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两人自动分开,温凉真的像只金丝雀一般,毫不避讳地躺在了沙发上,看起了电视,留下贺天然与余闹秋在旁聊起了“正事”。
余闹秋虽然对这个碍眼的存在抱有一种厌恶情绪,但“作家”的前期铺垫实在做的太好了,从一开始两人聊合作,男人挑明了自己是个花心浪子;再到综艺节目上的刻意安排,结束后与曹艾青的分手;最后是上海宝格丽晚宴上的一掷千金……
这一番弄下来,即便是心思叵测的余闹秋,都觉得此时此刻温凉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真的一点突兀感都没有。
但,今时不同往日。
“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贺天然拿了瓶矿泉水走了过来,因为沙发被温凉霸占,余闹秋就坐在了方才三人写对联的桌边。
“不是专程来的,也是路过,顺道上来看看你。”
不是专程来的,但却是下意识来的。
自打被贺元冲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余闹秋就一直想找人商量一番这件事,现在贺家两兄弟未来谁的赢面更大,已经是板上钉钉,无论是讲利还是谈情,贺天然就是惟一的选择,而自己以往的那些污点,余闹秋相信在贺天然“放浪”的做派面前,这些都不算是什么。
这个男人肯定能理解,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况从最初开始,贺天然说的就是两人各玩各的,考虑到共同的利益,他肯定会帮自己,没准届时还能以此反咬贺元冲一口,让其彻底出局!
可这一切,除了建立在自己与贺天然的利益之外,还有……
信任。
在今天没见到温凉之前,余闹秋认为两人之间用单纯的利益捆绑,便能统一战线。
可见到温凉之后,余闹秋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贺天然不是只是自己这么一个选择,若是自己身败名裂,他大不了可以再换一个人选,就像那天晚宴上他说的那样。
所以,对贺天然来说,自己这种不是唯一选择的利益伙伴,又缺乏了信任的关系,他知道这件事后,真的会选择帮自己吗?
“怎么了,在想什么?看你坐着也不说话。”
贺天然的询问,打断了余闹秋的思绪,女人的目光却飘向不远处的温凉,说道:
“贺天然,我不在乎你私底下如何寻花问柳,但我俩在谈的事,你是不是要避着点人?”
男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侧卧在沙发上的倩影,轻笑道:
“你放心吧,温凉没你这家世,她成不了你的敌人,你要是觉着今天有些话不好说,那咱们去我书房里聊就好,这大过年的,你来看我我很开心,但我也总不能把别人赶出去不是。”
“你让我避着她?”
余闹秋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度,脸上写满了不可理喻。
在她看来,自己是带着正事来的,真要讲究个轻重缓急,也该是把闲杂人等清场,何况未来要跟贺天然结婚的人是自己,哪怕只是场面上的身份,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眼下哪有正妻给情人让路的道理?
“话不能这么说。”
贺天然面对余闹秋的质问,不仅没有半分愧疚,反而是一脸宠溺地看着那边正在玩手机的温凉,随即转过头,压低声音,用一种略带无奈却又享受的“渣男”口吻说道:
“她这几天在剧组累坏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哄开心了,让她回来陪我,你这会儿要是让她挪窝或者赶她走,她肯定不乐意,何况她在宝格丽自己给自己喊价的脾气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这姑奶奶要闹起来,咱俩这正事儿还谈不谈了?”
说着,他摊了摊手,一副“我也很为难但我乐在其中”的欠揍模样:
“再说了,书房隔音好,环境私密,更好谈事儿,也是更好的选择,所以你何必跟一个局外人计较这些呢,得不偿失啊,你说对吧?”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既抬高了温凉受宠的地位,又点名了女明星是局外人的身份,以此来安抚余闹秋那颗自视甚高的心。
余闹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虽然看男人这般毫无遮拦的宠溺温凉,心里极其不痛快,但理智告诉她,跟一只金丝雀计较排场,确实有些跌份。
“……行,去你书房。”
余闹秋按捺住情绪站起身,如今她麻烦缠身,更有求于贺天然,所以还不是能随便甩脸子的时候。
就在两人准备移步书房时,沙发那边一直假装看电视的温凉,忽然懒洋洋地开口了:
“哎呀——”
这一声拖长的娇嗔,听得贺天然头皮发麻,余闹秋脚步一顿。
只见温凉从沙发上探出半个身子,冲着贺天然眨巴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猪猪~我想喝那个……我给你买的那个燕窝银耳羹,你去给我热一热好不好嘛~”
余闹秋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指使贺天然?
这种时候?
她转过头,刚想发作,却见贺天然脸上也有些难绷……
猪猪?
这都什么鬼玩意儿……
但没办法,即便现在贺天然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犹豫问道:
“啊……你给我……买这个了吗?”
温凉今天拿来的不都是一些火锅食材嘛?哪来的什么燕窝银耳?
“买了,我帮你整理冰箱的时候放进去了,就在中间那层,密封好的,你拿出来热一热就行,不要多拿,留一些等着晚上我还要给你炖鸡汤当配料。”
贺天然一听人都麻了,温凉这话不光压力了余闹秋跟自己,还想提前尝一尝曹艾青带来的补品,自己都没发现还有这好东西,温凉这妮子倒是眼睛尖得很,真就将计就计了呗,一下压力三个人?!
“我……”
“贺天然你走不走!”
没等男人回应,余闹秋就忍不了了,撂下一句兀自上楼。
背对着这位心理医生的贺天然指了指脑袋靠在沙发边缘,一脸坏笑的温凉,当然,他的这种警告简直是聊胜于无,到最后还得是演戏演全套,假模假式的用着宠溺地语气安慰道:
“宝……宝宝,你先自己弄一下啊,我们还得谈点事儿,很快,马上。”
“好吧,快点回来喔,猪猪~”
温凉给了个飞吻,然后目光扫过余闹秋有点气急败坏的背影,嘴角眼眸俱是一抹促狭的意犹未尽,临了还补上一刀:
“余小姐慢走啊,书房在那边,别走错了进了卧室,那里面有些你不该看到的东西。”
“温凉,你……!”
余闹秋默默咬着牙,扭过头的她脚下差点没摔着,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气。
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讲利益、讲规矩的,不管是在撕破脸皮的谈判桌还是在色利相交的欢场中,都没有这种纯粹到毫无逻辑,又能得到全面纵容的恃宠而骄!
这简直就是对她智商、尊严及外表的三重打击!
贺天然赶紧在火药桶爆炸前,一把拖住余闹秋的后背,半推半就地把她往书房带。
“你看她那个样,你跟她计较什么呀,走啦走啦。”
余闹秋狠狠撇开贺天然的手,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眼神阴鸷:
“贺天然,色令智昏,你也别太惯着她,有些鸟养久了,小心是会啄瞎主人的眼!”
“我有分寸,有分寸……”
贺天然打着哈哈,终于把这尊瘟神送进了书房。
“砰。”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的温凉立刻收起了那副娇滴滴的表情。
她冲着书房的方向做了个鬼脸,迫不及待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然后左右扫了扫,贺天然的家装修的很通透,客厅更是一眼就能扫完的那种,她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发现曹艾青的身影,所以当贺天然提议余闹秋去书房的时候,她就故意恶意了女人一嘴别去卧室,想来曹艾青应该藏在那儿。
她拿起手机,给曹艾青发去一条消息:
「你躲在卧室吗?能听见你隔壁的书房的动静吗?」
不一会,她收到了曹艾青的回复:
「你差点出了错,天然家里就两间房,一间在楼下,一间在楼上,下面是白姨住的,上面是他住的,他现在带着余闹秋去的书房,其实就是他的卧室,他起居打游戏的地方,你得庆幸余闹秋可能还不知道这么多……」
温凉懵了,她来贺天然家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上次拍完《心中野》到贺天然家做客,曹艾青甚至还没回国,如今人家回来了,她自然就更不好再来了。
只是更让温凉诧异的是,曹艾青竟然对客厅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连自己讽刺余闹秋的话都知道。
这一下是让她疑神疑鬼了起来,手指飞快点动着虚拟键盘:
「你在哪儿啊?」
簌、簌簌,手机消息接连发来:
「温凉,看来这次是让你给演爽了。」
「但你要记住,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会看着你的。」
「还有,我买的燕窝,你一口也别想动!」
「( ̄^ ̄)」
……
温凉看着这些消息,再次抬头环顾了一圈,作为一个需要时常上镜,又经历过偷拍风波这类事件女艺人,她对镜头的嗅觉可是拉满了的,她拉上落地窗的窗帘,屋内的光线一下就暗了下来,随后她打开手机的相机功能来回上下扫视,很轻易地就在屋檐一角,捕捉到了一支正在亮着红外光点的针孔摄像头。
她微微一笑,重新拉开窗帘,识破了曹艾青的“装神弄鬼”,温凉得意地站在摄像头下叉了会腰,望了望冰箱,眼珠一转,对着摄像头道:
“我就要吃燕窝,你出来打我呀!”
说完,她还真往冰箱处走去,而摄像头的另一边,伍鸮的家中,坐在监视屏幕前的曹艾青看见对方这个无赖态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屏幕的左上角,那里正是贺天然“书房”的实时画面。
……
书房内。
隔绝了客厅的电视声和温凉的“茶言茶语”,空气终于安静了下来,但也变得更加压抑。
这里说是书房,不如说是贺天然的游戏房更合理一点,一张床、一张电脑桌,一把电竞椅配合着墙上走线花哨的RGB灯带,还有由书架与展示二合一的手办柜,房间大是大,但怎么都像个宅男快乐窝,不像个能谈正事的“书房”。
不过好在这里余闹秋也来过一次了,就是上次贺天然在家中跟曹艾青分手,她上来回避的那次,所以对此也见怪不怪。
贺天然随手拉过电竞椅,示意余闹秋坐下,自己则拿去电脑桌上的烟灰缸,顺手从烟盒中摸出一根烟,在手里转了转,却没有点燃,坐到床榻边。
“说吧,什么事儿值得你大过年的跑这一趟?”
他语气随意,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刚才在客厅里那副老婆奴,恋爱脑的样子完全相悖。
余闹秋依言坐下,目光定格在贺天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那些到了嘴边的实话,关于那些她在国外留学时,以心理咨询为名进行的某些游戏视频,却在喉咙口打了个转,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不敢赌。
若是今天没遇着温凉也就罢了,因为在她眼里,贺天然玩得比她还花,两人算是一丘之貉。
但眼下,温凉就在外面,贺天然对这个“金丝雀”的纵容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如果贺天然是个只谈利益的冷血动物,那她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或许能换来真正的结盟;但如果他是个会被美色冲昏头脑,或者做事全凭心情的“疯子”,那她把这种足以毁掉她一生的秘密告诉对方,岂不是又把刀柄递给了别人?
她必须先试探一下……
试探一下在贺天然的天平上,到底是“利益”重,还是那些他口中所谓的“欢场风月”重。
心念电转间,余闹秋眼神一凛,迅速换了一套足以移花接木的说辞。
“上次拜玲耶的事儿,你弟弟一直对你怀恨在心,你应该知道。”
她看了看门外,语气变得格外严肃:
“所以,你现在又跟温凉这样,你就不怕贺元冲以牙还牙,对你打击报复?”
贺天然眉头微挑,身体放松,一手撑着软绵的床榻,一手将烟叼在嘴里,他似乎对这种假设不以为意:
“闹闹,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养个女明星,这在圈子里算什么新闻?有些事儿,换个人,完全就不会是一个处境,贺元冲拿这个报复我?他脑子进水了?”
“他当然威胁不到你,但他能恶心我父亲!”
余闹秋声音提高了几分:
“初一我要去南山甲地拜年,初八是我父亲的六十大寿,届时不仅你要出席,还有生意场上的很多伙伴都会在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此之前,你和温凉的那些烂事儿被捅出来,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她死死盯着贺天然的眼睛,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
“你想想,我父亲那种老派的人,如果知道他未来的女婿,在跟我订婚期间,还跟一个戏子打得火热,甚至闹得满城风雨,不仅是你,连带着我们余家的脸都要丢尽了!这婚事还能成吗?咱们的合作还能继续吗?”
贺天然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终于是拿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烟,深吸一口。
“所以呢?”
他在烟雾后眯起眼睛,语气平淡:
“你希望我怎么做?”
来了。
余闹秋果断地抛出了她的“测试题”:
“我要你暂时断了跟温凉的关系。”
她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不用你彻底断掉,但起码在我俩结婚之前,你的身边必须干净,这个要求很合理吧?”
这就是她的试探。
如果贺天然肯为了保全两家的面子,为了后续的商业利益,毫不犹豫地牺牲温凉,那说明他是个足够理智,以利益为先的盟友。
那样,余闹秋才敢把自己那个真正致命的把柄告诉他。
就像……
他可以为了利益,抛弃曹艾青一样。
同样的选择,贺天然还会做第二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