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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看客已就位,锣鼓已敲响

    仲春深夜,龙台大山深处。

    无星无月,浓云如墨,将天穹捂得严严实实,只有山风在幽谷林莽间穿梭呼啸,发出呜咽般的尖利声响,卷动枯枝败叶,更添几分肃杀寒意。

    一行约莫四十余人的队伍,正如同暗夜中悄然流淌的溪流,静默而迅疾地朝着大山最幽深、最黑暗的腹地挺进。

    山路崎岖,怪石嶙峋,林深草密。但这支队伍行进间却展现出惊人的训练有素与默契。无人举火,皆凭超凡的目力与对山势地形的熟悉摸黑疾行。仿佛四十余道没有重量的影子,在林间岩隙快速穿掠。动作干净利落,起落无声,彼此间距保持得当,既能相互呼应,又不至拥挤暴露。

    整支队伍如同一个精密而危险的整体,带着一股沉凝压抑、蓄势待发的杀气,切开浓稠的黑暗,直插目标。

    队伍最前方,一道白衣身影格外醒目,仿佛暗夜中一抹不化的雪痕。

    苏凌一袭素白劲装,纤尘不染,在无边的黑暗中犹如一盏孤冷的灯,却又奇异地与环境融为一体,毫不突兀。

    他神色平静无波,双眸在黑暗中亮如寒星,沉静地扫视着前方路径与两侧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背后,一刀一剑交叉负着,古朴的刀柄与剑柄在昏暗中泛着冷硬的幽光。

    夜风拂动他额前碎发与衣袂,身形挺拔如松,步履沉稳如山,每一步踏出都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脚下大地、周遭风势隐隐相合,引领着整支队伍无声潜行。

    紧随他身侧稍后半步的,是韩惊戈。

    他依旧一身利落黑衣,几乎与夜色同化,只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内敛而冰冷的光芒,如同蛰伏的猎豹,警惕地梭巡着四周,尤其关注着苏凌身侧与后方的死角。

    他嘴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冷硬,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又像一柄收入漆黑鞘中的利剑,沉默,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为救挚爱而孤注一掷的决绝。

    苏凌身后左右,是四道气质各异、却同样精悍的身影。

    左侧靠前是周幺。

    他一手习惯性地虚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方地形与苏凌的背影,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周幺身侧是朱冉。他身手中提着一柄细剑,行走时虎虎生风,虽极力控制声响,但那股子沙场悍卒特有的、仿佛能劈开一切阻碍的刚猛气势,依旧扑面而来。

    右侧靠前是陈扬。

    与周、朱二人的沉稳刚猛不同,他身形略显瘦削,却异常灵活,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转动,透着市井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机警与活泛。

    陈扬身旁,则是体格最为雄壮的吴率教。他豹头环眼,满脸虬髯,此刻却憋得脸色有些发红,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时而握拳,时而松开,显是强行压抑着开口说话的冲动。他那双牛眼瞪得溜圆,里面没有多少紧张,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孩童看到新奇玩具般的、混合着兴奋与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扛着一柄看起来就分量惊人的镔铁大棍,棍头无锋,却透着令人胆寒的沉猛力道。尽管努力控制脚步,但他每一次落足,似乎仍比旁人稍重一分,显示出其体内蕴藏的爆炸性力量。

    这五人,连同身后那四十名精挑细选、如幽魂般跟随的行辕好手,构成了今夜直捣黄龙的核心力量。

    所有人皆屏息凝神,目光灼灼,腰间的刀剑、身后的劲弩、手中的奇门兵刃,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收敛了锋芒,却积蓄着下一刻即将爆发的、足以撕裂黑暗的森寒杀意。

    整支队伍,如同一条无声游向猎物的森然巨蟒,朝着那隐藏在山坳深处的、灯火隐约的异族府邸,悄然合围而去。

    此次行动的真正目标与计划,苏凌与韩惊戈商议后,为防万一,仅在出发前告知了最核心的周幺、朱冉、陈扬、吴率教四人,连同韩惊戈,知晓全盘者不过六人。

    当听闻此次竟是直捣异族巢穴,诛杀那些狼子野心、祸害大晋的倭寇时,几人无不热血沸腾!

    吴率教更是当场低吼出声,铜铃般的眼睛里燃烧着嗜战的火焰,若非苏凌严令保密,他几乎要当场跳将起来,嚷嚷着要将那些“狗杂碎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苏凌严令,在抵达目的地前,绝不可将真实意图泄露给随行的行辕守卫,以防消息走漏,功亏一篑。

    直至队伍悄然穿出龙台大山,远离了可能存在的耳目,苏凌才在一条隐蔽的山溪旁停下,将所有人召集到一处,揭开了今夜行动的真正面纱——突袭异族秘密府邸,解救被掳的韩惊戈之妻阿糜,并将盘踞于此的异族势力连根拔起!

    他毫不讳言此行之凶险,言明那府邸必是龙潭虎穴,机关重重,高手潜伏,此去九死一生。

    他郑重宣布,家中若有高堂需奉养,若有幼子需抚育,或心中尚有疑虑畏惧者,此刻便可退出,返回行辕,绝无怪罪,且另有赏赐。

    然而,令苏凌与周幺等人动容的是,这四十名被小宁总管精心挑选出的热血儿郎,在短暂的惊愕与沉默后,眼中迸发出的不是恐惧与退缩,而是熊熊燃烧的战意与无与伦比的坚毅!他们大多出身行伍,历经沙场,对异族寇边、残害同胞的暴行早有耳闻甚至亲历,胸中早憋着一股恶气。

    此刻听闻苏督领要带他们去诛杀真正的异族贼寇,哪里还有半分犹豫?

    不知是谁第一个低吼出声“愿随督领,诛杀异族贼人!”。

    紧接着,四十人竟齐齐单膝跪地,压低声音,却异口同声,誓言铮铮。

    “愿随督领,诛杀倭寇!救回姐妹!万死不辞!”

    声虽压抑,却汇聚成一股无形的、足以撼动山岳的铁血洪流!

    那一刻,苏凌看着这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同样写满决绝的面孔,胸中亦是豪情激荡。

    他知道,今夜,他带来的不仅是一支精锐,更是一群甘愿为家国大义、为袍泽情谊抛头颅洒热血的——华夏好儿郎!

    思绪收回,苏凌目光沉静地扫过身边这些沉默而坚定的身影。队伍最前方的韩惊戈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朝前方一片稀疏林地外指了指,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苏督领,诸位兄弟,前面......便是那异族贼巢!”

    苏凌闻言,瞳孔微缩,立刻顺着韩惊戈所指方向凝神望去。众人也纷纷停下,隐在树木与岩石的阴影中,屏息静气。

    透过前方不算茂密的林木间隙,依稀可见一片被两山环抱的平坦谷地。

    谷地之中,竟赫然矗立着一座占地颇广、灯火隐约的府邸!与周围荒凉的山野景象截然不同,那府邸朱墙环绕,墙内屋宇连绵,飞檐斗拱在深沉的夜色中勾勒出威严而华丽的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庭院深处,一座三层高的玲珑阁楼拔地而起,飞檐如翅,气势不凡。

    整座府邸看起来宁静祥和,红灯笼在门廊下轻轻摇曳,映照着光洁的石阶与紧闭的朱漆大门。

    从外表看,这完全就是一座避世隐居的豪门别院,富贵风流,不带半分杀气,甚至......连一个看门护院的守卫都看不见,大门洞开,仿佛毫不设防,静候着深夜的访客。

    但苏凌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滔天的杀机与噬人的陷阱!

    那异族首领既然敢以此处为“瓮”,又得韩惊戈“报信”,此刻这府邸之内,恐怕早已是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无数双阴冷的眼睛正隐藏在暗处,死死盯着大门方向,就等他苏凌“自投罗网”!

    那看似敞开的门户,无异于巨兽张开、等待猎物步入的狰狞巨口!

    观察片刻,苏凌心中已有计较。他缓缓抬起右手,紧握成拳,做了一个极其明确的“停止前进,原地隐蔽”的手势。

    “唰——”

    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身后四十余人,几乎在同一瞬间,身形骤然静止,如同融入夜色的石雕。

    苏凌微微侧身,目光如电,扫过身旁最得力的四名干将——周幺、朱冉、陈扬、吴率教,以及紧挨着他的韩惊戈。五人立刻会意,无声地聚拢过来,围成一个紧密的圆圈。

    “诸位......”

    苏凌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在几人耳边响起。

    “‘瓮’已在眼前。按计行事!”

    他首先看向左侧的周幺。这个最沉稳持重的徒弟,此刻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绝对的专注与信任。

    苏凌沉声道:“周幺!”

    “弟子在!”

    周幺低声应道,腰背挺得笔直。

    “你,带十名身手最好、最擅攻坚的兄弟......”

    苏凌指向府邸那扇洞开的、在红灯笼下显得格外幽深的大门,“潜至正门外,一百步距离,找好隐蔽位置,埋伏下来。”

    他目光锐利地盯住周幺的眼睛。

    “记住,你的任务,最关键,也最凶险!一旦听到府邸内传出明显的交手声响,或者看到我发出信礮——”

    “你便不要再有任何犹豫,立刻率领你手下十人,以最快的速度,最强的攻势,不顾一切,夺下正门!”

    “记住,是不顾一切!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在最短时间内,控制门洞,肃清门后可能的埋伏,为后续兄弟打开通道!”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千斤重托。

    “正门,是进出此地的咽喉,也是我们今夜能否进得去、出得来的生死命门!此门在手,进可攻,退可守,全局主动在我。”

    “此门若失,或被敌人牢牢封死,我们便是瓮中之鳖,有被内外夹击、全军覆没之险!这千斤重担,我交给你,只因你是我最信任的徒弟,也是最沉稳、最知轻重之人!能否做到?”

    周幺闻言,胸膛微微起伏,眼中爆发出炽热而坚定的光芒。他没有任何豪言壮语,只是朝着苏凌,重重地、极其用力地抱拳躬身,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弟子,领命!人在,门在!门失,人亡!”

    说罢,他毫不犹豫,转身,目光如电般扫过身后静立的队伍,抬手快速而精准地点了十名看起来最为精壮悍勇、眼神锐利的守卫。

    被点到的十人无声出列,聚集到周幺身后,人人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决死的光芒。

    周幺最后朝苏凌点了点头,一挥手,带着这十道如同出鞘利刃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没入侧前方的黑暗之中,朝着府邸正门方向潜行而去,动作迅捷如豹,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苏凌目送周幺离去,随即看向朱冉与陈扬。

    “朱冉!陈扬!”

    “喏!”

    两人同时低喝应声。

    “你二人,各带八名兄弟。”

    苏凌分别指向府邸东西两侧高耸的朱红围墙。

    “朱冉,你负责东墙;陈扬,你负责西墙。同样,潜至墙外百步左右,寻隐蔽处埋伏。”

    “你们的任务,是侧翼夹攻,搅乱敌阵!”

    苏凌语速加快,但条理清晰。

    “一旦里面动手,或见信礮,你二人便需立刻行动,从东西两面,以最快速度翻越围墙,杀入府中!”

    “记住,进去之后,不要一味与敌人高手缠斗,首要目标是制造混乱,分割敌人兵力,攻击其薄弱环节,放火造势亦可!”“总之,要把这府邸的水彻底搅浑,让那些埋伏的异族首尾不能相顾,为我和韩兄在中心区域的行动创造条件,也为正门的周幺减轻压力!明白吗?”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两人也迅速点齐人手,各自带着八名守卫,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分别插向府邸东西两侧的黑暗之中。

    转眼间,苏凌身边,除了韩惊戈,便只剩下抓耳挠腮、一脸焦急、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吴率教,以及剩下的十名行辕守卫。

    吴率教此刻心里百爪挠心!

    他看着周幺、朱冉、陈扬一个个领了“好差事”,带着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转眼就剩下自己光杆一个,又想到苏凌刚才部署时,给那三人的任务都是“听到动静立刻动手”、“猛冲猛打”,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手痒难耐。

    可轮到自己了,督领却半天没开口,这岂不是......没自己什么事了?

    他急得一张黑脸憋得有些发紫,虬髯都微微抖动,一双牛眼瞪得溜圆,可怜巴巴地看着苏凌,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细微声响,想开口问又不敢,生怕打扰了苏凌的思绪,坏了大事。

    那模样,活像一只被拴在肉摊前却吃不到肉的大狗,委屈又焦躁。

    苏凌将吴率教这副模样尽收眼底,心中好笑,脸上却依旧是一片沉静他故意沉吟了片刻,直到吴率教急得额头都冒了汗,几乎要按捺不住时,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吴率教。”

    “哎!在在在!公子,俺在!”

    吴率教如同听到天籁,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那双环眼里瞬间迸发出无比期待的光芒。

    苏凌看着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缓缓道:“你......也有重任。”

    “真的?!督领快说!让末将做什么?是打头阵还是抄后路?末将一定......”吴率教大喜过望,连珠炮似的说道。

    “你的任务,是守住后门。”苏凌打断了他的兴奋,语气平静地抛出了任务。

    “守后门?!”

    吴率教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随即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错愕,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

    他眨了眨牛眼,看了看苏凌,又看了看那府邸的方向,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守住后门。”

    苏凌肯定地点点头,补充道:“而且,不能率先发难。要等着。”

    “等......等着?!”

    吴率教这下彻底懵了,随即一股巨大的失落和不解涌上心头。他脸上的横肉都耷拉了下来,嘟嘟囔囔起来。

    “公......公子,这......这不对吧?周幺他们都有架打,都能冲进去砍那些狗杂碎,怎么轮到俺......就......就只剩下守后门了?还......还不能动手,要干等着?”

    苏凌见吴率教那副抓耳挠腮的模样,非但不恼,反而哈哈一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豪爽与笃定。

    他上前一步,抬手用力拍了拍吴率教那厚实如岩石的肩膀,力道不轻,却带着兄长般的亲昵与信任。

    “大老吴,莫要焦躁,稍安勿躁。”

    苏凌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目光炯炯地看着吴率教那双写满不解与郁闷的牛眼,耐心解释。

    “他们虽然都比你先进去厮拼,看似热闹,可论起紧要,谁也比不上你守的这后门!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大将督后阵?”

    吴率教闻言,大嘴一撇,瓮声瓮气地嘟囔,声音里满是不信与委屈。

    “什么大将督后阵......俺听着,就是人家在前面冲着、杀着,俺只能在后面干站着、看着!等他们三下五除二把那些杂碎犊子都砍完了,俺再进去,还能捞着个屁打?汤都喝不上一口热乎的!这算哪门子大将?分明是看热闹的!”

    苏凌忍俊不禁,又拍了拍他的肩头,收起玩笑,正色道:“大老吴,我知你性情。战场上向来是敢打敢杀,悍不畏死,勇冠三军,冲阵最前。正因如此,我才把这最要紧、也最可能‘吃肉’的差事,留给你啊!”

    他微微俯身,凑近些,声音压低。

    “你且细想,一旦我们得手,里面那些异族杂碎见势不妙,抵挡不住,他们会如何?是不是要逃?前门有周幺堵着,东西两面有朱冉、陈扬夹攻,水泄不通。唯有后门,看似平静,无人攻打——他们会往哪里逃?”

    吴率教眨了眨眼,顺着苏凌的思路一想,那双牛眼渐渐瞪大,里面迷茫的雾气开始被一丝恍然与兴奋所取代。

    “自然是......”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半分,“往俺守的后门跑!”

    “对喽!”

    苏凌一击掌,眼中精光爆射。

    “而且,能在混战之中活到最后,并且有能力突围逃走的,会是什么人?绝非那些小喽啰,定是贼首、核心高手!是这群异族杂碎里骨头最硬、武功最高、也最该死的罪魁祸首!”

    他盯着吴率教,语气充满了信任与激励。

    “所以,大老吴,你这差事,不是看热闹,是堵窟窿!是断后路!是擒贼擒王!是把那些最凶恶、最狡猾的大鱼,一网打尽!”

    “我把这后门交给你,把擒杀贼首的重任托付给你,正是因为信任你大老吴的勇武,信你能担此大任!此事,非你莫属!”

    苏凌踏前一步,目光灼灼,直视吴率教双眼,沉声问道:“大老吴,有没有信心,替我把这后门守得如铁桶一般,让那些想溜的‘大鱼’,一个也逃不掉?!”

    吴率教听着苏凌这番抽丝剥茧、层层递进的分析,又想到苏凌将如此重任独独托付给自己,心中的郁闷、委屈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战意与被极度信任的豪情!他只觉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一股热气直冲顶门!

    “啪!”他猛地一抱拳,因激动而力道极大,发出清脆的响声,虬髯戟张,环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脸上横肉都因兴奋而抖动,声音如同闷雷,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决绝。

    “公子放心!俺大老吴明白了!这后门就交给俺!您把心放肚子里!有俺在,后门方向,绝对连只耗子都甭想溜出去!那些狗屁高手贼首,来一个俺捶死一个,来两个俺捶死一双!保证完成任务!”

    说罢,他再无半分犹豫,转身朝着那十名静立待命的守卫一挥手,低吼道:“你们,跟俺走!咱们去后门,给那些杂碎备好‘大礼’!”

    看着吴率教那如同出闸猛虎、扛着大棍雄赳赳离去的背影,苏凌与韩惊戈相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笑意与欣慰。

    待吴率教的身影也消失在通往府邸后方的黑暗中,周遭便只剩下苏凌与韩惊戈两人,以及无边的夜色与远处府邸那点诱人而危险的灯火。

    苏凌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目光重新投向那灯火阑珊的府邸,变得沉静而锐利,如同两柄深藏鞘中、即将饮血的古剑。

    他深吸了一口气,山林间清冷而略带土腥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大战前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惊戈啊......”

    苏凌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这最后一折,也是最险的一折戏,台下看客都已就位,锣鼓点也已敲响......登台唱主角的,可就只剩咱们俩了。”

    韩惊戈默默站在他身侧,黑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有对妻子的担忧,有对异族的刻骨恨意,更有对身旁这位白衣督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誓死相随的决绝。

    他同样深吸一口气,朝着苏凌,郑重无比地抱拳躬身,声音因压抑的情感而微微发颤,却字字千钧。

    “韩某能与督领并肩,踏此龙潭,诛此国贼,救回阿糜......不胜荣幸,此生无憾!此去,生死与共,绝无二话!”

    苏凌转头,看向韩惊戈。

    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了云层一线,清辉洒落,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与韩惊戈眼中那决绝的光芒。

    没有多余的言语,苏凌只是重重地、狠狠地点了点头,仿佛要将所有的嘱托、所有的信任、所有的决绝,都凝聚在这一个动作之中。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指向那灯火朦胧、杀机暗伏的府邸正门,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劈开黑夜的凛冽与一往无前的决绝。

    “既如此——”

    苏凌眼中最后一丝温和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战意与睥睨一切的锋芒,他低声断喝。

    “兄弟,随我——”

    “进府!”

    “喏!”

    韩惊戈低吼应诺。

    话音未落,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又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几乎在同一刹那,自藏身的林间阴影中暴射而出!

    没有迂回,没有试探,径直朝着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朱漆府门,化作两道快得几乎看不清的流光,疾驰而去!

    白衣如雪,不染尘埃,却带着撕裂一切的锐气;黑衣如墨,融入夜色,却散发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两道身影,在沉沉的夜幕下,拖出淡淡的残影,义无反顾地,投向那已知的、布满杀机的“瓮”中。

    山风骤急,林涛呜咽,

    仿佛在为这场注定血腥的盛宴,奏响苍凉而激昂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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