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外面是一名扛着枪的小战士。
他见到陆定远后,对陆定远敬了一个军礼,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肃然道:“报告!部队通知,让各军官及其家属去大会堂开会。
组织上会为大家讲解国家转移经济重心的问题,希望大家可以积极响应。”
说白了就是动员大会。
部队里的军人实在太多,要想一批开完会肯定不现实,加上军属他们兵团这边得有好几万人,哪个会堂能坐得下?
只能分拨分批地开。
先是把陆定远他们这一批军官都叫去,开完会,再让陆定远他们下达动员给手下的人就行。
只不过别的军官都住家属院或是单身宿舍,陆定远他们这几个住在科研院的军官住得离普通军官的家属院有点远,大喇叭通知不到,就只能让小战士亲自来请了。
陆定远早就从黄师政委那边得到消息,要开这场动员大会,此时倒也不意外。他对门口的小战士微微颔首,询问道:“几点开?”
小战士:“晚上6:30。”
陆定远:“好,一会儿就过去。”
小战士再次对陆定远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小跑着离开。
陆定远关上门,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夏黎,“要过去听听吗?”
夏黎早就盼着改革开放,经济蓬勃发展,可以自由买卖,她也就可以把日子过得更轻松一些,不像现在这样想买什么都买不到。
改革开放以后,她想要什么可以自己造,自己卖,自己把可以上网的手机和平板、电脑全都普及,再推出点什么信息交流平台,游戏平台之类的,她平时吃瓜、玩游戏都可以恢复后世的日子,那她的退休生活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不过现在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她哪怕知道历史上有改革开放,也不知道改革开放初期具体的政策是什么,别到时候她开始搞个体经济,政策上再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坑,直接跳进去。
夏黎只在脑子里转了那么一瞬,就立刻按下游戏机的暂停键,手脚利落地把游戏机收起来,塞进电视柜底下。
小海獭现在岁数越来越大,而且脑子好使,已经知道游戏机是个好玩的东西,每次她拿出来玩儿,他小眼神都得往电视上飘一飘。
如果让他看见游戏机开着,说不定一会儿就得闹他姥姥让他玩游戏。
小孩子的视力要到12岁左右才能发育稳固,可不能早早地就把眼睛看成近视。
“我换件衣服,咱俩一起去。”
话落,夏黎便转身小跑着进屋换衣服。
陆定远:……
游戏机是港城那个开玩具厂的港商给他媳妇邮过来的,只不过他媳妇儿怕孩子总想玩游戏,每天都只趁着他岳母带着孩子出去玩的时候,偷偷玩那么一小会儿。
那样子有点可怜,也有点好笑。
但他觉得,以他儿子的沉稳性子,就算看到夏黎玩着那种小人打小人的对抗游戏,大概也不会吵着要玩游戏机。
那孩子的脾气只要没人招惹就安静得很,跟她这个每天除了出去赢别人家孩子的扑克和弹珠,就是总想偷偷打游戏的妈完全不一样。
夏黎很快就出来,夫妻两人一起徒步去了大会堂。
此时,大会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会议的内容本就没保密,大家早早都已从各种渠道得到风声,知道今天的会议到底是要干什么,此时不少人心里有些惶惶,一个个交头接耳小声讨论。
直接导致整个大会堂里充满了嗡嗡的说话声。
夏黎和陆定远进了大会议厅后,便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夏黎身旁坐着的是郑师长的母亲。
老太太岁数不小,可人却很健朗开朗,银白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一个疙瘩揪。
夏黎虽然跟老太太不算太熟,但也是曾经围在大院门口一起讲过八卦的人,倒是有点印象。
老太太见到夏黎坐到自己身边,立刻把身子往她的方向歪了歪,一脸聊闲天的模样小声道:“夏研究员,你听说了吗?
组织开这场大会,是因为上面允许做买卖了,想要让大家一起搞个体经济。
你说这事儿能落实吗?”
夏黎一看老太太这副说悄悄话的架势,也悄咪咪往老太太那儿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不是红头文件都下来了吗?
应该能落实吧。”
反正历史书上是那么写的,真实情况怎么样,她也不清楚。
不等老太太再说些什么,夏黎身后另外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嫂子就皱起眉头,面色略带忧虑地凑到她们俩旁边,也压低声音道:“不能吧?
三个月前,不还有村子里的人因为倒买倒卖被枪毙了吗?
这政策都多少年了,哪能说改就改呢?”
真的能落实的话,之前那些倒买倒卖被枪毙的人又算什么?就差这三个月!
这话题有些沉重,哪怕是一向敢说话的夏黎此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政策一改,限制老百姓的法令制度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唐太宗之前,奴告主是死罪;唐太宗改了法条之后,奴告主便“死罪变非罪”。
只能说运气不好赶上了,谁都没有别的办法。
另外一个年轻姑娘也听到他们几人的对话,悄悄凑到几人身边,小声说道:“其实我觉得能自己买卖挺好的,咱们现在好些东西想买都买不到,都得用票。
像咱们这种军官家庭还好一些,谁家缺点什么,还可以跟同事换一换。
像我娘家在村子里,大家想要买点工业品,得好几年才能买上,村里基本上不怎么发工业票。
如果真像传闻说的那样,可以搞个体经济,我倒是想去试一试。”
中年女人听她这么说,连忙压低声音劝道:“你先别冲动,等过个一年半载,看看别人搞个体经济的能不能干下去。
别到时候咱把钱投进去搞个体经济,政策突然一变,转脸你就成了走资派,钱没了不说,人说不定还得判刑,那可就全完了!”
姑娘被她这么一吓,脸色顿时有点发白,再也不敢提自己想搞个体经济的事儿了。
夏黎觉得,现在这些人遇到点事就战战兢兢,全是过去那几年风声鹤唳闹的。
让人抓到错处,就可能被举报送到农场去,风气严肃到让大家有了心理创伤。
想了想,她还是实话实说:“别人怎么打算我不清楚,但我还是想试试水。
如果你们还是担心的话,就让我这边先来。如果不行就算了,如果可以,你们再看看要不要搞个体经济。”
反正现在才刚刚开始,明年估计就会划经济特区,也会和外国人开始通商、开放旅游,大伙儿也就彻底明白国家允许买卖了。
80年代初下海经商的人,只要不是运气太差,基本上都能发家。
他们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郑师长的老娘听说夏黎要搞个体经济给大伙试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整个人勾着脖子往后一靠,不太赞同地道:“夏研究员,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反正之后国家肯定也有人搞个体经济,要不你就跟我们一起等一等,看看别人能不能搞成?
万一哪天真出点什么事儿,你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吗?”
夏黎摸着下巴,十分淡定地道:“其实问题不大。搞个体经济是国家允许的,就算以后不让搞了,大不了也就是把我的东西全都没收。
国家还需要我搞科研,一般情况下不会把我怎么样。”
一起讨论的几人:……我们以为你会说,你是陆家的儿媳妇,出了事陆老将军会捞你。
结果你给我们来一句“国家需要你搞研究,不会把你怎么样,顶多没收东西”!
听听你这话,怎么让人听着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