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六刻,前院,东厢房。
姚远山离开没多久,房门再次被人敲响,随后是婉儿温婉的声音:
“公子。”
“进来。”
房门推开,婉儿和青芜联袂而入。
婉儿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青芜则提着一个食盒。
二人行至秦明身前,敛衽一礼:
“奴婢见过公子。”
倚靠在软榻上的秦明,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略显疲惫地问道:
“她们都安顿好了?”
婉儿轻轻点头,柔声应道:
“百里姐姐她们这些时日没休息好,沐浴更衣过后,便统统睡下了。”
言罢,婉儿快步上前,将木匣放到软榻边缘,随后乖巧地坐到了秦明身侧,关切道:
“公子,可是累了?”
“嗯,有点儿。”
秦明低低应声,双手熟稔地环住婉儿纤细的腰肢,将脸颊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
婉儿感受到锁骨上传来的温柔气息,以及秦明这副鲜有的疲态,心中一软,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脊背。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婉儿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任由秦明倚靠,一手轻抚他的背,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鬓边微乱的发丝。
片刻后,婉儿朱唇轻启,低声轻哄道:
“公子,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先用午饭吧!”
“酒足饭饱之后,奴婢再送公子回房沐浴更衣,好生歇息。”
秦明轻嗯一声,在婉儿白里透红的颈间,轻蹭了两下,这才缓缓抬头,声音沙哑道:
“嗯,好,听你的。”
婉儿闻言,朝着秦明嫣然一笑,随后微微侧头,对侍立在一旁的青芜,使了个眼色。
青芜会意,将食盒放到矮桌上,打开盖子。
里面是几样简单却精致的菜色:
一碟清蒸的海鱼,肉质雪白,点缀着葱丝姜末;一碟清炒时蔬;两小张撒着芝麻的面饼;一碗熬得奶白的羹汤,散发着诱人的馨香。
香气虽不浓烈,却勾人食欲。
婉儿挣脱开秦明的怀抱,坐到矮桌对面。
“公子,”
她动作熟稔地为秦明布菜,眉眼弯弯地说道:
“奴婢听府里的厨娘说,这种海鱼味道极为鲜美,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秦明抬眸看了一眼,颔首道:
“嗯,清蒸鲈鱼的确是一道极为鲜美的菜肴!”
言罢,他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
鱼肉鲜嫩爽滑,带着特有的清甜,只以葱姜简单提味,更显本真。
婉儿闻言,微微一怔,峨眉轻蹙,脱口而出道:
“公子,怎知这是鲈鱼?”
“因为……我……”
话说一半,秦明突然顿住,轻咳一声,甩锅道:
“此前,听师尊他老人家提起过这道山东名菜!”
婉儿见秦明含糊其辞,猛地反应过来,自知失言,却故作恍然道:
“原来如此。”
秦明急忙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到婉儿的餐盘里,讪笑道:
“婉儿,你也尝尝。”
“嗯,好。”
婉儿应了一声,随后夹起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之后,两人一边用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青芜侍立一旁,适时地为两人添茶倒水。
阳光静静流淌,室内只剩下碗筷轻碰的细微声响,以及偶尔婉儿轻声询问“菜品是否合口”的低语。
秦明吃着婉儿亲手做的菜,看着她专注而温柔的侧脸,连日的疲累,一扫而空。
他吃得不算快,但很认真。
婉儿自己倒是吃得不多,更多时候是在照顾秦明,目光流连在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地倾慕与心疼。
待秦明放下筷子,婉儿才稍稍多用了几口,便示意青芜可以收拾了。
“公子可要再用些茶水?”
婉儿轻声问。
秦明摆了摆手,身子向后靠回软榻,目光落在那个檀木匣子上。
“还是先看信吧。”
婉儿会意,将木匣捧过来打开,取出里面厚厚一叠小巧精致的信笺,按顺序理好,递给秦明。
“听大黄说,这些信件皆是这两日送抵蓬莱的,皆是‘地’字号密信。”
“奴婢想来,这些应是小姑姑她们写给公子的家书,便没有着手破译。”
言罢,婉儿从袖中取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递到秦明面前。
秦明接过袖珍版的《白蛇传》,将其叠放在那些尺寸同样的信笺上。
随后,秦明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开始逐一破译这些家书。
由于竹筒的空间有限,难以携带宽大的信纸,故而每一封家书皆是由百余个,最多不超过三百个阿拉伯数字组成的。
通篇看下来,有,且仅有一个汉字——
曦、媚、烟、君、兔、清、苡、绾、兕、影、瑶、雪、瑜、雪、仪、懿、宁、容……
厢房内,寂静无声,只有秦明刷刷刷的翻书声。
他动作迅捷,并未细细品读信件内容,仅仅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便将所有书信破译完毕。
“唉,”
秦明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纸笔,伸了个懒腰,感慨道:
“头一次发现,原来破译密信,如此劳神费力。”
婉儿侍立在侧,闻听此言,嫣然一笑。
她莲步上前,走到秦明的身后,一双纤纤玉手轻轻地搭上他的肩头,轻柔地按压揉捏:
“公子,你这些天舟车劳顿,精神紧绷,太过辛苦。”
她的声音轻柔,宛如羽毛般轻轻划过秦明的耳畔。
“公子不妨…将这些信件带回后宅,慢慢品读,稍事休憩。”
秦明闻言,轻轻摇头,拍了拍婉儿的柔荑,低声道:
“今日事,今日毕。”
“这些信件寄来已有两日,她们还期盼着我的回信,不能让她们等太久。”
言罢,秦明抽出萧嫦曦的来信,仔细查看。
直到这时,秦明忽然发现,这封信的内容,与昨日收到的密信,如出一辙。
想来应是萧嫦曦在同一日发出的。
只不过,上一封走的是陆路,而这一封则是直接飞鸽传书到了蓬莱。
虽然秦明昨日已经写了一封回信,并且飞鸽传信回了长安,但是看着眼前这一叠家书,秦明仍是拿起炭笔,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封回信。
秦明的想法很简单:别人有的,我家曦儿也得有!
信中:他用简短的文字,描述了蓬莱的景致,并郑重承诺:日后有瑕,定带她来此旅游、赏景。
写好回信后,秦明无比自然地将其递给了身后的婉儿,头也不回地说道:
“婉儿!”
婉儿见状,立即会意,无奈地接过信件,低声应道:
“是,公子。”
她并非有意窥看公子写给姑姑的私语,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事事皆劳公子亲为。
她这贴身侍女,若连这些都不做,未免太过失职。
只是每次编译这些信件时,心底那份羡慕便悄然滋生。
有时,她真想对公子说:“她也想要一封……满是思念、纸短情长的书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