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青蛇通常夜间活动,白天不怎么动弹,但这类蛇经常挂在竹子上,竹子被砍了,摔下来之后自然会四处游走。
顾正臣回头看了看吕常言、严桑桑。
吕常言还没到眼老昏花,失去警觉的程度。
严桑桑也保持着警戒,随时可以出手。
高四维被高上午摁在地上给顾正臣磕头,就因为磕得不够重还挨了两脚。
顾正臣呵呵笑着,问道:“听孩子说,砍伐竹子是准备制作模具?”
高晨一脸笑意,颇是热情地解释:“是啊,我们是琉璃瓦窑,总需要先制模才好去烧制。你们——也想买琉璃吗?”
顾正臣看着被砍倒在地的竹子,不少竹枝已被砍去,并没有什么毛边毛刺,询问道:“我看你们砍伐竹子多用斧头,可有人用蛮力,或是钝器的?”
高晨很是疑惑地看着顾正臣,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寻人开心。
蛮力,钝器?
这玩意怎么弄竹子,你弄一个试试?
高上午可没高晨那么多顾虑,是个心直口快的:“蛮力、钝器可不好弄断竹子,即便是弄断了,那也是竹子裂开,裂开的竹子一不能用于制作模具,二不好取用,还有很多竹片、竹刺,稍有不慎便会扎手,没人会那么做。”
顾正臣笑道:“我听闻这聚宝山里有力大无穷之人,可以横臂断竹,看来这定是虚言,这山林之中,想来是不会有断裂的竹子。”
“哪有人能横臂断竹,这外面传闻多是不可信,就像是有人说镇国公贪污枉法,咱那是一百个不信。”
高晨说起话来,总是笑呵呵的。
顾正臣眉头微动:“你们认识镇国公?”
高晨、高上午摇了摇头。
高上午开口:“咱们这些土哈哈的人,哪有什么资格见到镇国公,不过我们窑场的管事有一幅镇国公的画像,据说是花了一百文买下来的,还是上了颜色的,轻易不给人看。”
高晨叹了口气:“前年土豆丰收时,原是有机会去看看皇帝、达官贵人的,听说镇国公也在那里,可惜那一日管事让咱们抓紧做事,谁也没个空暇去。”
顾正臣能理解。
商人嘛,所图自然是利。
耽误一天就损失一天的利,人家恨不得所有人天天加班干活。
剥削嘛,从来存在,从未消失。
“我也不信镇国公贪污,哈哈,可今日我们来这里,还是想要找寻下高人,其他窑场的人你们可熟悉,有没有横臂断竹的厉害人物,或者是双手一发力,便能将竹子捏碎,亦或是有打碎竹子癖好的人?”
顾正臣询问。
高晨直摇头:“窑场打竹子,只是打造模具,至于一些残料,那自然当柴火给烧了,烧竹子可不需要劈开、拧裂,整个填进去便可,没人会费力多此一举。”
高上午也没见过这种人。
高四维挥了下竹枝,带起风声,道:“叔叔是要找断裂的竹子吗?”
顾正臣看向高四维:“你知道哪里有?”
高四维连连点头,手中竹枝指向东南方向:“我玩耍时曾去过那边,遇到过有一些竹子断裂倒在那里,也这不知是不是横臂断竹的高人所为。”
“可否带我去看看?”
顾正臣眼神一亮。
高四维看向高上午,眼神中满是询问之色。
高上午安排道:“老三,你们将竹子送回去,我与大哥陪着这位小兄弟走一趟。”
竹林中的夏日自带清凉,尤其是风吹过时,叶子哗啦啦作响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舒坦。
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崔大瓦指了指前方:“就在那里。”
顾正臣看去,原是相对密集的竹林竟有一处空缺。
远处有人吆喝的声响,只是不知何人传来。
顾正臣看向南面,问道:“那里有什么人在忙碌吗?”
高晨看了看,笑道:“是运白土之人,那里有一条河道,可以将取自太平斧的白土运来,一些柴炭也会走河运到山中的各家窑场里。”
高四维连连点头:“我与伙伴经常去河边看人走船运货,有一天与伙伴捉迷藏,便躲到了那一处竹林里。”
顾正臣恍然。
聚宝山毕竟是一座山,虽然有一部是土山,这里没有专用的陶土可供烧制陶瓷、琉璃等。
商人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是因为就在金陵城外,烧制出来很容易发卖出去,也方便商人前来洽谈买卖。
进入竹林,顾正臣看到了三五根断裂的竹子,每一根竹子断裂处大抵在顾正臣胸口上下。
“还真是奇怪,谁没事会砸断竹子?”
高上午有些诧异。
高晨也不明白,竹子损坏了,还没有砍走,就这么软塌塌地倒在这里,图什么?
顾正臣仔细观察着竹子的断口处,吕常言突然喊了声:“老爷。”
走至近前,顾正臣微微凝眸。
地上半截竹子还带着青色,而歪倒在地上的一截已有些枯黄,显然断裂了一段时日。
只是,竹子断裂处并没有完全分离,有一部分连接着。
一些竹片、竹刺向外掰过,还有一些竹片、竹刺被强行撕了下去,连带掀掉了些许竹皮。
顾正臣弯下身看向断裂处的竹子底部,眉头紧锁,直起腰,目光冷厉起来,侧身问道:“你们窑场内没什么锋利的刀子吗?”
高上午有些奇怪。
烧窑又不是切菜,要什么锋利的刀子?
高晨指了指腰间的斧头:“除了砍竹子用些利器外,基本上没什么利器,更没有锋利的刀子。”
顾正臣询问:“三月下旬,可有人的手受过伤?”
高晨回想着说:“三月的事可有些远了,不记得有谁的手受伤过,即便有,也可能不是我们窑场的,这聚宝山中窑场可不在少数。”
高上午想起什么,突然说道:“三月份咱们的管事不是手受了伤,为了消解血光之灾,还特意去了天界寺上香,你忘了,那两天咱们耳根子可清净了不少。”
高晨恍然:“对,有这么一回事。”
严桑桑站在顾正臣身旁,多少有些难以置信,低声道:“夫君,难不成——咱们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