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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8章 张柬之

    李义府离开赵国公府之时,天色已然临近黄昏。

    “唉,偌大一个国公府,居然半点儿礼数都不讲,可真叫人伤心……”——因为无人相送,所以李义府站在府门外吐槽了这么一句,随后便出了坊门,上了一辆装饰简单的马车。

    “事情办妥了?”马车内,一个约莫十七八岁,衣着朴素,相貌平平的年轻人,正抱着一本《周书》仔细研读,见李义府上车,他合上书本,面带微笑道:“那长孙无忌肯定被你气得够呛吧?”

    “那是自然。”李义府闻言哈哈一笑,旋即道:“柬之,你小子都当上供奉了,还用得着这么刻苦么?”

    “唉,这跟成为供奉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令狐大人赏识我,我自然不能连他本人的著作都不拜读,那样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面对好友的疑问,张柬之当即耐心解释道:“再者说,我将来入仕,还得靠令狐大人帮忙呢。”

    “也对,有咱家殿下当年那一记飞踢,谁也会怀疑你居然是窦氏的家臣,而且还是供奉。”

    “你怎么老提这档子事儿……语气还那么酸。”张柬之发现李义府这家伙真是……心眼儿针尖大:“我能破格当上供奉,那是老天师的意思,这你是知道的。”

    “唉……老天师为啥不肯器重我呢?”李义府闻言忍不住捶胸顿足道:“我可是为咱家殿下赴汤蹈火好多次了呀……”

    “我看你在挑衅赵国公这件事情上,属于是自发的‘乐此不疲’,为殿下赴汤蹈火……反倒成了顺带的事。”张柬之闻言皱起眉头,他突然对眼前这个腹黑的家伙有点儿不放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回你没给自己加戏吧?”

    “废话,”李义府闻言没好气道:“此番兹事体大,我能不知道吗?”

    “那就好。”张柬之闻言点点头,言语间满是不属于少年人的老成持重:“如此……我也算没有辜负老天师的期望……”

    “其实我很好奇一点,”李义府闻言抿了抿嘴,还是问出了这些天来,一直埋藏在他心里的那个疑问:“柬之,你为何笃定这次就一定能成功拿下赵国公呢?”

    “什么‘拿下’?”张柬之闻言皱起眉头,语气不悦道:“人家赵国公自己迷途知返,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你这家伙……怎么连自己人都骗?!”李义府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城府足够深,但是他没想到,更阴的还在这儿。

    “因为有些事情即便是我们做的……我们也不能承认,至死都不能承认。”张柬之闻言叹了一口气,见李义府依旧不语,于是他只好接着开口道:“陛下之所以夺去李道宗的爵位,其实是出于多方面的考量。

    第一,他需要压制住皇室宗亲里,因为楚王殿下而对他这个皇帝不满的声音。

    你要知道,楚王殿下年富力强,是个傻子能看得出,有他在,大唐盛世至少还能延续百八十年。

    第二,陛下需要借此杀鸡儆猴——咱家殿下虽然远在琼州,可李道宗依然可以为了他当众扬言要打杀长孙无忌,这本身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不过陛下要警告的,恐怕不光是房玄龄这帮文官,甚至于说,他真正想警告的,其实是那天不曾动过手的武将们。

    平心而论,英国公和卢国公虽然心思足够缜密,可惜啊,终究百密一疏——文官斗殴,还有零星几位不曾动手的,结果你们武将倒好,都不动手,这是几个意思啊?

    这不摆明了告诉陛下功勋集团很是团结么?”

    “或许这就是两位国公的本意?”李义府闻言思考片刻后,当即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这就不是百密一疏,而是愚不可及了。”张柬之闻言摇摇头,觉得这事儿真没啥争辩的必要:“咱家殿下就没打算效仿当年的秦王,那你说,没了领头的,剩下的这么干……那不纯粹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这倒也是哈……”李义府闻言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同。

    但随后他又想起一事,于是便开口问道:“柬之,你说……陛下夺了李道宗的爵位,是不是也有变相的警告咱家殿下的意思?”

    “是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边儿,但我觉得咱家殿下压根就不会在乎。”张柬之说着,又指了指坊门内:“不过这个也不重要,咱们还是不妨聊回正题——其实关于元正日的那场斗殴,从明面上看,是赵国公把文官们给得罪了,实际上,文官们真正不满的对象是谁,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所以啊……”李义府闻言先是点头,随后又道:“就像我现在在赵国公府,对长孙无忌说的那般:“他长孙无忌就是个替死鬼。”

    “文官们是必须要安抚的对象,”张柬之对于“替死鬼”的说法不置可否,他只是从容开口道:“因为他们对陛下构不成什么威胁,而陛下治理国家又需要他们,于是这才有了后来陛下对其‘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处罚。”

    “唉……”李义府这会儿是真的觉得赵国公奇惨:“你说长孙无忌要是听到你这番话,他会不会直接气得昏厥过去?”

    “呵……”张柬之闻言冷冷一笑:“那感情好,气死了都算他喜丧!”

    “柬之,你是真坏啊……”这话从李义府嘴里说出来,那可真是发自内心的夸赞。

    “好人如果对付起坏人来,手段使得还没坏人狠辣,那是要吃大亏的。”张柬之不愧是被老天师为楚王殿下亲自挑选的窦氏供奉:“这一点儿,你得记在心里。”

    “好好好……柬之你说得对,毕竟跟你一比,我的确纯良得像个老实人。”李义府也是真真受教了。

    不过他随后又道:“可你确定这回长孙无忌真能和陛下分道扬镳么?你要知道,这二位可是自小就相识……”

    “哦,是啊,可那又怎么样呢?”张柬之闻言淡然道:“如今的长孙无忌,敢去找陛下对账本么?

    你也不想想,为何长孙无忌偏要等到初五才肯入宫。

    你以为他真要养伤?

    说白了,他不就是想借此表达内心的不满么?

    长孙无忌认为陛下对李道宗、房玄龄等人的处罚太轻了,即便他能看出陛下此举的本意,可不满就是不满。

    而且……你我扪心自问,你敢说陛下心中没有生出过拿他长孙无忌当牺牲品,以此改善君臣关系的念头?

    不对,关于这一点,如今都不该叫‘念头’,而应该叫……‘举动’!

    事已至此,一切早已成了定局——文官们挨了罚,不满意也都满意了,孙无忌挨了揍,不老实也老实了,而武将们……不提也罢,至于陛下,如今也消了气,只等元宵节一过,众正盈朝,便又是那‘君臣相合,盛世大唐’的好光景。

    大家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除了赵国公。

    你说陛下对此还能作何解释?”张柬之说到这,见李义府陷入沉思,不由突然心生感慨道:“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之处,信任这种东西,存在的时候看不见摸不着,好像它最大的用处就是能让你对一个人感到放心而已。

    可一旦某天信任没有了,你才会知道,寝食难安是个什么滋味。

    那你说普通人都尚且如此,更勿论赵国公和陛下,他们二人之间的信任一旦消失,恐怕永生永世都再难寻回……”

    “所以从今往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陛下真就成了孤家寡人?”

    “可皇帝,特别是雄才大略的皇帝,不就该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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