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柳凡情如此大放厥词,那带头将领心中思索一番,随即抽出腰间响箭。
倘若柳凡情真是那屠城之后的“黑手”,光凭自己和身边这些个虾兵蟹将,可真拦不住他...
嗖——
“柳凡情!如今响箭已发,你还不逃嘛?”
“我现在就这么走了...让那些驰援至此的兵卒扑了空,将军如何与他们交代啊?”
“不对...柳凡情,你莫不是在诈我!”
“用得着诈你嘛...就凭你们显然留不住我,回去了那御牛化及第一个杀你,我现在走了,那些吃了败仗的废物,不也第一个杀你?我可是在帮你啊...”
柳凡情翻身下马,将腰间那柄佩刀解下环抱胸前。
如此狂妄之姿,可真给那数十骑人马以及带头将领给唬住了。
后者心中不免泛起一抹不解,这柳凡情明显是故意为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用自己的命,来做什么...
柳凡情也没有四处张望,就一直盯着那名带头将领的眼睛看,给后者看得心中直犯怵。
不知是御牛化及提前授意,还是一些人心中鬼作祟,在这北逃的紧要关头,竟然真有人前来增援。
为首之人,正是铁戈里木。
“他娘的...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乱发响箭!”
铁戈里木的叫骂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吓得那带头将领一阵哆嗦。
待其走进人群,看见柳凡情的第一眼,铁戈里木先是怒目圆瞪,很快又变成了一脸尊敬。
“方才听闻柳大人...是要独自一人阻拦追兵?如此大义不愧是吾辈楷模!”
“铁戈里木将军...不用装了,先前柳某一封密信致你私自调集兵马,拖延了御牛化及突围时机,如今应是来此戴罪立功,还需这般惺惺作态呢?”
“呵...柳大人果真神机妙算,但是王爷宅心仁厚...说是只要柳大人愿意回去,那焚骨三山的二把手还是柳大人的...”
“你自己想要就自己去争,没有用处的柳凡情...可换不来御牛化及心里的二把手,柳某的项上人头没那么精贵!”
柳凡情言语出声的同时,手指在刀鞘上来回敲打,像是在推算时间?
王爷啊...王爷...你若是再不来,柳某当真要气绝于此了。
就在铁戈里木挥手示意,准备让身后亲兵将柳凡情就地格杀的时候,一支人马从他们刚刚北逃的路线后方涌现而出。
“怎么可能!那谢乾怎么可能追上来的!”
“王爷,恭候多时了!”
柳凡情的这一声王爷,以及今日一战所喊的“王爷”,从来不是御牛化及,而是此刻正御马奔袭的寒川王——谢乾。
谢乾一拍马腹,整个人便飞跃至空中,他将腰间龙隐一扯,随后便是将龙隐连带着剑鞘一并朝着柳凡情所在位置丢掷而去。
铁戈里木等人还未反应过来,龙隐已经没入柳凡情与他们的正中间。
人未至,剑先到。
“告诉御牛化及,这人我谢乾保定了!”
不过眨眼功夫,刚刚还在那覆雪骑首位的谢乾,此刻已经站在了柳凡情的前方,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就在铁戈里木迟疑之际,又是三骑人马赶至此地。
林满六和月寒枝并肩而立,叶无祈手持秋寂寥站在了谢乾平齐的地方。
“谢乾...你当真要为了保他一个多变的棋子,放弃前面那大好的军功嘛?”
铁戈里木就算旁人借十个胆子给他,他也不敢跟谢乾硬碰硬的,毕竟他算是最早向焚骨三山投诚的那一批部族。
他所在的部族,之于刚刚北归的焚骨三山...其实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但要是面对眼前这个漠北真正霸主,简直是毫无胜算可言。
所以他必须找寻时机,带上自己的亲兵尽快逃离此间炼狱,就算脱离焚骨三山...也不愿被这“杀神”给盯上。
“如今的谢某还需要什么军功...又或者谁还可以封赏谢某啊?”
谢乾往前跨出一步,将那刺入地面的龙隐拔出剑鞘,不慢不紧地朝着铁戈里木走去。
后者立刻呼喊出声:“结阵!休要让这些贼人再进一步!”
可铁戈里木的那些亲兵,谁不知晓谢乾的威名,如今就凭他们这些个歪瓜裂枣...怎么去跟寒川王及其覆雪骑一较高下。
铁戈里木看着己方军阵集结速度缓慢,心中怒意攀升的同时,已经开始谋划好了自己的活路。
“给我上!再过一会...王爷的增援就要到了!杀光他们!”
说罢,他抓住距离最近的一名兵卒,很快就将其给抛了出去。
谢乾连手中剑都不曾抬起,一脚就将那名兵卒踹飞。
“将此地叛军清剿完毕,继续追击御牛化及!”
“得令!”
覆雪骑的行动迅速,跟眼前这些焚骨三山之流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根本不用谢乾过多指挥,每十五骑人马就组成一个小型军阵,在正前方的手握大戟的兵卒指挥下,所有军阵一起向前冲锋。
铁戈里木手下这些亲兵,这些时日里安逸仗打得可太多了,哪见过此番阵仗?
杀啊——
跑啊——
此战从两军对冲的那一刻起,双方实力就已经高下立判。
铁戈里木所率的兵卒,就连覆雪骑的第一轮冲杀都活不下来,看着身前兵卒接连倒地的他,此刻已是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突然有两支人马向此地冲来!
“谢乾受死!”
“铁戈里木,若是心生退意,不如早早地交出兵权,让我两兄弟的人马再多一些!”
来者,里赤旗、苏贝查哈尔。
先后出声的两人是来自漠北以西,靠近陇右一带的不知名部族。
是在御牛化及受封赤戈王后,才带着自己的部族前来归顺的,可从来没听过、没见过玄天军的气势,自然也不曾领略过谢乾的威名。
里赤旗大笑出声:“铁戈里木...先前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叫我们兄弟二人前去围堵城门,怎么如今落魄成这样了...若不是我们两兄弟不忍你被人斩于马下,此刻你已经尸首异处咯!”
苏贝查哈尔跟着出声道:“先前你这些亲兵还自诩漠北第三战力,怎么连一轮冲杀都活不下来啊?”
随着他们两人带人靠近,那叫骂声接连不断,吵得铁戈里木一阵头疼。
但也正是两人的狂妄,让铁戈里木寻到一瞬生机。
他随即往后连翻了七八个跟头,强行按住一匹已经受惊的战马,将其彻底镇住之后翻身上马,与里赤旗、苏贝查哈尔会合。
“两位兄弟来的太及时了,方才我中了那柳凡情和谢乾的奸计,才致军阵崩溃的局面...我们三人联手,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里赤旗听到这么一个解释,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苏贝查哈尔。
后者与他点了点头,里赤旗再次看向铁戈里木。
“好!稍后我们三人合力,定要将那谢乾生擒了回去,找王爷领赏!”
三人的举动,皆在林满六一行人的眼中。
林满六出声说道:“那铁戈里木想拖那两人下水,王爷怎么看?”
谢乾歪头看向林满六,此刻的他哪有先前对敌时的模样。
“还是习惯林少侠,唤我一声灵运大人啊...这王爷来王爷去的,有些生分哟!”
叶无祈懒得搭理谢乾,手腕一抖便持剑向前。
“稍后你让后方人马继续追击焚骨三山之流,我等将这三人困于此地,制造受困假象...以此迷惑那御牛化及,稍后追上的可能性就更大些!”
“正合我意!镝若须!”
“末将在!”
“就依照这位叶老哥的安排,稍后由你带领后方的覆雪骑继续追赶那御牛化及,快追上的时候每个十里,以响箭为号!”
“得令!”
林满六这一方将事情安排完后,铁戈里木一方也重振旗鼓,准备回应他们的出手。
里赤旗、铁戈里木、苏贝查哈尔,三人三骑并驾齐驱,在其身后还有那两兄弟带来的三百亲兵。
而林满六一方,除却他们四人以外,就只剩柳凡情和九十骑覆雪骑了。
谢乾率先开口:“柳大才子行棋已然结束,稍后战事便可以当那甩手掌柜了,全权交由谢某便可!”
柳凡情对其背影拱了拱手,出声说道:“那便祝王爷旗开得胜!”
“上——随我冲阵!”
谢乾接过下属的一匹战马,率先冲向了铁戈里木三人所在。
紧接着,林满六和月寒枝也一同御马上前,在谢乾身后为其掠阵。
叶无祈则是位居三人后方,时刻查探着铁戈里木后方的兵卒动向。
铁戈里木见冲在最前方的是谢乾,然后身边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主,明显想要自己打头阵。
他咬了咬牙,心中一横,抄起自己手中长朔就冲谢乾冲去!
“纳命来!”
“呵...蠢材!”
谢乾手中龙隐向前一挥,仅凭这照面一击就快压得铁戈里木喘不过气来,可快要将其长朔硬生斩断之时,他立刻卸去了劲道,就这样让后者逃过一劫。
铁戈里木死里逃生之后,心中也是惊骇不已,自己居然能在那谢乾手中撑过一招?
莫非他城中围困王爷的时候,被王爷那“禁断”所伤...如今发挥不出全盛时期的本事?
想到这里,铁戈里木心中便多出了一些自信,立即拨转马头再次冲向了谢乾所在的方位。
“两位兄弟!且看我与那谢乾再战个百来回!”
铁戈里木双手操持长朔,抬脚用力拍打马腹,将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极致!
里赤旗眼前其如此神勇,不禁感叹出声。
“铁戈里木不愧神勇之名...方才军阵溃败恐怕真是误入了那柳凡情的奸计,毕竟此人先前表现的忠心...都将王爷给迷惑了过去。”
苏贝查哈尔点了点头,同意了自家大哥的看法。
“的确,不然就算那谢乾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我们三人的合力围攻下,还能将三百对九十的局面战平...更别说是战胜了!”
对于谢乾的战力有了初步的判断,里赤旗和苏贝查哈尔便有了出手的打算。
在铁戈里木即将跟谢乾再次对招的时候,他们两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前者以手中长朔横打,快要接近谢乾之时,被一旁的林满六出手拦下。
叮——
并非是两兵相撞的那名简单,铁戈里木惊讶的发现,自己手中长朔竟是穿过对方的兵刃。
可还没等他细想,林满六扭动夏鸣蝉剑柄上的环扣,一道极强的吸力就从夏鸣蝉的缝隙当中传出。
自从林满六以夏鸣蝉施展镇北营拖刀术以来,他就很少再用夏鸣蝉锁住对敌之人的兵刃了。
如今为了将三人强留在此,林满六就只好以此对敌。
里赤旗见铁戈里木与林满六纠缠,便准备一人独战谢乾。
“谢乾...最好收起你那孤傲的态度,你要面对的...可是我陇右最强两兄弟,今日若是大意了...怕是愧对寒川王之名!”
“这御牛化及手底下...到底都是什么怪人?”
谢乾将龙隐往前微微轻抬,在里赤旗手中那两柄板斧轰砸来的前一刻,龙隐一剑划斩而出,随后谢乾扯动缰绳,让战马的脑袋微斜,以此避过了里赤旗手中一柄板斧的挥砍。
紧接着,谢乾将原本拦下板斧的龙隐一抽,让里赤旗双斧落空的同时,又是一剑斜挑,在绕过里赤旗板斧的同时,刺向了对方的右肩。
里赤旗闪避不及,本想强行吃下这一记刺挑,准备跟谢乾以伤换伤!
可他心中做此想,谢乾的出手竟是在这一瞬间出现了偏差,龙隐剑尖只是划破了他的甲胄,并未伤及他的肩膀。
果然如此...谢乾此刻定是有伤在身,追击他们也只是强行装出来的!
若是能够在此刻重伤谢乾,自己在带着人马重新打回赤阳关,如今柳凡情已然叛逃,铁戈里木精锐也全数死在了刚刚的埋伏当中,这焚骨三山的第二把交椅,除了他还有谁能来坐?
即便到时候有人想跟他进行争抢,有苏贝查哈尔为他镇压众人,还怕这二把手坐得不安稳?
里赤旗心中大定,顿时抡起手中两柄板斧,分别朝着谢乾的脖颈、腰间斩去。
谢乾抽剑回挡,似乎只能挡下脖颈位置的“致命伤”,他赶忙大喊出声!
“月女侠!”
“来了...”
月寒枝面无表情的一剑递出,她着实不想跟这三个男的演这些戏码,可她看着林满六好像玩得还挺开心,也只能跟着一起演下去了。
衔寒梅一剑拦下里赤旗的板斧,许是月寒枝用力过猛,后者那一柄板斧竟是被其震得险些脱手而出。
里赤旗赶忙双腿一夹马腹,使之座下马头瞬间扭转方向,与月寒枝拉开了距离。
等到他转头重新打量起月寒枝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乱军从中居然有一名女子,其剑法如此了得?
想必此人...先前城中一战伤势最小,所以此刻战力不减,不过区区一名女子,定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稍后若是重创谢乾的同时,能够将这女子掳回大营,对于这种习得一身武艺的女子,定要比那些较弱瘦马摧残起来更加让人神往!
月寒枝从出剑之后,就一直盯着里赤旗,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令人作呕的表情时,她顿时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
“稍后拦阻的时候...应该够了吧?我先去宰了那人!”
谢乾尴尬地点了点头,回应出声。
“月女侠自便即可,就算月女侠不动手,我也会让林少侠尽快出击的!绝对不会让这种人多活一刻!”
月寒枝一手扯动缰绳,一手握紧衔寒梅,朝着那里赤旗便冲了过去!
“不用...我自己来!”
里赤旗看着月寒枝主动出击,他顿时也来了兴致,手中两柄板斧再次高举过头顶。
稍后用斧背将其双手打断,随后再慢慢摧残...
他心中意淫的想法达到了顶峰,手中操持板斧的力道也用到了极致。
可是等到他与月寒枝即将对招之时,他惊讶地发现...除去马背上的月寒枝,他竟是在空中看见了不同高度的月寒枝?
其中两道身影莫不是残影?
不对...怎么感觉哪一道都是真的?
里赤旗还在分辨月寒枝真身位于何处时,他的右臂就已经传来了一阵刺痛,紧接着便是他感受不到自己右手握斧的感觉了...
怎么回事?
第一剑,斩去里赤旗的右臂!
霎时,第二剑又一次到来,这一次指向的是里赤旗的胸腔。
衔寒梅的剑锋瞬间没入里赤旗的心口,等到他察觉到痛处的时候,鲜血已经从剑身与其心口缝隙间喷涌而出。
他那跌落而下的右臂和板斧,刚好挡住了心口涌出的鲜血,使之无法溅到月寒枝的身上。
“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
不等里赤旗将心中的不甘全数吐露而出,飞光的第三剑就划过了他的脖颈!
第三剑,剑出封喉!
位于不远处的苏贝查哈尔,以及陷入僵持的铁戈里木无不是惊骇万分。
他们刚刚都无视掉的女子,仅凭一个照面,就将里赤旗枭首当场?
他刚刚可是还跟谢乾不相上下,打得有来有回的啊!
苏贝查哈尔...现在将人群之中,杀力最强之人归到了月寒枝的身上,决定稍后两军冲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躲避月寒枝。
铁戈里木却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谢乾刚刚根本就是在逗他们玩,其目的就是想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苏贝查哈尔,快带着人一起扯!我们中计了!”
“怯懦者...自己走!我要为我大哥报仇!兄弟们虽我冲杀!”
“谢乾在故意留下我们!还看不出来嘛!”
“滚!”
苏贝查哈尔呵斥完后,提起手中兵刃指向天幕,在其身后的陇右部族亲兵立即响应,所有人都开始嘶吼出声。
杀杀——杀——
铁戈里木见劝不动这没脑子的蠢材,与林满六互换两招之后,发现无法挣脱夏鸣蝉的限制,他立刻以一记虚招结束了两人的战斗。
他丢弃手中长朔,反向策马疾驰逃跑了!?
苏贝查哈尔没有阻拦的意思,双手旋转起他的长戈,准备亲自带兵剿灭眼前这支不到百人的队伍。
什么寒川王?
什么不败玄天军?
今日都要死在他苏贝查哈尔的长戈之下!
这支长戈是他们那不知名部族的镇族之宝,都说几百年前曾有一支最为精锐的中原军队,深入大漠几千里,最终迷失了方向。
他们部族的人,便是在累累黄沙、骷髅之中,找到了这一柄百年不朽的长戈。
在族中长老的描述中,长戈之所以不朽...是因为其中寄存了那只军队的冤魂,所以抵御住了岁月以及风沙的侵蚀。
他能够比里赤旗先得到这柄岁月长戈,便是因为杀敌、勇武他都要胜过他那位兄长!
“杀啊——”
苏贝查哈尔操持起那柄长戈,直直撞向了谢乾所在方位。
在其身后的部族亲兵,跟他一模一样,同样是握紧手中长枪一往无前!
谢乾看着袭来的冲锋军阵,脸上鄙夷神情越发加重。
“覆雪骑听令!对冲之后不要掉头,绕过弧线而走继续冲杀!让对面好好看看...什么才是冲锋军!”
林满六一脸错愕地看向后方,那九十余骑人马近乎同时抽出马背上的大戟,前握角度出奇的一致。
谢乾打算用九十骑冲杀三百骑?!
原本以为只是将三将尽可能拖住,而后找寻机会远遁,随后继续追击焚骨三山之流。
没成想...谢乾是打算先把眼前三百骑全吃了,然后再去追御牛化及!
谢乾冲锋的同时,注意到了林满六的眼神变化。
“怎么...林少侠以为,我手下的覆雪骑还敌不过对面那些臭鱼烂虾?”
林满六脸色依旧如刚刚一般,他艰难地摇了摇头。
“王爷说能打...那肯定是能打的...”
“这就对了嘛!稍后你们跟靠左翼稍近些,这样军阵绕行的时候...你们二人能够反应得及时一些!”
谢乾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我说的是你们两个...至于叶兄弟可以在军阵之中多多感受,也方便日后有机会比剑一场!赢了龙隐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