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曦梦楼三楼雅室。
禾一躬身施礼,朗声道:
“请小夫人放心,属下誓死完成任务!”
婉儿缓缓起身,回了一礼,轻声道:
“有劳了。”
禾一侧身躲过,随即便告辞离去。
待到房门关上,婉儿重新回到座位上,眸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担忧。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敲响。
小青和禾九的声音,随之传入房中。
“婢子小青、禾九求见小夫人...”
婉儿闻声,收敛情绪,轻声道:
“进来吧!”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紧接着禾九和小青各自拎着一个食盒,迈步走进了雅室。
“小夫人,戌时将至,该用饭了!”
“奴婢和小九姐姐从厨房取了些菜肴,小夫人看看是否合您的胃口。”
小青的声音轻柔而恭敬。
婉儿微笑颔首,示意她们将食盒放在桌上。
禾九和小青动作利落地将精致的菜肴一一摆开,空气中顿时弥漫起阵阵诱人的香气。
婉儿上前一步,柔声道:
“你们也还没用晚餐吧?”
小青和禾九对视一眼,腼腆地笑了笑。
婉儿见状,眸中笑意更甚,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柔声道:
“坐下吧,一同用饭!”
“正好许久没见,一起叙叙话。”
小青和禾九眼前皆是一亮,福身一礼,异口同声道:
“多谢小夫人。”
两女满脸雀跃地坐到圆桌旁,随即与婉儿聊起长安城近日的趣闻。
“小夫人,前夜长安城里出了件石破天惊的大事,您可有耳闻?”
小青身子微微前倾,一脸兴奋地问道。
婉儿抬眸看了一眼小青,浅笑道:
“你指的是...卢氏家庙被天雷劈毁之事?”
小青闻言,微微一怔。
“此事的确与卢氏家庙有关...”
她樱唇轻抿,先是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婉儿,又瞥了眼身侧不甚在意的禾九,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
“想来小夫人您和小九姐姐还未听闻...”
“衙门午后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了,那范阳卢氏的家庙,并非被天雷所毁,而是...”
小青故意拉长尾音,吊足了婉儿和禾九的胃口。
“而是什么?”
禾九见婉儿秀眉微蹙,忍不住替她追问。
小青得意一笑,这才揭晓:
“是天降陨石!”
婉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轻声问道:
“哦?此事,你从何得知?”
小青得意地扬起下巴,缓缓道:
“奴婢午后去万年县衙门缴纳上个月的税赋,听那些差役们议论纷纷。”
“说是今日午时,刑部的官员在卢氏家庙废墟中央...那个巨大的污泥坑里搜寻线索时,竟无意间掘出三块形状奇特、坚硬无比的天外巨石!”
“据他们说啊,那三块巨石庞大无比,其中一块比咱们这间屋子还大!”
说着,她还夸张地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
(事实上那三块陨铁,一块是李渊命人所投,水盆大小;一块是李世民命人所投,只有拳头大小;一块则是寅虎等人事先留下的。)
“消息一传开,坊间都炸了锅。”
“百姓们争相走告,都说这是卢氏一族多行不义,触怒上天,才遭此天谴,连祖宗香火根基都给砸了个稀烂!”
小青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快意道:
“范阳卢氏的子弟,这些年仗着权势,在长安横行霸道,鱼肉乡里!”
“城郊良田被他们巧取豪夺,多少农户流离失所?”
“商贾行会被他们肆意盘剥,敢怒不敢言!”
“更别提那些被他们构陷下狱、家破人亡的...桩桩件件,哪件不是伤天害理?”
“如今连祖庙都被天降陨石砸毁,这不是老天爷睁眼,降下灾罚是什么?”
“婢子还听说:今日...长安县县衙门口,甚至朱雀大街上,都有百姓偷偷焚香祝祷,感谢上苍开眼呢!”
婉儿静静地听着,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仿佛能穿透这曦梦楼的雕梁画栋,看到长安城中汹涌的议论与人心向背。
卢氏家庙的倾颓;
三块来自天外的陨石。
此刻在百姓口中,已不再是简单的天灾或意外,而是化作了煌煌天威对不义豪强的无情审判。
这“陨石”砸毁的不仅是卢氏的宗庙,更是他们看似坚不可摧的声望与根基。
她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快意。
天意昭昭,人心如镜。
卢氏之祸,只怕才刚刚开始。
这从天而降的陨铁,已然成了点燃长安城、乃至整个朝野对卢氏积怨的熊熊烈焰。
一场比天火更为酷烈的清算,正悄然拉开序幕。
所谓天谴,有时未必是雷霆闪电,这场“天谴”带来的流言与人心之变,或许才是范阳卢氏真正的灭顶之灾。
时间悄然流逝,随着小青在席间绘声绘色讲述的种种趣闻轶事,雅间内的气氛越发轻松惬意。
半晌之后,小青终于将近日搜罗的消息一股脑儿倾吐出来。
她端起面前的汤碗,痛快地灌了一大口。
放下汤碗后,小青转而望向禾九,眼中满是热切与期待:
“小九姐姐,平康坊近日可有新鲜事传出?”
话音刚落,婉儿也放下手中的银箸,目光柔和地投向禾九。
禾九闻言,略一思索,便道:
“倒是有一件。”
“婢子在赶来的途中,恰巧路过仁安医院。”
“当时,只见宫中的禁卫森然列队,将医院后门守得水泄不通。”
“不多时,便见孙院长被几名神色焦急的内侍簇拥着,步履匆匆地登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
“马车驶离后,婢子在门外见到了大先生——刘副院长。”
“询问过后,婢子方才得知:宫中某位皇子突发急症,危在旦夕...”
“太医署的医师们束手无策,圣人忧心如焚,特命人持诏,请孙院长入宫。”
“皇子急症?!”小青心中一紧,追问道:
“可知是哪位殿下?”
禾九摇了摇头,面露凝重:
“具体是哪位皇子,内侍讳莫如深,并未言明。”
“只说是十万火急,耽搁不得。”
“看那阵仗,只怕...那位皇子殿下的情形万分危急。”
婉儿听罢,秀眉微蹙。
宫中皇子染恙,本就牵动朝野。
值此多事之秋,更显得非同寻常。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瓷杯,心中快速掠过几位皇子的名讳,思忖着可能的关联与影响。
雅间内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宫廷秘闻而略显凝滞。
小青一脸忧色,禾九也沉默下来。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
笃、笃、笃。
房门被轻轻叩响。
紧接着,侍女青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夫人,府中有密信传来。”
婉儿眸光微凝,立刻扬声道:
“进来。”
门扉开启,青芜快步走入,手中捧着三枚细小的竹管,竹管末端尚带着一丝夜露的湿气。
她径直行至婉儿身侧,躬身将竹管呈上:
“夫人,这是鸽舍刚刚收到的地字号密信,一共三封,无一疏漏。”
婉儿起身,接过竹管,径直朝书案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