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翰与兰天罗二人也不再是之前那个纯粹的萌新,各自经历了住院总历练后,早已经成熟起来。
无论是心态还有技术,也都可以独当一面。
固然,目前揭翰因为操作能力有限,还无法单独完成脊髓损伤这样的超高端手术,可接触比较早的功能重建、功能健复术等,因为与其他人的学习时长相仿,熟练度拿到全国任何一个层级的学术会议,别人都得规规矩矩地喊他一声揭翰教授的。
态势折变,现在的方子业就是很当年当年前的邓勇教授,是带组大哥,是病区主任,可以类“一言堂”,而作为副教授身份的两人,是有权对方子业的决定进行‘修缮’的!
“你们对这个病种这么反感么?”方子业的表情平静,并没有发怒,反而是在轻笑。
组里面的人不算少,可以说得上是最顶级的团队配置了。
唐僿教授在方子业‘悠闲’情况下总揽全局,是团队里的备用技术骨干,另有李诺、秦葛罗副主任医师、副教授查漏补缺,还有兰天罗、揭翰两位主治、副教授兼管临床课题进程。
还有宋毅主治、副教授,主管基础科研类别,与李源培一起统领基础课题组。
再下,还有胡青元、李七汐这样的‘天才’干实事,这样的团队构架,比当年的邓勇可牛掰得多。
很早之前,邓勇的临床组,也就是谢晋元副教授、袁威宏主治,基础课题组最多还有一个其他外科的副教授而已,这样的架构,已经算是中南医院里的高配。
可现在的方子业这里,豪华程度丝毫不减同济医院段宏教授组的构架,甚至还略有胜之。
科研领域,临床领域,能力为尊。
当然,这种能力为尊当然是绝对是的实力为尊了,如果只有一点点能力,半桶水在那里哐当,是没有人在意你的。
可如果有真正的实力,有绝对硬核的科研产出,哪怕是超级硬核的关系户,也会对你避而远之。
主要是没必要和你对碰啊,这些人就算是想要走‘关系网’,也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对碰。
因为真正硬核的科研人,是要代表着某医院、某高校,甚至华国的某个科研界,与全世界的所有同行竞争的,所以,这样的人材,是极为稀缺的,稍微有点梦想的高校,都会将这种人保护得结结实实……
“哥,不是病种反感,是病人群体啊?”
“师兄,你就说嘛,就我们课题期间,保守估计要送走多少个小孩,少说七八十个了吧?”揭翰掰着手指计算。
“这不是七八个,是七八十个啊。”
“师兄,你说我们又不是肿瘤科的,也不是儿科的,去惹这种事情干嘛?”
“课题做了不能视而不见,也不能不去看……”
“我的心理不变态,如果师兄你强行要做这个课题的话,我提前申请回避。”
兰天罗也叹了一口气,说:“我估计廖镓和聂哥他们不在乎这个东西,我是看不得这种场景的,我也提前申请回避。”
听到揭翰和兰天罗两人都这么讲,方子业也是纠结起来,开玩笑说:“你们这是讳疾忌医啊?”
“按照段子里的讲法就是,你们要附近三十里没有穷人,你们的做法是把穷人都赶走,治标不治本是吧?”
兰天罗道:“师兄,我也知道治标不治本,可我一开始就不是儿科医生,也不是肿瘤科医生,这些东西自有‘品德高尚’的人去做,我就是个俗人,我干不了。”
兰天罗此时的想法与当年的方子业差不多。
微型循环仪的研发初衷就只是为了保肢术,至于它对器官移植有多少好处,方子业一概不理,也不参与。
打死都不参与。
那时候的方子业也不需要再改良器官移植来提升自己的学术和专业地位,也就这么犟了过来。
不过此刻的方子业有一种,我可以犟,但别人犟的时候,我也觉得你们很讨厌的现实回旋镖。
“那这个课题就先搁置着吧,其实我也很好奇,儿童肿瘤进展迅速的始发原因的。”方子业也从善如流道。
正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揭翰打开了遥控开关后,长相并不好看的刘煌龙从外走进,他的手里提着两瓶酒,打包了一提小龙虾。
“哟,都已经喝上了啊?”
“那我赶来得正好合适啊……”刘煌龙教授非常主动地钻了进来。
“刘老师、刘老师。”揭翰、兰天罗、方子业几人赶紧热情积极地帮忙。
刘煌龙道:“赶回家之后,发现饭还没熟,我老婆带着儿子回外公外婆家了,听说你们这里有密闭的茶室,就过来和你们凑个整……”
“一起整点不?”
刘煌龙也不是当年的‘天才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以下神经治疗第一人,不惑之年的他,已经是全国最知名的神经治疗大咖之一,如今也贵为鄂省手外科协会的副主任委员,全国手外科协会的副主任委员,相当于是顶替了方子业的位置。
日子是过得相当滋润的!
方子业看了一眼兰天罗:“天罗,今天的二线班是谁?”
一线班是住院总,住院总是新晋的毛笔,来自魔都九院的戴教授那边,也就是把冯俊峰干掉的天外来客。
住院总是病房里的一线班,二线班就是主治了。
目前由揭翰、兰天罗、宋毅三个人轮。
“正好是毅哥二线班,师兄,可以搞起来的。”揭翰道。
“不值班,那正好,搞搞搞……”刘煌龙赶紧招呼起来。
方子业、揭翰二人分别给洛听竹、黄杉发了个信息,两个人没一会儿也就凑了过来。
酒可以不喝,初夏肥美的小龙虾是不能错过的。
刘煌龙财大气粗,买的龙虾非常多,不是那种论斤卖的卤虾,而是口味虾和油爆大虾,共计三百多只,如果不是刘煌龙的体格健硕,都未必能一趟提上来……
方子业戴着手套,饭局中途笑着道:“刘老师,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记得通知我们下去帮忙。”
“这少说也有六七十斤了……”
“吃吃吃…”
刘煌龙接着问:“两位女同志,你们要是吃好了,能不能回避下?我想点根烟。”
揭翰听了马上摘下口罩给刘煌龙打了一根,而后点了一根进自己的嘴里。
揭翰本来是不抽烟的,但在住院总期间,实在没顶住压力,就习惯上了。如今的揭翰,是科室里很多上级更爱的‘下级’。
方子业和兰天罗都不抽烟,所以少了很多与他们接触的时间了。
洛听竹和黄杉两人本来就吃饱了,过来也就是尝一尝味道,每个人都吃了三十只左右后,肚子都撑了。
洛听竹便道:“黄杉,我们走吧,给我去看看你写的诗词,顺便再教教我。”
黄杉是法律系的,法律系隶属于中文系大类,汉市大学的文科,在全国都是相当能打的。
有历史印证,也不是几个歪门邪路的野路子可以将其一杆子打死的,二人纷纷离去,如今的洛听竹,也渐渐拾起了看书、阅读的爱好……
……
“子业,神经埋养术的课题也结束了三四个月。”
“我最近虽然又搜罗了点子课题,却做起来都没啥意思,无非就是肌腱、神经缝合技法改良。”
“你还有没有好点子?”刘煌龙直接问。
青烟寥寥升腾,刘煌龙略带谄媚的笑容在眼晕中若隐若现,龇牙咧嘴,笑得如同做了一百次美容手术般。
方子业笑道:“刘老师,您这是把我当牛来使唤了啊?”
“课题哪里有那么好想的?”
“我最近也没有特别好的思路,本来是打算去搞一搞儿童肿瘤的,被两位大哥拒了。”方子业很随意地指了指兰天罗和揭翰。
刘煌龙本能道:“这拒绝得好啊!”
“我给你们讲啊,一个儿科,一个产科,这两个科室,唉…一言难尽…吃瓜能吃饱,也是个练心的好地方。”
儿科吧,偶能遇到孩子不知道妈妈在哪,也不知道父亲是谁的。
产科吧,母亲不知道父亲是谁,孩子姓什么都不确定,老夫少妻,少妇老妻者比比皆是。
只能说尊重别人的恋爱自由。
“你看吧,师兄,刘老师也这么说。你还是听劝得好。”揭翰伸手持烟,如同树先生一般的老练姿势。
“如果真的想要搞课题的话,我觉得往手外科方向精进就颇为不错。”
刘煌龙瞬间特别欣赏揭翰:“对对对,手外科课题好啊,基本不死人。”
方子业直接打断:“那揭翰你去给刘教授做幕僚……”
揭翰瞬间焉了,可思维玲珑的他马上想到了托辞:“师兄,我是创伤外科的医生,不是手外科专业的,我并不专业。”
刘煌龙的双目立刻一紧,短眉一簇,小眼内缩,语气尖锐:“你们这时候了,还在有门户之见?”
“这我就要批评你们了,你们师爷那一辈有门户之见是情有可原的,你们师父都……”
刘煌龙一下子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
兰天罗马上劝道:“刘老师,别骂了。”
“有没有门户之见和是不是手外科最专业的医生还是两码子事的,医学要学的东西那么多。”
“我们对手外科的理解也就是肌腱、血管、神经、肌腱。”
“手外科就这三种东西么?显然并不是。”
“比如说全臂丛神经根性撕脱伤,大部分是由车祸致C5-T1神经根从脊髓撕脱,手功能完全丧失。”
“神经治疗无效。”
“神经转位术与肌肉移植也就只能恢复屈肘、重建抓握功能。”
“这都是具体而微的特异性病种的治疗方法改良了,一般都是固有的解剖学结构导致的困境。”
“神经根等近端神经没有神经纤维来源,这要怎么搞…除非是能够把师兄在做的脊髓损伤课题的思路挪用过来…”兰天罗说。
刘煌龙马上点头:“对呀对呀!~”
“我就是这么想的啊。”
现在,手外科余下的疑难杂症,并不是之前比较笼统的功能障碍,而是特别细致的局部功能障碍,有针对性的病种。
方子业笑着道:“刘老师,我之前的课题标书以及试验步骤,都可以完全给你的。”
刘煌龙没好气:“那有个屌用?”
“我记得,澳洲有两个团队参照了你的课题标书,进行上位颅内脊髓的课题,就搞死了几个人…这个课题,目前就是神经外科的禁区。”
“有方法有什么用,还是要人的。”
脊髓损伤课题是一个大类,下位脊髓损伤属于是非颅内瘫痪,还有来自延髓等高位神经性瘫痪,目前依旧是无解。
哪怕是有方子业之前做过的脊髓损伤课题为课题点缀,依旧是属于无计可施的病种。
方子业说:“刘老师,那也只能给你思路、标书。”
“主要是接下来,我会往急诊科方向做一两个课题。看看能不能多抢几条命回来。”
刘煌龙苦口婆心:“急诊科?子业啊,你又往这个科室瞎几把掺和干嘛?”
“你是我们骨科的医生啊?”
但刘煌龙的劝解这一会儿无效了,因为揭翰和兰天罗两人都是眼睛一亮:“急诊科的课题好,急诊课题比较简单粗暴,解决起来也是简单粗暴。”
要说医学的绝对魅力学科之一,便是急诊科了。
因为急诊损伤更符合医学美学,治病就命。
专科治病,急诊就是救命了……
虽然不知道方子业要做什么课题,但能跟着方子业去跑急诊,那绝对就是一种享受,非常有成就感和获得感。
“小龙虾你们别吃了!~”
“都给我吐出来。”刘煌龙一看三小只都点头了,瞬间脸色一板。
揭翰则是跟着袁威宏几年耳濡目染,学得飞快,直接给刘煌龙转过去了两千块钱。
“你TM!~”刘煌龙是眼睁睁看着揭翰转账,再拿着他的手机收了款的。
虽然不知道揭翰从哪里知道了他的手机密码,可刘煌龙还是觉得气得够呛。
“刘老师,剩下的是你的配送费,谢谢了哈。”揭翰还特异‘刺’了一句,给刘煌龙抛过去一个特别的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