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看向吕常言:“你不是一直可惜没个亲传弟子吗?现在有了。”
吕常言呵呵笑了,看向高四纬,还是相当满意。
资质虽不甚高,但心性与意志却是一流,不像是吕世国那个蠢货,练武练到差不多就得了,后来娶了刘倩儿之后更是没了勤修苦练,原本想教导下孙子习武,可刘倩儿总是横插一脚,说什么强身健体就够了,没必要吃太多苦……
真是的,要成为真正的武学高手,没个十五年的吃苦、打熬怎么可能?
说白了,还是吕世国、刘倩儿现在的生活好了,又靠着镇国公府,不认为子孙后代需要多少武力,应该去做个聪明人。
他们希望孙子可以像顾正臣有勇有谋,哪怕是拉不开一石的弓也无妨……
这一身本事,只能老在身上了。
教给顾治平、马三宝?
算了吧,自己想教,萧成、林白帆也不让啊,他们才是真正的超一流高手,而自己,顶多算是一流。
现在有个弟子教教,也算是了去一桩心事。
高四纬看向吕常言,想要自然跪下去,可受伤的腿容不得,人直接趴在了地上,撑着身体才跪好,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师傅在上,弟子高四纬定要学会本事,报效朝廷,驰骋大海,征战杀敌。”
吕常言上前,搀起高四纬:“要想当船长,可不仅要学武艺,还要学航海知识,学谋略战术战法,往后的日子,你可要做好准备,怕是没有片刻轻松。”
高四纬虽是年少,可也知道机会难得,坚定地回道:“弟子不怕苦,我想做英雄!”
顾正臣也没想到,《航海八万里》的影响竟是如此深重,让孩子竟也有了这般志向。
收下高四纬也好,未来大明水师需要做的事还很多,再说了,英格兰那里大明多多少少还是需要帮助他们一把的,打一百多年多累啊,死多少人,大明需要心怀慈悲,帮助他们结束战争与痛苦。
英格兰很远,来回一趟又是一两年,总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去办。
马三宝身边需要个副手,这少年就不错。
当然,能走多远,能成长到哪一步,还需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顾正臣看着拘谨,有些不知所措的高晨、高上午,言道:“你们的管事叫什么名字?”
高晨赶忙回道:“杨猎鹿!”
“猎——鹿?猎户出身吗?”
顾正臣问道。
高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那倒不清楚,我们没敢打探他的过去,不过听口音,看其习性,更像是黄河以北的粗犷汉子。”
“前面带路吧,但要记住,不准泄露我的身份,只当我是寻常商人,前来采买琉璃。”
顾正臣冷厉的目光带着几分威胁。
高晨、高上午自然连连点头,高上午见高四纬走路不便,怕耽误事,直接背起高四纬大步而行。
严桑桑观察着周围动静,低声问:“夫君为何会从断竹入手调查,竹子哪里都有,下手之人总不至于跑竹林来取毛刺吧?”
顾正臣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也只是好奇一问,并没想到会有收获。人皮面具出现在天界寺与聚宝山窑场之间,若是那人皮面具属于下毒之人,至少说明他对这一片很熟悉,也有可能就在这些窑场之内,这是其一。”
“其二,母亲手掌中的毛刺只有一根,且极是细微,不易察觉,这种程度的毛刺相对软、柔,要想扎破皮肤扎至手掌中,必然需要精心挑选,把握好放置毛刺的角度才可能奏效。”
“你想,那种极细微的毛刺,让你削,你能简简单单削出来吗?”
严桑桑蹙眉。
毛刺很不起眼,可以说比发丝还细,用刀子削,一般做不到如此细小。
顾正臣继续说道:“但是竹子在被蛮力撞击破裂时,很容易出现一些极细微毛刺,而这些毛刺,可以直接使用。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用刀子确实不好削出细微的毛刺,但用抽丝法还是可以做到,许多金线、银线、铜线,可以通过不同规格的小孔,反复抽丝,得到极细小的丝。
但这种工具往往出现在织造局里,不会出现在寻常窑场里。
严桑桑还是不理解:“即便是如此,那他完全可以在窑场里选一些竹子砸开、搅破,为何非要来竹林?窑场有不少竹子要烧掉。”
顾正臣眯着眼看向前方的窑场,轻声道:“谁知道,大概是担心被人看到,解释不清楚吧。”
搅断竹子的动静并不小,搅断之后丢到外面,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至少也会有人腹诽一句:
哪个缺德的干的?
毕竟这种事对烧竹子的人也不友好,万一没注意到扎到手呢……
进入窑场,高晨见顾正臣似乎对琉璃窑很感兴趣,还不忘介绍一番:“这是马蹄琉璃窑,这边是窑门,那里是火塘、窑室,那是烟囱,这外面修的是防火墙,这会正烧窑。”
顾正臣询问道:“一窑琉璃需要几日?”
高晨回道:“一日装窑,次日烧窑,三日开窑,然后等待火候冷却,至第五日方可去窑。这窑并不算大,但也能一次烧五百琉璃瓦,管事房在这边。”
顾正臣见高晨与其他烧窑的人打过招呼,许多赤裸着上身忙碌的汉子,脊背之上汗水淋漓。
讨生活的人,总是如此辛苦。
“杨管事,有商人前来购买琉璃瓦。”
高晨喊着。
一位脑袋甚大的汉子半敞衣襟走了出来,胸口的毛甚是茂密,一双铜铃眼看向高晨,呵骂道:“让你小子去弄点竹子,怎就如此磨叽,非要逼我抽你——嗯?”
顾正臣与杨猎鹿的目光对上,看到了杨猎鹿眼神里的惊讶与震惊,还有不安。
杨猎鹿猛地转身!
“抓住他!”
顾正臣抬起手臂,弩箭射空。
咻咻!
两支匕首飞出,竟也被杨猎鹿给闪了过去,庞大的身躯如此灵活倒是令人惊讶。
吕常言刚追出去,耳边风动,一枚枚石子飞过。
杨猎鹿哎呀一声跌倒,刚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吕常言的老脸,妈呀一声还不等跑,胸口便挨了一掌。
杨猎鹿后退几步,跌落在地上,如同溺水一般好久才浮出水面,喘出一口气,看着走近的顾正臣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有人——有人砸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