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叶落尽时,纽约的订单已经绣好了大半。二丫把桌旗铺在长桌上,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用银线绣得能映出人影,石沟村的石桥青灰色里掺了点赭石,像沾着晨露的土。最妙的是中间的蒲公英,绒线用了美国寄来的蚕丝,风一吹真能飘起半寸。
“得给自由女神像的火炬也绣上这绒线,”胡小满举着桌旗看,“让火光照着蒲公英飞,像从火炬里撒出来的。”二丫点头,找出支最细的银针,在火炬的火苗尖上绣了朵小小的蒲公英,绒线顺着火苗的弧度往下飘,像真的被热气托着。
周胜的“菜籽字”在地里发了芽,嫩绿的苗儿拼出“石沟村”三个字,远远望去像块铺在田里的绿布。他每天都去浇水,看着字慢慢长高,心里盘算着开春开花时该请谁来拍照。“让皮埃尔拍个延时电影,”他对二丫说,“从青苗到黄花,再到结籽,让全世界看看咱的字是咋长出来的。”
刘大爷的线树又添了新成员——纽约寄来的红绒线,线轴上印着自由女神像。老人把红绒线缠在线树最高的枝桠上,说要让它“照着太阳长”。有回村里的孩子来玩,指着红线喊“糖葫芦”,刘大爷乐得直笑,真用红线编了串糖球挂在树上,引得麻雀天天来啄。
皮埃尔的电影《线的故乡》在纽约首映,露西发来的照片里,影院门口摆着巨大的“世界之桥”海报,二丫绣的蒲公英在海报上占了半壁江山。“观众看完都在问石沟村在哪,”露西的信里说,“有个旅行社要开‘绣品之旅’,带美国人来看你们绣花、榨油。”
二丫把信读给姑娘们听,大家都红了脸。王媳妇的小姑子小声说:“咱这粗手粗脚的,能给洋人当老师吗?”二丫拍拍她的手:“咋不能?咱的针脚比谁都实在,就像咱的菜籽油,香得不含糊。”她找出块新布,开始绣“游客图”,美国人的高鼻子用金线勾边,手里举着刚绣的玉米荷包,笑得露出白牙。
周胜的油坊在冬灌时出了件新鲜事。有个天津卫的商人来买油,看见油罐上的“石沟村”三个字,非要用金子把字描一遍,说要当“镇店之宝”。周胜没答应,却让李木匠在油罐上刻了圈花纹,把字围在中间,像给名字戴了串项链。“金子会掉色,”他说,“木头刻的字,能跟着油罐跑遍天下。”
腊月里,纽约的纺织大亨亲自来了石沟村。他穿着件绣着玉米纹的西装,见了二丫就鞠躬,说要请她去纽约设计“自由女神系列”绣品。“我想让女神的裙摆飘着全世界的花,”大亨比划着,“石沟村的玉米,法国的薰衣草,美国的玫瑰,都绣在上面。”
二丫带他去看油坊,看绣坊,看刘大爷的线树。大亨摸着线树上的红绒线直赞叹,说这树比纽约的圣诞树还有意思。临走时,他非要买下线树最高枝的红绒线,说要带回美国当“幸运线”。刘大爷笑着剪给他,又在原处补了段新的红绒线:“线剪断了还能接,就像路,走再远也能连回家。”
春节前,“绣品之旅”的第一批游客来了。十几个美国人背着相机,在绣坊里看得眼睛发直。二丫教他们绣最简单的玉米纹,有个老太太手抖得厉害,针脚歪歪扭扭,却笑得像个孩子。“这比买的绣品珍贵,”她举着自己的作品说,“上面有我的汗,还有石沟村的土。”
周胜在油坊给游客炸了油条,用新榨的菜籽油,金黄酥脆。有个年轻游客学着石沟村的样子,蘸着油吃,烫得直吐舌头,逗得全村人笑。皮埃尔举着相机拍个不停,说要把这场景剪进电影,名字就叫“舌尖上的石沟村”。
开春后,“菜籽字”的油菜花全开了,黄澄澄的三个字在田里格外显眼。旅行社的大巴一车车拉着游客来看,有人站在字前拍照,有人蹲在花里捡花瓣,说要夹在绣品里当纪念。二丫趁机绣了批“菜花字”书签,每个书签上都绣着片真花瓣,用透明的丝线封着,像给春天按了个暂停键。
纽约的自由女神像披肩终于绣好了。二丫把全世界的花绣在裙摆上,玉米穗缠着薰衣草,玫瑰旁边是蒲公英,最底下藏着片小小的槐树叶,只有指甲盖大。披肩寄走那天,她站在站台送,看着火车带着披肩远去,忽然觉得那披肩像件会飞的衣裳,能把石沟村的春天带到纽约。
周胜的油坊在春雨后又榨了新油,油罐上的花纹被雨水洗得更亮。他给纽约的大亨寄了罐,附了张照片:“菜籽字”的花正开得旺,油罐摆在花田里,像块掉进黄金里的蓝宝石。大亨回信说要把油罐摆在纽约的展厅里,旁边放着二丫的披肩,“让美国人知道,好东西都是长在土里的”。
刘大爷的线树在春天里抽出新枝,老人把游客掉落的线头都捡起来,缠在新枝上。线树越来越茂盛,像把撑开的彩伞,风一吹,线头“沙沙”响,像在说各国的话。二丫看着树笑:“这树快成‘世界线树’了,再长几年,能把全世界的线都收进来。”
皮埃尔的摄影机里装满了春天的镜头:游客在菜花田里绣花,周胜给油罐盖印,二丫在站台送披肩,刘大爷在线树下打盹。“这电影要叫《生长的字》,”他对着镜头说,“石沟村的故事,就像这菜花字,年年都能长出新花样。”
绣坊的灯又亮了,姑娘们在绣新的订单——给纽约展厅绣的“线树全景图”。二丫把刘大爷的线树绣得枝繁叶茂,每个枝桠上都挂着不同国家的线轴,树下的老人正眯着眼笑,手里的线团滚落在蒲公英丛里。胡小满在树顶上绣了只大雁,嘴里衔着根红绒线,线头落在纽约的方向,像在给自由女神像系了根风筝线。
窗外的油菜花还在开,黄得晃眼。二丫拿起针,在“线树全景图”的角落里绣了朵小小的油菜花,花瓣上用金葱线绣了个“石”字,针尖落下时,仿佛能听见远处火车进站的鸣笛声,像在为这新的针脚,又拉开了一道序幕。
油菜花的香气还没散尽,纽约展厅的照片就寄来了。二丫的自由女神披肩挂在正中央,裙摆的玉米穗闪着金线,旁边的油罐像块蓝宝石,罐身上的“石沟村”三个字被射灯照着,比在油坊里看更精神。“每天都有几百人来拍照,”大亨的信里说,“有人专门为了看油罐来,说这是‘最有灵魂的容器’。”
二丫把照片贴在绣坊的荣誉墙上,正好在“世界之桥”金奖证书旁边。姑娘们路过都要多看两眼,胡小满摸着照片里的披肩笑:“早知道给女神的冠冕多绣几颗玉米粒,让她看着更富态。”
周胜的油坊在春末添了个“油罐博物馆”。他把这些年用过的旧油罐都摆出来,从最早的粗陶罐到现在的铁皮罐,每个罐上都贴着标签:“1923年,第一罐运到府城的油”“1925年,带铁塔图案的出口罐”“1927年,纽约展厅同款”。有个上海来的收藏家想花大价钱买走最早的陶罐,周胜摇头:“这是油坊的根,给多少钱都不卖。”
刘大爷的线树成了石沟村的“吉祥物”。游客来了都要摸一摸,说能沾到“好手艺运”。老人索性在树下摆了个小桌子,放上自己编的线头玩意儿——有火车、油罐、蒲公英,还有自由女神像的小挂件,谁喜欢就拿,只收个本钱。“线是大家的,”他对围着的孩子说,“编出的玩意儿也该到处走。”
皮埃尔的新电影《生长的字》在巴黎电影节上拿了奖。他特意带着奖杯回村,奖杯上的图案是片油菜花田,田中央隐约能看见“石沟村”三个字。“评委说这电影有‘泥土的呼吸’,”他举着奖杯给二丫看,“他们不懂中文,却能从花里看出‘家’的意思。”
二丫把奖杯摆在“油罐博物馆”的最显眼处,旁边放了罐新榨的菜籽油。“让奖杯也闻闻家乡的味,”她说,“别在外面飘久了忘了本。”
入夏时,纽约的订单像潮水般涌来。最有意思的是批“石沟村主题”童装,要在背心上绣油菜花、油罐和线树。二丫设计的花样里,小男孩的背心上是火车穿玉米地,小女孩的则是蒲公英抱着线团,领口都绣着个小小的“石”字。
“这字得绣得软乎乎的,”她给姑娘们示范,“孩子皮肤嫩,针脚得藏在布里,不能硌着。”王媳妇的小姑子学得最快,她绣的“石”字圆滚滚的,像块小石子,被游客看见,当场订了二十件。
天津卫码头的“根”墙又要添新布片了。这次要绣的是“油罐博物馆”和“线树”,二丫特意让胡小满把旧陶罐的裂纹绣得清清楚楚:“这裂纹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藏着多少故事。”
去送布片的路上,二丫绕道去了趟海边。海水比去年更蓝,轮船的烟囱冒出的白汽在阳光下散成蒲公英的样子。她捡了些彩色的贝壳,打算绣在纽约童装的袖口上,“让孩子的手腕上也带着海的颜色”。
周胜的铁路支线旁种了排向日葵,花盘总朝着火车来的方向,像群追着金珠子跑的孩子。“这是给火车当路标,”他给花浇水时说,“让它知道,石沟村永远在太阳底下等着。”二丫把向日葵绣进“铁轨图”的两边,花盘里的籽用的是染了色的菜籽,摸着真有颗粒感。
秋分时,石沟村办了第一届“绣活节”。村里的空地上搭了戏台,台上演着“石沟绣娘”的老戏,台下摆满了绣品摊子——有二丫的“世界之桥”复制品,有胡小满的“火车穿花”手帕,还有刘大爷的线头玩意儿。最热闹的是“万人拼绣”活动,大家围着块巨大的蓝布,每人绣上自己的拿手活儿,要拼出幅“石沟村全景”。
上海洋行的老板特意赶来,站在拼布前看了半天,说要把这幅巨绣挂在洋行的总行大厅。“这比任何广告都有力量,”他指着布上密密麻麻的针脚,“每个针脚里都有个石沟村的故事。”
绣活节的最后一天,莫里斯从巴黎来了。他带来个好消息:法国政府要给石沟村颁发“文化交流勋章”,还想在巴黎建座“石沟村文化馆”。“馆里要复刻整个绣坊,”他拉着二丫的手说,“连炭盆的位置都得一模一样。”
二丫带他去看“万人拼绣”的进展。布上的老槐树已经有了模样,油坊的烟囱正冒着白汽,铁轨上的火车刚开到站台。莫里斯蹲下来,在火车旁边绣了只小小的法国蜗牛,说:“让它慢慢爬,总有一天能爬到石沟村。”
周胜在绣活节上订了门亲事,是天津卫码头的账房先生的女儿,姑娘也会绣花,最擅长绣浪花。“以后咱的油罐上,”他红着脸对二丫说,“既能有玉米,也能有浪花了。”
深秋的风把向日葵的花盘吹得耷拉下来,籽却饱满得很。二丫捡了些饱满的籽,绣进纽约童装的口袋里,说要让外国孩子知道“花谢了会结果,就像故事完了会有新的开头”。
刘大爷的线树在秋风里显得更热闹。莫里斯带来的法国丝线缠在最高的枝桠上,和纽约的红绒线、上海的彩线混在一起,像串五颜六色的糖葫芦。老人每天都要给树松松线,怕缠得太紧“喘不过气”。“线得松快着点,”他念叨,“才能绣出好活计,就像日子,得有点空当才自在。”
皮埃尔的摄影机记录下绣活节的每个瞬间:万人拼绣的热闹、莫里斯绣蜗牛的认真、周胜订亲时的脸红,还有刘大爷在线树下打盹的模样。“这电影要叫《针脚里的日子》,”他对围着看的孩子说,“等你们长大了,就能从里面看见石沟村的春天。”
绣坊的灯在初冬的夜里亮得格外暖。二丫正在绣“巴黎文化馆”的样稿,馆里的织布机上挂着“世界之桥”的半成品,炭盆边摆着刘大爷的线树模型,窗台上的油菜花干得金黄,像从去年的花田里摘来的。
胡小满忽然指着窗外喊:“二丫姐,你看那月亮!”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清辉落在刚铺的铁轨上,像根没绣完的银线。二丫放下针,望着月亮笑:“这月亮照着石沟村,也照着巴黎和纽约,像块大绣绷,把全世界都绷在上面了。”
她拿起针,在文化馆样稿的窗玻璃上绣了个小小的月亮,月光透过玻璃落在织布机上,像给未完成的绣活,又添了道新的针脚。远处的火车鸣了声汽笛,带着新的订单驶向远方,而绣坊里的灯还亮着,照着那些还没绣完的故事——比如纽约童装的新花样,比如巴黎文化馆的细节,比如铁轨尽头,那片正等着被绣进冬天的麦田。
冬日的石沟村,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像披上了件素净的外衣。绣坊里却暖意融融,炭盆烧得正旺,姑娘们围坐在一起,手里拿着针线,正在赶制一批销往巴黎的“石沟记忆”系列绣品。
二丫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件未完成的披肩,上面绣着石沟村的雪景——油坊的烟囱冒着白汽,铁轨上覆盖着薄雪,远处的线树像个毛茸茸的雪球。她的动作不快,却异常专注,每一针都恰到好处。
“二丫姐,你看我这朵油菜花绣得怎么样?”一个年轻姑娘举着绣绷凑过来,上面的油菜花金黄灿烂,却少了几分自然的灵动。
二丫放下披肩,仔细看了看:“花瓣的层次感很好,但花蕊太规整了。你想想,地里的油菜花,花蕊都是乱糟糟的,带着点泥土气,那才是石沟村的花。”
她拿起针线,在姑娘的绣绷上补了几针,随意点染的几个小黑点,瞬间让花朵活了过来,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哇,二丫姐,你太厉害了!”姑娘惊叹道。
二丫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雪地里,几个孩子正在堆雪人,雪人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油罐模型,是周胜的儿子用雪捏的。周胜和他媳妇站在旁边,笑着给孩子们拍照,他媳妇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据说开春就要生了。
“二丫姐,巴黎那边又来订单了,”胡小满拿着电报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他们想要一批‘线树’主题的窗帘,说是要挂在文化馆的大厅里。”
二丫接过电报,上面用英文写着具体的尺寸和要求。她看完后,对胡小满说:“让她们按刘大爷线树的样子绣,枝桠要随意些,就像风吹过的样子。”
“好嘞。”胡小满刚要走,又想起什么,“对了,莫里斯来信说,巴黎文化馆的奠基仪式定在下个月,邀请你去参加。”
二丫愣了一下:“我就不去了吧,家里离不开。”
“莫里斯说,这是石沟村的荣誉,必须去。”胡小满说,“周胜哥已经安排好了,他陪你去,油坊那边他暂时盯着。”
二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
巴黎之行定在一个月后。出发前,二丫去看望了刘大爷。老人的身体不如从前了,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但精神头很好,手里还拿着线团,在绣一棵小小的线树。
“丫头,到了巴黎,给我带片那边的叶子回来。”刘大爷笑着说,“我想看看,外国的树,和咱石沟村的有啥不一样。”
“好。”二丫握住老人的手,他的手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
出发那天,周胜和他媳妇来送她。周胜的媳妇给她塞了个布包:“这是我绣的平安符,带着,路上顺顺利利的。”
布包里是个小小的线树挂件,上面绣着“平安”两个字。
二丫的眼眶有些湿润,她用力抱了抱周胜的媳妇:“等我回来,给你带巴黎的丝线。”
火车缓缓开动,石沟村的雪景渐渐远去。二丫靠在窗边,手里摩挲着平安符,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刚认识周胜的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整天跟在她后面喊“二丫姐”;想起胡小满第一次绣坏了订单,哭着说要回家;想起刘大爷教她辨认线头,说“好线才能绣出好活”……
这些记忆像绣线,在她心里织成了一张温暖的网。
巴黎比她想象中更繁华,却也更疏离。莫里斯带着她参观了正在建设的文化馆,工人们正在按石沟村的样子,复刻绣坊、油坊,甚至连刘大爷的线树都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模型。
“下个月就能完工了。”莫里斯骄傲地说,“到时候,全世界的人都能通过这里,了解石沟村的文化。”
奠基仪式那天,来了很多贵宾,有法国的官员,有文化界的名人,还有不少记者。二丫穿着一身石沟村特色的蓝布褂子,上面绣着油菜花,站在台上,有些局促,却很坚定。
当她用不太流利的法语,讲述石沟村的绣活,讲述那些一针一线里的故事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仪式结束后,莫里斯带她去了塞纳河。河边的风有些冷,莫里斯给她披上一件外套:“你知道吗?刚收到你的绣品时,我很惊讶。现在我明白了,石沟村的绣活之所以动人,是因为里面有‘根’。”
二丫看着河面上的倒影,点了点头:“是啊,我们的根,在石沟村的土地里。”
“我打算在文化馆里,设一个‘石沟绣娘’专区,邀请你们村的姑娘来这里交流,传授技艺。”莫里斯说,“你觉得怎么样?”
二丫的心猛地一跳:“真的吗?”
“当然。”莫里斯笑着说,“文化需要交流,就像绣线,只有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线交织在一起,才能绣出最美的图案。”
二丫想起了刘大爷的线树,想起了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线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好,我回去就和大家商量。”
在巴黎的日子过得很快。二丫参观了卢浮宫,看了莫奈的睡莲,感受着这座城市的艺术气息。但她最想念的,还是石沟村的雪,油坊的香,还有绣坊里姐妹们的说笑声。
离开前,她去了趟植物园,捡了片枫叶,夹在书里。这是给刘大爷的礼物。她还买了很多种颜色的丝线,打算带回去给姐妹们。
坐上回国的火车,二丫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心里充满了期待。她已经想好了,要在石沟村办一个“国际绣活交流节”,让世界各地的绣娘都来石沟村,用不同的绣法,共同绣一幅“世界之花”。
她还想在油坊旁边,建一个“绣活学校”,教孩子们绣花,让石沟村的手艺,能一代一代传下去。
火车驶进石沟村地界时,二丫远远就看见,雪地里站着一群人,他们举着“欢迎二丫回家”的牌子,脸上带着笑容。是周胜、胡小满、刘大爷……还有村里的乡亲们。
刘大爷被人搀扶着,手里拿着个线团,看见她,高兴地挥了挥手。周胜的媳妇挺着大肚子,站在最前面,周胜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二丫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这就是她的家,无论走多远,总有一群人在等她回来。
火车停稳,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扑进人群里。
“二丫姐,你可回来了!”胡小满递过来一杯热茶。
“丫头,巴黎的叶子呢?”刘大爷笑呵呵地问。
二丫从包里拿出枫叶,递给老人:“您看,这是巴黎的叶子,比咱村的薄,颜色也红得更艳。”
刘大爷接过叶子,像宝贝一样收好:“好,好。”
周胜的媳妇拉着她的手:“二丫姐,我给你留了罐新榨的菜籽油,等你回来炸油条吃。”
二丫笑着点头,心里暖洋洋的。
回到绣坊,姑娘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巴黎的事。二丫拿出带回来的丝线,分给大家:“这是巴黎的丝线,颜色亮,试试能不能和咱的线搭配着用。”
姑娘们立刻兴致勃勃地试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绣出了朵中西合璧的花——花瓣用的是巴黎丝线,花蕊用的是石沟村的棉线,既华丽又质朴。
“真好看!”大家纷纷赞叹。
二丫看着这朵花,心里充满了希望。石沟村的绣活,就像这朵花,在坚守传统的同时,也在拥抱世界。
窗外的雪还在下,轻轻落在油坊的屋顶上,落在刘大爷的线树上,落在铁轨的枕木间。石沟村像个安静的童话世界,却又充满了生生不息的力量。
二丫拿起针线,在一块新的布上,开始绣一朵小小的油菜花。这是她新系列的第一针——“石沟春早”。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有很多故事要绣,很多梦想要实现。但只要石沟村还在,只要手里的针线还在,她就会一直绣下去。
绣出石沟村的春夏秋冬,绣出属于他们的,永远没有结尾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