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杨远山从睡梦中醒来,就发现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连忙起身洗漱。
从警卫员嘴里得知,王野已经走了,他便也赶紧收拾完,去军中忙活。
傍晚,临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个电话,说李云龙召集当年晋西北的老战友,去赵刚家里喝酒。
如今赵刚和杨远山在京都工作,而李云龙等人,之前在金陵学习,这次正好因为要参加仪式,才来到了京城。
李云龙这老团长相召,杨远山当然不能不去。
他只能给田雨打个电话请假,然后坐着车去了赵刚家里。
刚一进院子,就听得孔捷在大声嚷嚷:
“老丁你个狗日的,凭啥两颗星?
老子才他娘的一颗?”
随后就听得李云龙在吆喝:
“孔二愣子,你狗日的一颗就不错啦!
你看看老邢,他牺牲了啊!
呜呜呜……我的老邢啊……”
听到这哭声,杨远山不禁也有几分酸涩。
连忙迈步进去打断他们:
“老团长,你们怎么不等我来,就喝上了啊!
这可不地道。”
这时候,他才看到不大的屋子里,5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喝酒,李云龙还一手酒瓶子,一手抹眼泪。
而这5个人,正是李云龙、赵刚、丁伟、孔捷和张大彪。
此刻,他们都穿着军装,肩膀上,各自都有花朵和星星。
只不过李云龙居然有三颗,而赵刚、丁伟和自己一样,是两颗。
倒楣蛋孔捷则只有一颗。
至于张大彪,这孩子和王野一样,没有花的四颗星。
见到杨远山,刚刚被孔捷找茬的丁伟就指着他嚷嚷:
“孔二愣子你看看,杨远山这小子都他娘的两颗!
老子当兵比他早多少年,也戴两颗怎么了?
当初咱们晋西北部队围攻晋阳城,老子的新一团,那也是一口气吃下了榆次城的!
再后来,咱们东出、南下,老子也没少立功!”
听他这话,孔捷一点儿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愤愤不平了:
“当初在晋西北,人家杨远山一个团堪比一个师。
后来打老头子、打老丑,人家那也是打得敌人落花流水的,功劳那是通了天!
被多少次通报表彰?
结果他才两颗!
你丁大脑袋,你凭啥跟人家平起平坐?
就凭你狗日的脑袋大?”
丁伟闻言,当然不认怂,连忙还嘴:
“那没办法,谁让他杨远山参军太晚呢?
给他两颗,算不错啦!
本来按他的资历,就该跟张大彪一样的!
要我说,还是老李这狗日的捡便宜,居然让他混上了三颗!
这他娘的,要说他没沾杨远山的光,老子都不信!
早知道这样,老子当初就不该让杨远山跟这狗日的去独立团,老子悔啊!”
李云龙原本正哭邢志国呢,见丁伟把火烧到自己头上,当即把酒瓶子往桌子上一顿,喝问赵刚道:
“老赵,你来说,老子的战功和资历,够不够这点东西?”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的肩头。
赵刚身为主人,一边招呼杨远山落座,一边平和地道:
“论资历,你是27年参军的,过草地时,又是团长,当然是够资格的。
至于说论战功,打小鬼子的时候,咱们晋西北分区歼灭小鬼子十几个师团,又拿下晋阳城,横扫整个晋地的事且不说了。
就最后强攻大岛的赫赫功劳,就够三颗啦!”
“就是!
当初要不是老子跟杨远山力排众议,给领导们发报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强行渡海,你老丁能有今天?
做梦吧!
你狗日的,沾了老子的光,你知不知道?”
李云龙十分嘚瑟,昂然站起身来,仿佛要接受表彰。
看他这趾高气昂的样子,丁伟也没话说了,只能嘟囔道:
“瞧你狗日的得意劲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狗日的弄上四颗了呢!”
李云龙闻言,当即蹬鼻子上脸:
“老子要不是文化水平低了点,四颗又有什么不行?”
孔捷愈发酸溜溜,当即吐槽:
“老李,你要不要拿个镜子照照?
就你这夜壶一样大的脑袋,够资格跟旅长站一排?”
李云龙看着孔捷的苦瓜脸,当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
老孔,你小子赶紧给老子把酒放下,老子拿来的好酒,被你狗日的当醋喝了,糟蹋好东西!”
——
他们几个老战友吵吵嚷嚷的时候,杨远山对缩在一边的张大彪道:
“老营长,看你这闷闷不乐的样子,不满意?”
张大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摇头道:
“哪里敢不满意啊?
前几年咱们渡海追击,伤亡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和那些人相比,我们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啦。
当初,我是亲眼看到老邢被炮炸死的啊!
要不是你的人及时冲上来支援,我张大彪,也跟老邢一起去了!”
说着说着,张大彪眼睛里就滚下泪来。
“老营长,都过去了。
战友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咱们的子孙后代,都会记得他们的功绩!
或者说,哪怕他们的功绩无人知晓,悠悠青史,也会代为述说。”
杨远山想起穿越前,某些混蛋数典忘祖的恶心面孔,就觉得自己当初力争渡海的决策并没有错。
在这个时空,这些恶心的家伙,大抵是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毕竟,自己系统里爆出来的那三艘企业号航母,可是正在大海中,威武地巡航,守卫着海疆呢!
不得不说,冈村、朝香宫和松井这三个老鬼子,还是死得相当有价值的。
就这三艘企业号航母,虽然谈不上让我军跟老丑直接掰腕子,但也足以让那什么封锁计划,直接破产!
——
在赵刚家的这场酒,杨远山又是喝得昏天胡地,一不小心就醉了过去。
最后只能被赵刚安排人,给送回家。
田雨看到他连续两天都喝醉,自然十分不满,忍不住发了点小脾气,让他只能签字画押,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醉。
好在他对于喝酒,本身也没太大的执念,田雨不让,那也正好。
——
约莫三天后,李云龙又给杨远山打来电话,约他出去。
杨远山连忙告饶:
“老团长,这大中午的,你饶了我吧,我家那口子,不让我再喝酒了。”
李云龙闻言,当即鄙视道:
“杨远山,瞧你小子这点儿出息!
八尺高的汉子,喝点酒还要被婆娘管着!
你看看老子过得什么日子?
我要喝酒,你秀芹嫂子,亲手给我倒!
我嫌一个人喝着没劲,她就陪我喝!”
“好家伙!
老团长,您这是过的是神仙日子啊!
果然秀芹嫂子,才是最适合您的!”
杨远山连连感慨。
李云龙可不知道,他为何有这句话。
不过他也没多想,继续道:
“老子这回找你出来,不是喝酒。
这不是我今天去见旅长,听旅长说,楚云飞这狗日的,在功德寺里,经常念叨咱们俩呢!
我琢磨,反正今天下午没啥事,不如叫你小子一起,去看看这小子。
当年在晋西北,咱们跟他,也算有几分交情。”
一听不是喝酒,杨远山自然就没啥问题。
连忙点头:
“那行啊,稍后见!”
——
下午两点,两人就各自乘车来到了功德寺门口。
跟守门的警卫通报一番后,两人就在一个单独房间,见到了苍老了不少的楚云飞。
如今的他,没了笔挺的军装和白手套,看起来倒让人顺眼了不少。
“云飞兄,别来无恙啊!”
李云龙热情地招呼。
然后把自己带来的酒、肉摆上。
楚云飞见到他们俩,脸上闪过了十分复杂的表情。
良久之后,到底还是露出了三分欣喜之色,点头道:
“想不到会是云龙兄和杨团长。
我楚云飞,身陷囹圄,还能见到两位,真是三生有幸呐!”
“哈哈哈,云飞兄,这话就客气了。
以前,你我各为其主。
战场厮杀,不影响你我兄弟感情!
如今我正好得空,就来看看云飞兄。”
李云龙哈哈笑着,招呼楚云飞坐下。
然后给他倒上酒:
“云飞兄尝尝,这是我托人弄来的晋地汾酒,也不知道正不正宗!”
楚云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面上浮现出无限的怀念。
仿佛想起了家乡的山山水水。
好半晌之后,他才感慨道:
“多谢云龙兄了,这一口,楚某已经有好多年没尝到了。”
见他识相地喝了酒,李云龙十分满意。
知道那个傲气的楚云飞,到底是在自己面前低下了头。
心里别提多爽了。
随即好奇地问:
“云飞兄,我听说你在这里,一直念叨我跟杨远山?
是有什么忙需要我们帮的吗?
当年苍云岭之战,你的炮兵营出手,帮我拖住了坂田联队,我记你这个人情!”
楚云飞摇头:
“这里有吃有喝,还有诸多同学可以谈天说地,楚某没啥需要帮忙的。”
“那楚师长想必是不服气被我们俘虏?”
杨远山饶有兴致地开口问。
他可是知道,眼前这家伙,是个眼高于顶,十分傲气的家伙啊!
“不,我服气。
你们的部队,太强大了。
坦克、重炮、机枪,应有尽有。
士兵的战术素养,也不弱。
战斗意志,更是让小鬼子都畏惧,简直毫无弱点!
我楚云飞在里,琢磨了好几年,也没琢磨出有什么办法,能击败你们!
别说我楚云飞只是一个小小师长,就是指挥一个军、甚至好几个军,恐怕也照样逃不过被俘虏的命运!”
楚云飞唏嘘不已。
见心高气傲的楚云飞,现在居然跪得如此干脆利落,李云龙顿时感觉很不适应。
连忙道:
“哈哈,云飞兄过奖了。
你的部队,也是一块硬骨头!
整个晋绥军里,能让我李云龙瞧得起的,可不多。
但你楚云飞,就是其中一个!”
——
商业互吹了几句,楚云飞就好奇地问:
“云龙兄,楚某虽然败得心服口服,但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
不知道今天,云龙兄能否帮忙解惑?”
“什么疑惑?”
李云龙连忙问。
“我想知道,云龙兄和杨团长手里的那些装备,都是哪儿来的!
从当初在晋东南起,你们的装备,似乎就比贵部其他部队要强出一截。
后来到了晋西北,你们更是一茬一茬地装备大口径火炮。
后来我听说杨团长的特务团,连105毫米的美式榴弹炮都装备上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自从被送到这里,我就跟其他战区的学长们请教过,贵部之中,似乎只有你们的部队,有这样的装备!
所以这些装备,应该绝不是你们总部分配给你们的。”
楚云飞盯着杨远山,缓缓地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对于这个问题,李云龙其实又何尝不好奇?
但他知道,就算杨远山要说,也不能在楚云飞面前说。
于是他连忙打个哈哈:
“哈哈哈,云飞兄想多了。
我们的装备,除了缴获,就只有从上级分配获取啊。
哪里还有什么其他渠道?”
这话楚云飞当然不信。
然既然李云龙表态咬死不说,他也不再强求。
只能长叹一口气道:
“既然云龙兄不愿意透露,那楚某就不问了!
成王败寇,问再多,也是无用!”
——
接下来,三人又闲谈了一会儿,算是叙了叙旧。
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
从功德寺出来,杨远山就跟李云龙道别,准备回家。
不过李云龙却拽住他,悄声问道:
“杨远山,刚刚楚云飞问的那个问题,也憋在老子心里十几年了。
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跟老子说说,你那些装备都是哪里弄来的了?
反正现在仗也打完了。”
杨远山苦笑着回答:
“老团长,当年我不就说过么?
都是捡的啊!”
“哼,你小子还装?
你他娘的捡到坦克、大炮也就罢了。
那特么飞机、战舰,也是能捡的?”
李云龙鄙视地看着杨远山。
仿佛在骂他:你狗日的,是把老子当傻子在忽悠啊!
怎么,我李云龙就那么蠢?
见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远山还能说啥?
只能苦笑道:
“老团长,这个问题你就别问了。
就是死,我也只有‘捡的’,这一个答案!”
看他态度如此坚决,李云龙也没辙了,只能长叹一口气:
“杨远山,你不说就不说吧。
但我想,你小子应该很清楚,这几十年时间里,有无数人都在调查你。
若非上面爱护,让他们只能暗访,你恐怕早就被——”
杨远山明白他没说出来的,是什么。
但还是微笑着回道:
“老团长,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天塌不下来。”
见他咬死不说,李云龙倒也放下了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吧,那你保重!
我走了!
等老子死了,你小子可要记得,带两瓶酒来看老子!”
“是!”
杨远山向他敬了最后一个礼。
从此之后,他们再没见面。
而楚云飞则是在数年后,被放了出来,随即离开大陆,发挥他晋人的天赋,做起了买卖,后来也混得风生水起。
还从海外,给杨远山寄来了一批小礼物,惹得杨远山的儿子女儿们,惊喜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