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纵杆向前推,直升机可以往前飞。”
“操纵杆向后拉,直升机可以向后飞。”
“向左推,直升机平行向左飞。”
“向右推,直升机平行向右飞。”
“脚蹬踩左侧,机头就向左转,脚蹬踩右侧,机头就向右转。”
身穿藏蓝色皮夹克的直升机驾驶员耐心地给李学武做着介绍。
他伸手拉起座椅旁类似于汽车手刹一样的拉杆介绍道:“总距往上拉,飞机起飞,向下放,飞机降落。”
“这个非常简单的,会开汽车就一定能学会开直升机。”
驾驶员真的很用心在给李学武介绍,好像鼓励他一次就能学会似的。
“确实挺简单的,主要是克服驾驶恐惧,还有这些复杂的仪表设备。”
李学武坐在KH-4直升机副驾驶的位置上,手指了指头顶和前方的仪表道:“认知这些仪表和开关麻不麻烦?”
“非常简单,不要觉得仪表很多就很难,很多仪表和开关都是准备阶段才需要关注的,驾驶过程中基本不用看。”
驾驶员手指着仪表和开关给李学武按照起飞准备的步骤做了简单的介绍。
“这里是高度表,这里设置标压,这里是灭火器、保险电门、头顶开关……”
李学武的目光随着他的示意,学习的非常认真,听过之后还问了各个仪表和开关的主要作用。
这些个设备确如驾驶员所说,很多都是起飞前准备阶段所需要确定的。
像什么仪表测试按钮、超限检查、总油量、前置油箱油量、地平仪等等。
钢飞的副厂长赵福来笑呵呵地站在飞机下面,看着里面的对话。
秘书长来厂里调研,厂长孔晓博去奉城了,总工程师和总设计师都不在,他还是第一次主持接待集团领导呢。
在他想来,秘书长对直升机感兴趣是好事,领导关注的多了,钢飞能获得的资源也就更多。
李学武作为集团在辽东地区工业企业的主要负责人,基本决定了他们这些企业的资源分配权利。
也是机缘巧合,秘书长来看现场,正好有飞行员在训练,他便凑趣地请秘书长上去体验一把。
说真的,赵福来真没想过秘书长能学到什么,都是大领导了,还能真去学这个然后驾驶飞机咋地。
集团有明文规定,副处级以上的领导是不允许驾驶公务汽车的,连汽车都不让领导碰,直升机又怎么可能呢。
“你能把飞机开起来吗?”
万万没想到啊,就在他呲个大牙咧嘴笑的时候,秘书长突然对驾驶员来了这么一句。
驾驶员不由得惊讶地看向了秘书长,而后又犹豫地看向了他。
“那个……领导问你话呢。”
赵福来才不信秘书长敢乘坐直升机呢,要说公务机还有可能,直升机的危险系数太大,就连他都不敢乘坐。
“当然能,我每天都飞。”
驾驶员很年轻,这会儿听见主管领导的交代,认真地点点头。
李学武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那你带我飞一圈,我看看你是怎么飞的。”
“啊?这——这个——”
驾驶员懵逼了,领导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这个时候不该夸他了吗?
赵福来也懵了,看着带上耳机的秘书长就要上前劝一劝,可没想到秘书长顺手将机舱门给带上了。
“秘书长!秘书长——”
任由他在外面呼喊,机舱内的李学武不为所动,还示意驾驶员赶紧开车。
驾驶员尴尬了,现在的他不知道该听谁的了,下面站着的是钢飞的副厂长,可飞机上坐着的是集团秘书长。
“怎么?你刚刚是在吹牛?”
李学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不会可得说啊,我不能拼着生命危险来测试你的谎言。”
“您先把安全带扎上。”
要不怎么说小年轻的禁不住激呢,只听他说了一句便认真了起来。
赵福来从这边劝不动秘书长,着急忙慌地转了个圈准备拉飞行员下来,可没想到飞行员也拉上了机舱门。
“王小南,你要干什么!”
他是真急了,秘书长不知危险,你一个飞行员还不知道深浅吗?
真要把秘书长伤了,那他可就幸福了,提前二十年退休啊。
驾驶员彪劲上来了,假借戴着耳机听不见下面的呼喊,打开电控开关就把螺旋桨转了起来。
好么,赵福来大声劝着机舱内的两人,随行人员劝着赵福来,场面热闹极了。
叫王小南的驾驶员也不是傻瓜,还知道转头问李学武,还要不要继续。
“怕什么,你敢开我就敢坐。”
李学武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教给自己怎么开飞机。
这玩意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机会学到的,虽然飞行器架势被称为最没用的知识,可谁让他今天有这个机会了呢。
“您要想完全学会直升机驾驶还得经过系统的理论学习,再结合实践操作才行,我说简单是战略意义上的。”
王小南也怕,怕领导脑袋一热要亲自驾驶,他还怕危险呢。
直升机就是很危险,摔下去有死无生,无论高矮都危险。
“不试试怎么知道容易还是困难。”李学武大胆地示意道:“你先开一遍,降下来,我再试试。”
王小南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没想到领导还真想亲自试试。
这领导也太年轻了,太自负了,看一遍就学会了?那自己以前的训练不是白浪费时间了嘛。
不管,他是领导,先听他的,等一会儿上天了,他害怕了,下来他就腿软了,哪里还敢让他飞。
就这样,一个敢学,一个敢教,训练场内的KH-4直升机便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飞了起来,赵福来站在下面心砰砰直跳啊,就差把小王祖宗掘出来了。
其实王小南的飞行技术真可以,听他说每天都训练,要检验和实验出厂飞机的合格性,给客户最大的保证。
没错,王小南是钢飞直升机产品的最后一道检测员,他能飞就代表合格。
每天都飞,每天都做各种极限检测,熟能生巧,直升机的各种功能和特性早就被他挖掘的透彻了。
带李学武飞一圈,边飞边教学,可真是轻松加愉快,没有什么困难的。
李学武学的也很认真,在天上的时候还接过驾驶权,利用副驾驶的操纵杆飞了一会,基本上掌握了起飞后的技巧。
当直升机落地的那一刹那,赵福来就差给他们跪下了,可算是安全了。
但还没等他高兴地上前,直升机在熄火后再一次传来了启动声。
“王小南!我艹你祖宗!”
只见透明机舱内,秘书长李学武缓慢地按照起飞步骤,在王小南的指导下做着起飞前的准备,而后在众人眼睁睁的注视下,那架直升机又飞了起来。
这是新飞机啊,飞起来自然很爽。
“慢点,慢点,向后拉一点。”
王小南认真地指导着李学武怎么控制平衡,同时给他纠正操纵姿态。
飞机飞的很平稳,就在训练场的上空盘旋,做着各种飞行姿势的动作。
之前那一次大家都知道是王小南带着秘书长飞,这一次大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因为他们都知道是秘书长在飞。
赵福来是没想飞机掉下来谁上去当秘书长,他只想到了自己黯然回家的落寞,或许身后有人在想他下去了,谁来当他这个副厂长吧。
嗡嗡嗡——
直升机并没有飞很长时间,即便在下面这些人的心里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当直升机再一次降落的时候,众人先是看了螺旋桨真的停下这才齐齐上前。
砰——
李学武挂好耳机,推开机舱门对迎上来的赵福来讲道:“周末安排小王来我家给我上理论课。”
“啊!理论课?您是要——”
赵福来刚刚要说的话全都塞回到了肚子里,因为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对面下来的王小南,苦着脸劝道:“你学这个干啥啊。”
“当然是为了开飞机。”
李学武将摘下来的手套扔给了王小南,手指点了点他道:“记得啊,周末,我让司机来接你。”
说完,也不等赵福来再说,带着秘书往汽车方向去了。
赵福来手指点着王小南狠狠说不出话来,随后又追了上来。
还没等他到车边上呢,秘书长已经上车了,司机更是等都没等他,一脚油门开走了。
“我滴老天爷啊——”
赵福来要哭了,这算什么事啊,集团领导怎么这么不正经啊。
你就说,有哪个集团的领导会来学习开飞机,上去体验一圈还不满足,竟然要系统地学习理论和实践。
“你说!你给领导说什么了!”
他劝不到秘书长,只能回头凶王小南,“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啊!”
“那我到底应该听谁的?”
王小南有李学武给他撑腰,这会儿双手一摊道:“他是秘书长啊——”
“你呀、你呀——”
赵福来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强调道:“你真是不知好歹,秘书长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就算玩完了!”
“是他非要学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还没收他的学费呢。”
王小南不知天高地厚地撇着嘴讲道:“秘书长也不能占人家便宜吧。”
“行!王小南你有种!”
赵福来气急败坏地指着他讲道:“他不是让你周末去上课嘛,你就这么跟他说,你要不说你都不是好小子!”
——
“秘书长,那个刘记者还在找工人做采访,看样子誓不罢休了啊。”
张兢见李学武回来,赶紧从走廊跟了过来,介绍道:“光是我们知道的就有十几个了,不知道的还有多少。”
“怕什么,她又不是调查组的。”
李学武口渴了,拿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大口温茶,这才将手里的茶杯交给过来接的张恩远。
“让她采,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李学武坐在椅子上,迭起右腿看着窗外扬起的树叶讲道:“跟食堂说一声,明天吃肉,天儿马上就凉了。”
张兢茫然又无语地看着他,不知道吃肉跟天凉有什么关系,这两样挨着嘛。
不过秘书长发话,那明天中午食堂的菜单上一定有荤菜。
这年月能吃得起荤菜的单位有几个,冶金厂几千人呢,要是算上集团在辽东的所有企业,那人数都几万数了。
秘书长说开荤,那一定是所有单位都享受这个待遇,不能厚此薄彼。
“4号炉那边……”张兢迟疑地看着他问道:“您要不要过问一下。”
“李主任已经发话了。”
李学武看着桌上的文件,好一会才讲道:“这么长时间了,怎么问。”
“可是……”张兢犹豫着提醒他道:“如果被刘记者发现什么,真写到报纸上去,那咱们冶金厂可麻烦了。”
“4号炉的问题啊——”
李学武靠坐在了椅子上,转过去看向了窗外喃喃道:“有点麻烦啊。”
“您是说——”张兢微微皱眉看着他轻声问道:“集团给您压力了?”
“你是怎么想的?”
李学武将椅子转了个方向,正看着站在办公桌一角的张兢问道。
张兢看了看他,犹豫之下迟迟没有回答。
其实没回答也能表达他的想法了。
李学武微微点头,讲道:“你一定是在想,我收到了某些人的压力或者好处,消极调查和处理这件事。”
“秘书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兢连连摆手解释道:“我是觉得您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有些模糊。”
“是有些模糊啊——”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缓缓点头讲道:“有人在讲我为了包庇某些人,故意拖着这件事不处理,前后不一,雷声大,雨点小。”
张兢不说话了,机关里传出来的话多了,什么难听的都有,秘书长讲的只是其中一条罢了。
“4号炉是在董副主任主持冶金厂时期设计并建造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学武微微昂起头讲道:“但此时的风头不太对劲,有人在煽风点火,想要借这件事说别的事。”
他手指点了点办公桌强调道:“别说我的行事作风一向不徇私,就是刘永年的调查他敢掺一点假吗?”
“现在的问题是,想要将事故查清楚,要么将所有人都查一个遍,要么将4号炉一点点拆开,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说到最后,李学武已经皱起了眉头,严肃地讲道:“我的意见是4号炉出了问题,那就拆炉子,拆到谁的问题就处理谁,就算是董副主任也逃不过主管领导和监管责任。”
“但集团李主任和景副主任舍不得我这种扒大楼找蛐蛐的做法。”
他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长叹一声看向窗外讲道:“集团已经决定接受圣塔雅集团的支持和帮助,重新纠正4号炉的生产方案,尽可能地做微调。”
“当然,刘永年那边也没放弃调查,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查人吧。”
李学武回过身,看向张兢讲道:“有的时候对这些二选一的难题我也很无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了。”
“李主任考虑的当然更全面。”
张兢了解了这里面的情况,点点头讲道:“如果有人借这件事生事,真大张旗鼓地查起来,损失的还是冶金厂。”
“还有一个原因。”李学武手指点了点他,微微眯起眼睛讲道:“这是景副主任提到的,如果这是一个技术性错误怎么办?到时候怎么核算这个损失,又怎么给当事人下处分决定。”
“技术性错误——”
张兢想到了这种可能,微微皱眉问道:“有可能吗?毕竟是出了事故的。”
“前期呢?”李学武歪了歪脑袋,讲道:“事故前期生产了四个月,在这四个月里并没有出现生产事故。”
“圣塔雅集团从欧洲调来的调查人员考虑有无数种可能。”他介绍道:“一个标点符号错了,一个数字错了都有可能引起细微的错误出现。”
“而这个小小的错误很有可能当时就爆发出来,也有可能达到临界条件的时候才会出现,谁都不敢保证这是主观错误还是技术性的错误。”
“当然了,无论是主观的还是无意识的,都是错误,都需要处理。”
李学武站起身,在屋里踱着步子讲道:“现在让刘永年调查这件事就是给他们生产管理处和设计部门念一念紧箍咒,时刻吊一把利剑在他们头顶。”
“那——这件事怎么解释?”
张兢皱眉提醒道:“刘记者如果发现了端倪,乱写怎么办?”
“她发现?她要是能发现咱们也不用请法国的团队来找问题了。”
李学武走到窗边向外看,看着秋风卷着落叶漫天飞舞的景象,淡淡地说道:“让她查吧,这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是按实际情况写,也算是给一帆风顺的设计部一点教训瞧瞧。”
他转过身,看向张兢讲道:“这两年咱们就是太顺了,缺少畏惧的心了。”
“没想到太顺了也不行。”张兢苦笑道:“我想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想到刘记者来咱们这还能有这种效果。”
“往好处想呗——”
李学武重新看向窗外,淡淡地讲道:“不然还能弄死她咋地?”
——
十月底,集团来了好消息,销售总公司在津门的四座办公大楼落成交付。
这是67年李学武同景玉农主管经济工作时制定的建设方案,68年动工,今年终于交付了。
红星建筑总公司越来越有经验了,在大型工程,尤其是楼房建设更是积攒了足够多的技术,正在施工的百米高大楼便代表了这种自信和技术。
而来钢城快十天的丁志臣终于等不起了,耐心消耗殆尽过后来找李学武摊牌。
此时工安大学所属出版社来人,正在同他谈那本《治安管理学》的出版一事。
“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
李学武看见丁志臣过来了,但还是淡定地同出版社编辑讲道:“我现在不在一线工作了,很多经验总结的不是很准确,难免有一家之词的情况。”
“如果你们觉得能出版,那就请专业人士仔细敲打一番,万万不能误人子弟,贻笑大方。”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出版社周编辑客气地讲道:“您写的那几本书我都有幸拜读过,确实很有思想,值得学习的。”
“客气话就不要说了。”
李学武笑了笑,站起身示意了进来的丁志臣讲道:“我这边来工作了,您看晚上我请您吃个饭,尽一尽地主之谊,到时候咱们再谈这个?”
“如果您没别的要求和意见,那我就回去了,很多事情要忙。”
周编辑站起身,看了一眼进来的几人,拿着自己的包摆手道:“知道您是爽快人,连回去的车票我都买好了。”
“太匆忙了,休息一晚再走吧。”
李学武客气道:“就住在我们招待所,明早再回去也方便。”
“真不留了,您客气。”
周编辑笑了笑,轻声介绍道:“领导安排了很多工作,我这边还得紧忙活,本来不用来的,可我觉得不跟您见一面始终不放心嘛。”
“理解,那就下一次。”
李学武送了他到门口,同他握手过后交代张恩远送他去火车站。
等再回到办公室,丁志臣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他,道:“您还写书吗?”
“一点业务爱好,不值一提。”
李学武摆了摆手,示意他随便坐,张恩远不在,他亲自帮对方泡了茶。
丁志臣是听了京城那边传来的说法,知道了一些跟李学武谈判的技巧。
怎么说呢,不能太正式了,尤其是在谈判桌上,这小子宰人太狠了。
倒是私下里慢慢沟通更容易解决合作上的争端,这一点有点特殊。
“这可不是小爱好能形容的。”他也是有拍马屁的嫌疑,也有真佩服的心思,看着他讲道:“没点才华谁敢动笔写书,做梦都想不到要写什么啊。”
“又不是志怪乱谈,是专业技术类的一些经验总结和想法。”
李学武端了一杯茶给他,拿着自己的茶杯坐在了一边解释道:“你可能知道,我在红星厂管了三年保卫工作。”
“这个我知道,挺传奇的。”丁志臣笑着点了点头,道:“很少有保卫干部能做到你这般,现在我知道原因了。”
“我就是善于总结经验,别的没什么,一线工作者谁都能想到这些。”
李学武迭起右腿客气道:“您要总结一下也能写一本出来。”
“我可写不出来——”
丁志臣摇头讲道:“让我做工作可以,让我写书可不成,我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写,这个真需要才华。”
“您还是太谦虚了——”
李学武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喝茶,嘴里扯闲蛋道:“这本书才写了不到一个月,也是灵感爆发,十几万字吧。”
“本来没打算出版的,是朋友听说了,帮我联系了出版社。”
“那还是可以,否则人家也不会主动上门了——”
丁志臣笑着看了他讲道:“就像钢汽的汽车可以,我不就主动上门了嘛。”
“您还是太客气了。”李学武知道他的心思,依旧笑着讲道:“咱们以前都在京城,早就应该认识的。”
这是客气吗?这是讲首汽以前傲着呢,根本没瞧得起红星厂这小卡拉米。
现在嘛,李学武要将昨日的钢汽你瞧不起,现在的钢汽你高攀不起。
当然了,这话不能说,也不能较真,否则不成社会小黄毛了嘛。
“确实应该早就认识的。”
丁志臣目光依旧复杂地看着他讲道:“如果能早就认识,我一定提议入股钢汽。”
“你不知道,现在信用社的包主任牛坏了,逢人便讲他最成功的投资。”
“哦,你和包主任认识啊。”
李学武了然地点点头,道:“那时候我们刚开始做汽车业务,他也是从摩托车的项目开始投资我们的。”
“如果当时有首汽这样的投资,我们一定不会放过更专业的你们。”
“哎呀,遗憾啊——”
丁志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放下以后才讲道:“不过有缘千里来相聚,兜兜转转,我们这不是又有合作的机会了嘛。”
“嗨,我还说呢——”
李学武站起身去办公桌上拿了一份文件,走回来好笑地讲道:“两个京城人竟然在钢城谈合作,得多有趣。”
“这叫好事多磨嘛。”
丁志臣期待地看着他手里的文件,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李学武都觉得他好笑,不过他装我也装,大家拼的是耐力。
“上次我还建议首汽跟二汽合作,您回去考虑的怎么样了?”
“公司那边还在考虑呢。”
考虑个毛线啊,二汽要能生产白羊座,那又何必把生产线放在钢城呢。
京汽都无法做到钢汽的生产成本,更别说二汽。
不过他和古力同聊了聊,也知道二汽现在发展的很快,至少比京汽快,已经实现流水线和供应链系统的改造。
可这种有设备没工艺的情况还不足以让首汽放弃钢汽选择他们。
有好的不选选赖的?
不过谈判是讲究技巧的,丁志臣明明知道李学武看得出来,可还是含糊地回答了,随后直白地问道:“那次你说要上报集团公司,有信儿了吗?”
“这不嘛,李主任安排人带来的意见,我也是仔细研究了许久。”
李学武钓鱼似的,手按在文件上一边思考着一边讲道:“如果按我的思路是不同意这么做的,可集团管委会讨论的结果是这个,顾忌的方面也是更全面。”
“哦,能跟我说说吗?”
丁志臣好像看见了曙光,期待地看着他讲道:“我也是很好奇啊。”
“嗯,李主任的意见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项目不能太盲目。”
李学武好像自毁长城一般地推翻了此前的意见,这会儿难免的有些遗憾。
他是遗憾了,丁志臣眼睛可亮了,看着他讲道:“贵集团的意思是,肯将白羊座交给我们来运营了?”
“条件是共同组建联营公司,司机至少要在集团这边招录70%的工人。”
李学武看着他强调道:“集团可以不参与经营,但会派出财务和安全监管干部实施监督职责。”
“我们提供白羊座和宏运两种车型,燃料油保障可以交给联合能源总公司来负责。”
“你的意思是——”
丁志臣挑眉问道:“还是要将价格压下来?实现普及化?”
“这是出租车公司运营和发展的必然趋势。”李学武看着他强调道:“不能为人民服务的出租车公司又怎么可能得到人民的信任和支持呢,你说是吧。”
我说?我说脑瓜仁疼。
丁志臣并没有急着回复他,而是皱眉思考了起来。
红星钢铁集团放弃出租车公司的运营,对于他们来说诚然是件好事。
可对方所开出的条件也足够苛刻。
红星钢铁集团的想法他知道,无非是扩大服务面,增加更多的汽车,安置更多的工人,也增加盈利空间。
首汽难道不知道出租车普及化能带来什么吗?首汽差的是市场战略眼光吗?首汽差的是钱啊。
红星钢铁集团这又是提供汽车,又是安置工人普及服务面的,一看就是所求甚大,首汽如何满足他们的胃口。
话说的好听,什么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回头又说亲兄弟明算账,要安排财务和安全监管人员过来负责工作。
说白了不就是比拼财力嘛。
可首汽就是没钱,这一次都想白瓢了,只是没逮着机会。
这么算下来,联营公司的股份首汽能分到多少?
别到头来运营权是拿到了,股份没拿到多少,实际上是给红星厂打工了。
李学武这小子心眼太坏了,稍一不注意就会被他坑了。
足足想了五分钟,把能想到的问题都想到了,他这才开口问道:“股份是怎么确定的?”
“我的意见是三七分,可领导不同意,说毕竟是兄弟单位。”
李学武学着老李的话解释道:“最后的意见是最好能五五分成。”
五五分?狮子大开口啊!
丁志臣早就想到了,当他听到三七分的时候就反应过来李学武多狠。
三七分,一定是首汽三啊,这特么也太黑了。
车是白送的,可油钱、保养钱不是运营成本啊。
最大一笔运营成本就是司机的安置费用了,红星钢铁集团顶算是用汽车换了一半的股份,还把这些工人给安置了。
一旦首汽换上白羊座,全城都知道钢汽的这款车了,连外宾和领导都知道,那这款车的影响力就大了。
现在的局面是李学武打出了义气牌,让决定私下里沟通的他无言以对了。
你就说,同意他的意见吧,首汽看似占便宜,实则吃大亏。
不同意他的意见吧,倒显得是自己食言而肥,不讲义气了。
就算他真不要脸了,今天放弃了不谈,可到谈判桌上还能得着好?
“这个……”他迟疑着讲道:“股份比例还能不能再谈了?毕竟我们负责运营呢,这个是大头啊。”
“我这里能谈的空间不多,还是建议您回京去找李主任谈最好。”
李学武抬了抬下巴,很坦诚地讲道:“他能决定我们集团的任何事。”
我信你个鬼!我现在回京城找李怀德?还不是被他支来这边,白跑一趟。
“要不我帮你解决了窗外的记者?你再容我们20%的股份?”
“呵呵——”李学武嘴角微微翘起,看着他反问道:“要不你去问问她,她值不值这几十万块钱。”
见丁志臣苦笑着摇头,李学武这才淡淡地讲道:“奉劝您别多事,这位刘记者放在这我还有用,不劳您费心了。”
“那这个条件我就先拿回去,看看大家怎么说。”丁志臣也没一口咬死了,知道今天是谈不下来了。
不过主动权在他们这边了,什么都好谈,大不了他再住十天。
带着李学武的诚意,他从办公楼里出来,一脸便撞见早就等在这里的刘记者。
“丁副总,能跟您聊聊吗?”
“聊什么?您不是来采访李秘书长的吗?”
丁志臣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这女人傻透顶了吧,北方工业报的这种货色也敢闯钢城的龙潭虎穴?也不怕被李学武给玩死?
李学武警告他不要多事,就是不惧她的调查和骚扰,指不定有什么坏主意呢。
“咱们能聊的可多了。”
刘红梅自信地讲道:“比如聊聊你来钢城的目的,这次谈判的细节等等。”
“这是商业机密啊——”
丁志臣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词,看着她强调道:“我们保密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接受采访呢。”
“哎!丁总,我请您吃饭吧。”
眼见着丁志臣要走,刘红梅咬了咬牙,追上来客气道:“今晚我请您。”
“吃饭没问题,不过今天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丁志臣将文件包提了提,着重强调道:“我得将这个汇报给公司,随时等候命令。”
刘红梅心真痒痒了,要不是顾忌对方的身份,她真想一把抢过来仔细看了。
一个记者,面对近在咫尺的素材无能为力,这得是多么遗憾的事啊。
“别说我不近人情啊!”
丁志臣挑了挑眉毛,示意了楼上轻声对她讲道:“你可以写一写李秘书长,我听说他正在学习飞机驾驶呢。”
——
“稿费嘛——”李学武想了想,交代道:“邮寄给我爱人吧,孩子上学以后压力大了,需要钱来维持生计。”
电话那头的周编辑笑着应了,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跟李学武开玩笑呢。
李学武家里缺钱?
就算两个孩子都上学,就以两口子的工资也能供的起啊,这还哭穷。
不过也正常,这个年代的稿费一降再降,要不是有上面那位顶着,稿费这种概念很有可能消失。
有作家凭借稿费能在京城购买四合院,有作家凭借稿费能在京城购买进口轿车,你说作家招不招人恨吧。
李学武前几本书的稿费都捐出去了,太好的名声没落下,倒是有不少人评价他沽名钓誉,虚伪可耻。
鲁迅先生说的好啊,自古文人相轻,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诚是如此。
因为这一次换了出版社,不再是钢铁学院出版社,索性自己留下了。
寻思啥呢,几千块呢,《治安管理学》他在写的时候就想好了,这是能当教材使的,刊印数量一定是有保证的。
零售和采购自然不能比,就凭借这本书,他的稿费都能赚一大笔。
几千块给顾宁,也让她心里有个底,在给孩子花销上能自信一些。
“听说你在学飞机驾驶?”
约好的,王新再一次来到钢城,两人是在普通饭店见的面。
李学武有工作要忙,他有会议要开,两人算是拼时间凑一起了。
“其实固定翼飞机更好学。”
王新笑着提议道:“你先学直升机驾驶,等回头有时间了我安排你学固定翼和公务机驾驶技术,很好学的。”
“当老师的都这么说。”
李学武玩笑似的摇了摇头,道:“我的教练也是经常这么说。”
“这就叫会了不难,难了不会。”
王新笑着要了饭菜,还是他结账。
“行啊,等我有时间的。”
李学武笑着介绍道:“我会开车,也会开坦克,就是没学过开飞机。”
“那就等你有时间的。”
王新挑眉讲道:“我们厂有各种教练机型,国外的飞机都有。”
“有您这句话敢情好了。”
李学武拿起桌上的茶壶帮他倒了杯茶水,自己也满了一杯。
“我这就算兴趣爱好,能学多少算多少,艺多不压身嘛。”
“如果红星钢铁集团能买下塔东机场,你还不是随便飞?”
王新可谓是图穷匕见,一句话没说完便转到了正题上。
李学武则好笑地看着他问道:“合着你找我就没别的事,就撺掇我们买飞机场呗。”
“我可不是逼着你啊!”
王新见秘书去端饭菜了,便同他讲道:“就是说起来了,你想吧,塔东机场对于你们集团来说有没有用吧。”
“什么用?”李学武微微摇头讲道:“除了压一大笔资金并且持续赔钱外,我看不出有什么用。”
“您真当我不识数了。”
王新瞥了他一眼,道:“你们李主任收到去东德随团访问的指标了吧?”
“这事你别说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