奇的看向如今这座大殿真正的主人。
秦凡面无表情。
他只是不断敲打着那个座椅扶手，而想要接近他的恶兽，仅是望上那奇诡的座椅一眼，就流露出极度人性化的恐惧表情。
也是在这时，大门轰然打开！
轰！！！——
狂暴的魔气尽数灌入，转瞬已然形成上百组七恶兽！
在这些恶兽的引诱驱使下，实力最差的公孙信也将要面临神智崩溃，说来以他的实力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一个奇迹。
作为一个忍耐了几十年，才在关键时刻发起以下克上的少族长，单论意志方面，他是真的不输在场众人。
而意志的抵抗也是有极限的。
特别是在这些恶兽的主人踏临大殿的那一刻！
不过，也就是在那只玄色的龙鳞战靴越过门槛，沉稳的踩踏在大殿的黑曜石地砖之际，一缕微风瞬间将宫殿内肆意猖狂的恶兽一扫而空！
同时，一道银白色的月光之光充斥在整个大殿之内。
之前受到恶兽侵扰，已然感到精神格外疲惫的公孙信，此刻被这月光清除了其体内所有隐患，更为其注入了一股生生不息的造化之力！
这也让其境界开始不受控的突破！
在这般滋养下，其本来只能说是中人之姿的根骨，都迎来了一重蜕变。
也是由此带动其境界的提升！
而这下意识的突破并未扰乱到他人，只因其所在位置空间仿佛直接被隔离在这大殿之外。
且如今宫殿内的众代表，除了与之距离最近的方歌吟注意到他的变化，其他人也没有在关注公孙信，他们齐齐看向进入大殿，开始与风陌和月飘零隐隐对峙的那个男人。
此刻，殿内七十二根蟠龙柱上的赤金纹路如同活物扭动。
战靴落地的声响仿佛惊醒了沉睡千年的黑曜石地砖，每块方砖表面浮起血色漩涡，漩涡中心睁开布满血丝的魔瞳！
一身玄色重铠表面流淌着液态深渊的波纹，前胸鎏刻的八荒饕餮纹此刻正撕咬着八枚王族图腾。
其肩甲由炼化的魔龙逆鳞层迭打造，每片龙鳞间隙渗出暗金色雾霭，在身后凝结成虚实交替的九重魔环。
“他是谁？”
玉恒渊神色凝重的看向表情并无太大变化的智善。
智善微微颔首后，回答道。
“魔主。”
“魔族有主？”
“过去没有，但于几日前就有了，其收复了八王族，得到了魔尊的认可，并且其血脉之力经由极尽升华后，也达到了超越八王族的水准。
最重要的是，整个魔域的魔民都与之完全绑定。
其中据统计，足有九千万混乱赤魔完成了血脉淬炼，晋升至普通魔族水准。
而且，在今日魔域突然设立了边界封印，完全阻隔魔气对外流出，同时内中也有一股直线攀升的气息，很像.那两位的情况。”
智善神色淡然的示意在殿门口与魔主无形交锋的风陌和月飘零。
他的这番言论也让在场之人感到震撼莫名，特别是黑如来，早在察觉到一缕魔气渗入之时，他就猜到了第四个座位很可能就是给魔族准备。
其修炼的正统佛法与对方也是非常不对付，属于遇到就会相克相杀。
原本他以为作为代表的会是某个王族的族长，只是没想到极西魔域这边真就不声不响的搞了个大活。
而作为其邻居，佛土这边却是完全不知道，或者讲风陌和月飘零的突破，已经让他们根本无心再去关注其他，二者冲入不朽引发的声势也是波及到整个山海界。
这就导致，黑如来对于这场大变是一无所知。
这也让其看向智善的眼神愈发幽怨起来。
智善倒是个能顶住压力的，换作旁人被这么一个充满怨念的大和尚一直盯着，恐怕早就开始浑身不自在，但智善依旧淡定的讲解道。
“因为欲界有一方通道与极西魔域相连的关系，我才能很快察觉到其中的问题，此外倒向我欲界的金魔族也是沾了一些光，而更多的信息我也不知情。”
说完这句话，其似有深意的看向依旧稳坐在椅子上的秦凡。
对于鬼市在极西魔域的布置，恐怕智善是在场最清楚的一个，因此其自然明白这位魔主的出现，也必然需要秦凡先点头。
只是
一个突破到不朽境的魔族
在将欲界六天设置为这第二次天外降临的一处战场后，智善和魔罗便已经见识到了魔族不朽之中·魔尊·重楼的绝代风采。
可如今又多了一个。
且还是花费了三天就统一了极西魔域，更有野心更加神秘的魔主。
压力巨大啊～
而殿门口的冲突无疑已经再上一个台阶。
风陌抱刀立于东侧蟠龙柱下，青玉刀鞘上缠绕的不朽道纹正将地面晕染出层层碧波；月飘零半倚西侧由月华之光凝塑的玉座，其指尖轻点出仿佛承载着星河的琉璃茶具。
其茶盏表面倒映着周天星轨，涟漪却始终凝在杯沿三寸之上。
在魔主踏入大殿之后，其身后的罗刹王身着的猩红披风翻涌出的血腥气与阿修罗王战斧蒸腾的煞雾，竟在地面铺出半丈宽的紫黑色甬道。
他铠甲内衬着暗纹流淌的玄袍不似织物，倒像截取自魔域暗夜的碎片，在衣摆扫过门槛时，玉砖表面顿时绽开蛛网状的灼痕——那是在其血统升华之后，以代表其身份的九渊烬印记。
“魔域亦有好茶，雪顶含翠。”
魔主声线带着金石相撞的混沌回响。
当他摘下额间坠着三颗天魔泪的暗银发冠置于身前由魔气凝塑的黑玉石案上时，整张长案突然生长出血管状的赤纹，将原本分庭抗礼的两股气机拧成阴阳鱼。
风陌刀鞘轻叩柱身，碧波中窜起七道青蛟虚影：“魔域的茶，听闻用我鬼市无璃鬼河的水煮泡，当为最佳。”
却见蛟龙缠绕的煞气撞上魔主周身自动升腾的紫焰，在两人之间撕扯出十丈高的灵气瀑布！
三人所处的空间更是发生了数次重迭，一切景象似真似幻。
而月飘零恰在此刻弹飞杯中一片茶叶，银白月华凝成的蝶翼轻轻托住即将爆裂的能量乱流：“魔主的茶，配极北冰原的雪刚好。”
魔主低笑震动袖中暗藏的星链，罗刹王与修罗王早已只站在殿门处。
只见其指尖划过案面的阴阳鱼分界线，魔焰竟在对方区域燃起三寸高的紫莲：“本座倒是觉得”
话音未落，风陌刀鞘尾端突然绽开一朵青玉芙蓉，硬生生在紫莲花海中撕出条碧色小径。
与此同时，月飘零杯中悬浮的星轨涟漪突然具象成银色锁链，悄然缠上魔主腕间的星链。
三方气机纠缠的刹那，整座大殿穹顶突显异象！
狂暴的魔象，肆意的青龙，凶戾的白虎.
三头异兽以最原始的姿态开始互相咬杀，完全不似下方三者在讨论饮茶事宜般那么和善。
而静静看着这一幕的众代表们，更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其中以在誓约条令上都能故作淡定以待的石公虎最为控制不住表情。
这大概也是其此生见识到的一场最超规模的无形交锋。
其嘴巴张得仿佛能吞下一个鸡蛋，面对近在咫尺的三股气势相迫，他感觉只要离开这座位保护区，仅是一瞬就能被搅碎成渣。
而穹顶那三头异兽在其眼中更是强大到让其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随意一头怕是面临着其云岳石氏引以为傲的镇岳兵甲，都能一击将全员碾成肉沫。
说来在参加这联盟会议时，其心底颇有几分审视意味，这倒不是他小觑了秦凡，对方闯下的事业本就是其此生都感到望尘莫及。
只是在未亲眼见到本人之前，或许是心中的那股劲，总会让其下意识不愿相信世上存在如此妖孽的存在。
一切可以归咎到运气，归咎到机缘巧合，归咎到大势所趋，总之一叶障目之人想要找理由，是会有很多法子说服自己。
而如今对于秦凡，他的印象仿佛还是蒙上一层看不透的白雾。
原因很简单。
过于超规格的存在让其思维瞬间崩坏，就像是在目睹了殿门口的三方交锋，他就无法想象风陌和月飘零这种强者，竟然老老实实的当了一次守门人。
此刻，他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