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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8.未斩下的一剑

    【浊流·灭】高高的举在半空,却并没有如黑色阵风般凶猛落下。

    蓝恩皱眉看着怨灵鬼。

    它身上代表【混沌状态】还在消磨、榨取力量的黑色泛紫的烟雾正在进行最后的消散。

    马上,这头怨灵鬼就将摆脱【混沌】,重新在常暗中,轻松积累出可观的污秽力量。并且不屈不挠、不知疲惫的继续厮杀。

    而外界的常暗领域,也将继续开始不知极限的扩大。

    一把明明无法彻底解决诅咒的剑被蓝恩举着,这是否说明就算是他,现在也暂时没想出来解除诅咒的方法?而只能先把怨灵鬼杀了,继续无望的拖延时间?

    看样子确实如此。

    “嗡!”

    【浊流·灭】在砍中什么东西的时候,剑身的撞击声如同教堂的晚钟。但即使是砍中之前的凭空挥舞,这个重量、这个体积的大剑,也会在搅动空气的时候发出让人肝颤的低吼。

    怨灵鬼脸上一半恐惧一半愤怒的表情愈发浓重,但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即将把自己斩首,再杀自己一次的巨剑,还有持剑之人。

    它等着自己的再次复活,还有再次开始的厮杀。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

    “呜~”

    风发出了呜咽,又黑又厚的巨剑并没有发出切实砍到什么东西的响声。

    那骨白色的剑刃停在了怨灵鬼趴伏的脖子之上,仅有一厘米左右的空隙就要砍进去了!

    暴力与平静,极速与急停的切换只在一瞬间。

    高超的技术、强大的掌控力和身体素质,让蓝恩能轻松完成这一幕。

    【浊流·灭】在怨灵鬼的脖子上停下,而没有斩下来这个比人还大许多的头颅。

    这种突兀的转换就连怨灵鬼那扭曲的脸都愣了一下。

    但是蓝恩却已经又把剑刃抬了起来,并且从怨灵鬼的身侧的处刑位置走开,走到它的面前。

    ‘呲’的一声粗粝响动,【浊流·灭】被插在了地上,握柄上余出来的灭尽龙皮在常暗中飘起。

    蓝恩又站在了它面前。

    但是此时此刻,怨灵鬼身上代表着【混沌状态】痕迹的黑色泛紫的烟气,其实已经消失了,它却依旧趴在地上。

    “你们是尼弗迦德的老兵。”

    蓝恩看着对方硕大、发出诡异铜绿色光芒的眼睛,开口说。

    “‘永无宽恕,永不遗忘’.给你们下诅咒的那些人,是这么形容我的吗?”

    蓝恩严肃的摇了摇头。

    “你们是尼弗迦德的老兵。”他又重复一遍,“你们在上一次北境战争中劫掠奴隶、焚烧村庄和磨坊、强奸女人和孩童,就连得了瘟疫的女孩儿也不放过。”

    “你们还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我曾经在那里帮助过一个难民团,并且跟他们的领头人一起,很艰难的想要把难民送出去,但是他和他们也都死了。被你们所杀。”

    “我们最后甚至只能寄希望于,能把记载你们暴行的记录送出去就好.只把记录送出去。”

    说起这些的时候,蓝恩的脸色郑重而严肃,就像是在吟诵那些英雄的史诗或是壮烈的神话。

    怨灵鬼身上的怨愤之火在逐渐熄灭。

    “是的,在我眼中,你们确实该接受惩罚。”

    蓝恩直言不讳的说。

    “但是,”他抿了抿嘴角,“你们的军团已经被我和其他人打败,生还者或许有五分之一?”

    蓝恩对具体数字不太确定。

    “而你们也已经见过了那最疯狂、最歇斯底里、最血腥的战场。你们在那里被吓得魂不附体却还要拼杀不停。”

    “然后我出现了,将你们击溃。并且让你们得了恐钟症。”

    “你们听见钟声就会想起那一天,你们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钟声响起,然后你们就会不自主的惊恐、紧张,乃至是开始觉得自己仍旧处于战场,身边随时可能要命的敌人却怎么找也找不见。于是更加惊恐、紧张.”

    蓝恩看着面前怨灵鬼巨大的头颅,平静的说着。

    “你们在北方的俘虏营中艰难的撑到了谈判结束,移交战俘。你们开始回家。”

    “但是随即,你们开始被家乡的人们和治安官视为不稳定的危险因素,毕竟你们精于杀人放火和抢劫,且情绪极度不稳定。”

    “刚开始,你们可能还会被视为英雄,或者是可怜人,而在家乡得到宽容和照顾。但是时间一长,就算是最亲近、最依靠的家人,他们也会恐惧你们,讨厌你们,最终.”

    “他们会驱赶你们、鄙视你们、伤害你们。”

    “但说实话,直到这一步为止,我仍旧认为这惩罚对你们依旧不算过分。”

    蓝恩在它面前双手叉腰,叹了口气。

    “可是.”他叉着腰摇了摇头,“你们为尼弗迦德帝国拼了命,你们按照帝国的风格和命令去烧杀抢掠,接着又浴血奋战。结果在回去之后却又成了”

    蓝恩张了张嘴。

    “诅咒的素材、实验的对象。被当做牲畜一样圈养的基底,只为催生出来.你。”

    蓝恩的眼睛扫过怨灵鬼的轮廓。

    “你们被诅咒所裹挟,再没有个体的意识。但还是只要一敲钟就惊恐,而一惊恐就会让你出现。”

    “讲真的,我都不知道这个诅咒真的解除了,你们会变成什么样。”

    蓝恩沉默了一小会儿。

    “所以.就这样吧。”

    怨灵鬼巨大的脑袋略微抬起,它结实的皮肤摩擦地面发出剐蹭声。

    “就这样吧。”蓝恩看着它,又重复一遍,“罪孽、仇恨、复仇、折磨、诅咒.都到此为止。”

    怨灵鬼看着蓝恩,它脸上那原本扭曲、一分为二的表情互不妥协,但是现在,恐惧和愤怒都在逐渐变得统一起来。

    恶鬼那自诞生起就只有扭曲和痛苦的脸上,正缓缓变得平静。

    蓝恩依旧看着它发出铜绿色光芒的双眼,郑重的说着。

    “经由刚才那未斩下的一剑.我饶恕你们,士兵。”

    他是如此郑重的宣布,而在宣布之后,猎魔人没有丝毫的迟疑或停留。

    他转身,毫不在意的将自己的后背露给了怨灵鬼。

    他握住了之前插在地上的【浊流·灭】的剑柄,拔起来,带走。

    走的时候,他弯曲指节,手甲上史矛革的鳞片敲了敲宽大的剑面,发出一阵不大,却依旧悠远沉重的撞击声。

    “别再畏惧它,也别再畏惧我,”蓝恩头也没回,只是略微顿了顿,“.遗忘这一切吧,士兵。”

    “你们的战争结束了。”

    蓝恩向前走,这次不回头也不停顿。

    已经扩充到视野之外的巨大常暗,本来已经遮天蔽日,就连太阳的光芒在这里面也不过是晦暗又肮脏的样子。

    但是随即,这个巨大的常暗领域却以蓝恩背后的某个位置为原点,开始了剧烈的波动。

    从那原点开始,空间像是水波一样摇曳起来,并且向外扩散波澜。

    每一道外扩的波澜,都会让原本失色的万物短暂的恢复鲜艳的色彩。

    于是在蓝恩的身上,每次空间中有波纹扫过的时候,他就会重新变成那副温和美丽的模样,但是波纹过去,他就又显得阴郁且妖异。

    波纹的频率越来越密集,波纹的宽度也越来越大。

    直到最终,整个常暗像是让世界重新染色一样,完全消失了。

    ——

    林肯他们借用尼弗迦德的马车,将俘虏、伤员,还有最重要的那口钟都从树林中运了出来,赶着马去往尼弗迦德的军营。

    等他们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林肯毫不意外。

    这里依旧没有什么人。

    本来在一场重要且庞大的战役结束并且获胜时,欢呼、呐喊、战吼的声音足以传到十里地之外。

    但是这场战役结束后鸦雀无声,尼弗迦德的军营依旧庞大,但是却凌乱而且死寂,就像是个大型鬼屋一样。

    不断扩张的常暗实在是吓到了太多人,以至于不管是战役中存活的士兵,还是战役的指挥官,现在都不敢让人继续留在这里。

    而且这次怨灵鬼的常暗从战场中央扩散,将所有的部队都均匀的赶向了四面八方,给重新整队的难度大大提高了。

    未来估计得有半个月的时间忙碌不停,才能重新把参战部队的人给重新聚集回部队来。

    林肯在队伍中间赶着车,他自己的马还有亨利的小灰、原本车队里骑兵和骑士的马,缰绳都在后面的余烬骑士手里攥着。

    从鬼城一般的尼弗迦德军营里继续向内走,前面的余烬骑士平稳的停下,于是林肯也控制着马车停下。

    下车后他同样毫不意外。

    只见那酒红色头发、穿着猎装且依旧能显露出身体曲线的女术士正缩在自家大人的怀里。

    林肯伸出手指挠了挠下巴。

    早在刚才女术士一声急促又惊喜的通知,接着就完全挂断心灵感应的时候,他就预想到回来会见到这场面了。

    “大人。”

    他率先上去打了招呼,并且庆幸对面俩人只是拥抱,却并没有拥吻,不然还得再等等。

    不过转念一想,以女术士的性格估计早就拥吻过了。

    要不是时间不够,自己这些人正往回赶,或许就地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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