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库吏见状,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用他那枯瘦的双手紧紧握住那粗重的铜环。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又有节奏,仿佛是在念着某种古老的咒语。
随着他的念诵,铜环在他的手中左右各自旋转了两圈半,然后他突然猛地向下一压。
“轧——轧——轧——”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声音如同巨兽骨骼的摩擦,又像是钢铁在被强行撕裂,尖锐而刺耳,让人不禁浑身一颤。
这阵声音在这寂静的地底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打破了某种禁忌一般。
伴随着这阵声音,那两扇寒铁巨门像是被远古的力量唤醒了一般,开始缓缓地向内旋开。
它们的移动异常缓慢,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但却又带着一种无法阻挡的气势。
每转动一下,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那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让人感觉这两扇门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朱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诧之色,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问道:“这个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精巧的机关?”
听到太子的询问,郭桓连忙躬身施礼,回答道:“启奏太子殿下,这道铁门确实是由前朝的泰西工匠精心铸造而成,其工艺之精湛,实非我等所能企及。而且,这两扇铁门一旦合上,便如同被施了法术一般,任凭如何使用外力,都无法将其打开。”
朱标闻言,不禁摩挲起下巴上的短须,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本宫看着这门的形制,倒是跟长安钱庄银库里的那扇门有些雷同啊……”
郭桓一听,心中顿时一紧,他暗自叫苦不迭,却又不敢贸然接话,生怕说错了什么引起太子的不满。
犹豫片刻之后,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回太子殿下,这世上的门,大多都是大同小异,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只听得“嘎吱”一声,那两扇原本紧闭的铁门,竟然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轴摩擦处,铁锈簌簌落下,在火光照耀下,宛如暗红色的血沫一般。
紧接着,一股更浓重的、带着金属和霉味的冰冷气流,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猛地从门缝中喷涌而出。
这股气流来势汹汹,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手中的火把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摆弄,疯狂摇曳着,似乎随时都有熄灭之势。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纷纷向后退去。
而那扇铁门,则在这股强大的气流冲击下,缓缓地敞开了,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门洞。
在众人的视野中,四座巨大的仓库宛如四座巍峨的山岳一般矗立着。每座仓库都显得庄严肃穆,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而在这四座仓库的门口上方,分别悬挂着“天”、“地”、“玄”、“黄”四块巨幅匾额,每块匾额都足有两人高,上面的字苍劲有力,透露出一种古朴的气息。
按照规制,国库的这四座仓库分别有着不同的用途。其中,“天”字仓库存放着黄金,“地”字仓库则是白银的藏身之所,“玄”字仓库里堆满了铜钱,至于“黄”字仓库,则珍藏着那些珍贵的布匹和丝绢。
当那扇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时,一名身材略显瘦弱的八品官员如疾风般冲了出来。他身后紧跟着一群小吏,众人神色匆忙,似乎对太子的到来充满了敬畏。
这位官员名叫汪文,年纪大约五十岁上下,相貌平平,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就很难再找出来的类型。
然而,他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乡下人特有的淳朴气息,让人不禁对他产生一丝好感。
一见到走在最前面的太子朱标,汪文立刻双膝跪地,口中高呼:“库大使汪文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见状,连忙快走几步,双手前伸,稳稳地扶住了汪文的手臂,关切地说道:“汪叔快快请起!”
这一声“汪叔”,犹如春风拂面,让汪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太子殿下还能记得微臣,微臣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看着汪文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朱标连忙轻声安慰道:“想当年,若非汪大娘散尽家财,送我父皇前往皇觉寺出家,我父皇又怎能有今日坐拥这万里江山之福呢?”他的声音温和而亲切,仿佛能抚平汪文心中的波澜。
朱标继续说道:“汪大娘对我父皇有如此大恩,她便是我父皇的干娘,而您,自然就是我朱标的亲叔叔啊!”
他的话语诚恳,没有丝毫的虚假和做作。
朱标所言确实不假,他的父皇朱元璋一生中有三位至关重要的贵人。其中一位便是刘继祖,他与朱元璋有着赠地之情。
若不是刘继祖慷慨赠予的那一块菜地,年幼的朱元璋恐怕连埋葬死去的兄弟和父母都成问题。
而另一位贵人,便是眼前的汪大娘。
想当年,若不是汪大娘仗义疏财,不仅为寺庙捐赠了大量的香油钱,还特意让这位原名曹秀的汪文陪同朱元璋一同前往皇觉寺出家,朱元璋的命运恐怕会比他那早逝的双亲更为悲惨。
当然还有一位就是元末的地方豪杰郭子兴,他不仅是朱元璋人生道路上的第一位领头人,更是老朱名义上的岳父。
当太子说出这番话时,汪文内心深处的情感被彻底触动,他不禁感动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朱标见状,连忙轻轻拍着汪文的后背,关切地问道:“干奶奶的身体还好吗?”
汪文努力止住哭声,哽咽着回答道:“不瞒殿下,微臣的家里前不久来了信,我那年迈的母亲已经双目失明了……”
话未说完,汪文的声音再度哽咽,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说到这里,汪文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他突然躬下身子,向着朱标重重地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