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想着往上爬，但是真正站在顶端的人却有都觉得高处不胜寒。
“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回到家的李斯对着自己的次子叹息的说道。
他曾经想着一步一步往上爬，走到最高处，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宰相，名垂青史，光耀门楣。
现在，那个位置他触手可及，偏偏他又开始怀念未出仕前带着孩子牵着黄狗追狡兔的悠闲生活。
“父亲是出了什么事吗？”李斯次子不解，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位高权重也意味着随时可能死无葬生之地，甚至牵连族群。
“没事，只是有些缅怀，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再一同外出郊游了！”李斯摇头。
他也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俱怀逸兴壮思飞，那是少年意气。
就像是少年时面对人间绝色，想的是我全都要，上了年纪才知道要不起！
“父亲，桑海传讯了，师爷说小师叔也要出师了，希望父亲能给小师叔在秦国某一个守藏史的职位。”长子李由也开口了。
作为嫡长子，李由也是从政的，虽然现在地位还不高，只是长安县的一个县尉，但是那毕竟是帝王脚下啊。
“只是一个守藏史的职位？”李斯愣住了。
且不说他现在是秦国变法第一人，主持大秦变法，就算是他的本职也是大秦九卿之一的廷尉。
一个皇家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的职位还用得到他来举荐？
“子苍师弟出师了？”李斯有突然反应过来。
若是以往，荀子绝不会求到他头上的，说是让他给张苍求职，不如说是以此来拉近他与师门间的关系，真的将他当成师门的扛鼎之人。
“嗯，师爷在等父亲的回复，好让小师叔前来咸阳。”李由继续说道。
“守藏史太小了，若是只是求一个守藏史之职，传出去，是要被同僚们笑话的！”李斯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是荀子所托，也是加强他和师门师兄弟间的联系，那么他也不可能就让张苍只是担任一个图书管理员的职位。
这样的职位，也用不到他去推荐，随便手底下的法官去推荐都算是滥用人情了。
“父亲打算举荐小师叔……？”李由也很好奇。
他自己出仕时，李斯还只是嬴政的门客，所以基调已经定下，但是顶不住李斯水涨船高，他也因此火速擢升。
“咸阳水太深了，为父都没有保证自己安全的把握，所以，外派吧，去一个富裕之郡，出任监察御史吧！”李斯想了想。
这点面子，他相信王绾会给他的。
而且荀子的名摆在那里，张苍又是荀子的关门弟子，就凭这个身份，出任一郡监察御史完全错错有余。
最主要的是，御史言官清贵，最适合这种刚出师的愣头青，也不怕得罪人。
“那孩儿这就去给师爷回信了！”李由也是为父亲感到开心。
毕竟他们都清楚，虽然父亲出身儒家，还是当代文宗荀夫子的弟子之一，但是和儒家、师爷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现在这种情况得到改变，他们自然是欢喜。
“去吧，让子苍师弟先来咸阳，具体官职，一个监察御史为父还是有把握的！”李斯笑着点头。
至于让张苍加入自己的幕僚，李斯没有这么想，想要成为帝国丞相，他需要四方有人。
能成为老师的弟子，天赋才学上都不会差。
更何况老师还活着呢，名声摆在那。
即便不用自己举荐，随便一个人举荐，帝国也都会重视。
至于张苍长啥样，李斯印象也不深，只记得他和韩非出师的时候张苍才刚入门，还是一个胖乎乎的很有福相的小胖墩。
不过以儒家的君子六艺来看，张苍现在应该不会太胖了。
收到回信的荀子也松了口气，虽然以他的名声，帮助弟子出仕，不需要其他人举荐，他自己都有举荐权，但是他总觉得对李斯缺少了关心和爱护，心中有愧，所以特意找个由头来加深两人的联系。
“别吃了，你都胖成啥样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乘坐墨家朱雀前往咸阳，替为师拜谒你通古师兄！”荀子踹了一脚埋头猛吃的一座肉山。
“啊？我不想去见通古师兄啊！”张苍从满桌的肉食中抬起了头。
他是要出师，但是真不想去见李斯啊。
他可是了解过他的师兄们，当下权势最大的就是通古和子非师兄，一个是大秦廷尉兼任变法特使，一个是并州廷尉。
而通古师兄为人古板，行事进退有距，甚至到了严苛法度的地步，他不觉得自己能跟李斯混的来。
还不如去并州找韩非，毕竟韩非行事不羁的性格在小圣贤庄也是出了名的。
他觉得他跟韩非更合适。
“并州没有丰富的肉食，漫天黄沙，无尽原野……”
“师父别说了，我去咸阳，谁都不能阻止我！”张苍果断放弃了韩非。
跟生活比起来，跟哪个师兄又算得上什么呢，打不了少见面就好了。
“其实，主要是你通古师兄现在手底下缺人！”荀子叹了口气。
李斯在秦国的根基太浅了，将来一旦嬴政去世，李斯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新王用来立威的对象。
所以他现在是趁着自己还活着，尽可能的帮李斯培养出一定的班底，这样即便将来朝局变动，新王也不敢轻易去动李斯。
因此，不仅是张苍，小圣贤庄这一批出师的儒生，他也会让张苍一起带到咸阳交到李斯手上，优先让李斯挑选留用。
“老师是打算将师门衣钵传到通古师兄手上？”张苍突然问出了关键问题。
这么大力的支持李斯，不是将李斯视为自己的传人是什么？
荀子摇了摇头，“通古走的是法家的路，为师终究是儒家。”看得很清楚。
李斯和韩非都很有才，而且有大才，但是却都不是走儒家路子，所以他的传人也只能在公孙尼子、毛哼几人中选出，或者干脆都不选，跟着自己一起进棺材。
“我想学浩然正气！”张苍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