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眼角捕捉到这一神情,立刻堆起虚伪的笑容,转身向她解释道:“李夫人,您千万别误会,我们并非有意冒犯。”
“我们讨论的是艺术品的价值,就像日本伊万里瓷与华夏外销瓷之间微妙的差异……”他故意拖长音调,其中蕴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意图引导听众产生联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陈阳突然轻笑一声,打破了僵局。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哦?佐藤先生对伊万里瓷似乎颇有研究?”
佐藤闻言,顿时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自得之色:“那是自然!”他傲然道,“我佐藤家族,世代与古董打交道,我祖父更是收藏伊万里瓷的行家,家中珍藏无数!”
陈阳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缓缓说道:“既然佐藤先生如此精通伊万里瓷,那么您应该知道,早在正保年间,所谓的伊万里瓷,其赖以成名的釉料配方,实际上都是从景德镇偷学过去的。”
他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却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流,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这就好比您身上这套西装,第三颗纽扣的样式,其灵感正是源自于明朝的'子母扣'设计。”
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佐藤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西装纽扣,想要辩驳,却发现陈阳所言非虚。一时间,他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哑口无言。
眼看佐藤就要下不来台,威廉姆斯连忙站出来救场。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哎呀,古董这东西,追究谁先谁后又有什么意义呢?关键还是现在的市场价值!”
他试图转移话题,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说到价值……”陈阳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意味深长地望向验资室的方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二位似乎对我的支付能力颇为关心?”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嘲笑他们的鼠目寸光。
佐藤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傲慢的神态,冷哼一声说道:“这不过是职业习惯罢了。”
“我们这行见多了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暴发户。就说去年在巴黎,不就有一个华夏商人开出空头支票,结果闹得灰头土脸……”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贬低陈阳,抬高自己。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怒喝打断:“佐藤!”
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帕特西亚突然出声,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直直地盯着佐藤,“这里是罗勒比庄园,诽谤他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震慑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佐藤被安德森这一声怒喝吓得噎了一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他仍然不肯认输,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笑着说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帕特西亚女士,虽然说您姑姑是这庄园的主任,但您如此维护这位陈先生,莫非……”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在陈阳和安德森之间来回游移,暗示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和陈先生是朋友。”安德森缓缓起身,脊背挺得笔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他目光扫过佐藤,带着几分审视,“你们恐怕不知道陈先生的身份吧?他可是——”
没等安德森说完,威廉姆斯在旁边呵呵一笑,那笑声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和挪揄:“安德森是陈先生的朋友,这一点我承认。”
说着,威廉姆斯一指两人,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毕竟他们两个都没什么钱,一个是落魄的老贵族,靠着祖上留下的这点家业勉强维持体面,另一个是来自东方的年轻人,估计也就是个普通的古董商人而已。要我说,华夏人现在疯狂回购文物,根本不懂鉴赏,纯粹是为了炫富和面子,就像暴发户买奢侈品一样,只看价格不看价值,这种心态在我们欧洲收藏界早就见怪不怪了...”
“威廉姆斯先生。”陈阳突然打断,声音平静如水,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您右手小指上的那枚蛇形戒指,是 1902 年蒂芙尼的限量款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款戒指当年只生产了不到五十枚,每一枚都有独特的序列号和工艺标记。”
威廉姆斯一怔,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下意识转动戒指,试图遮掩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这枚戒指确实是家族传承...”
“因为,真品蛇眼应该是缅甸红宝石,而且是鸽血红级别的极品,在灯光下会呈现出独特的荧光效应,可您的戒指...”
陈阳意味深长地停顿,目光如炬地盯着威廉姆斯的手指,“色泽偏橙,缺乏天然红宝石应有的火彩,更像是加热处理过的尖晶石,这种人工处理的宝石虽然外观相似,但价值相差千倍。”
“而且,真正的 1902 年蒂芙尼限量版,蛇身上的鳞片纹理应该更加精细,您这枚的工艺显然粗糙了不少。”
周围立刻有人探头张望,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威廉姆斯猛地将手背到身后,耳根涨得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胡说什么!这是祖父传下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你这是在诽谤我的家族!”
“哦?”陈阳挑眉,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那说不定您祖父就被人骗了。”
说着,陈阳翘起了二郎腿,“在那个年代,假冒蒂芙尼珠宝的现象并不罕见,特别是在欧洲的一些小拍卖行。就像...”
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有些所谓的专家把元青花当成清代民窑,或者把明代仿古瓷当成宋代真品一样,这种事在收藏界屡见不鲜。”
佐藤突然拍手大笑,笑声中带着恶意:“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陈先生不仅会鉴定瓷器,还会鉴定珠宝!看来您真是个全才啊!”说着,他凑近陈阳,用只有附近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可惜这里不是马戏团,不需要小丑表演。您这种哗众取宠的把戏,在我们这些真正的收藏家面前,实在是太幼稚了。”
一位俄罗斯收藏家忍不住插话,皱着眉头:”佐藤先生,人身攻击就过分了。我们在讨论古董鉴定,没必要进行人格侮辱。“”
“我只是好奇,”佐藤提高音量,故意让更多人听到,脸上带着恶毒的笑容,“如果这位陈先生真的如此有钱有能力,如果他的支票是真的,为什么验资要这么久?正常情况下,大额转账验证最多也就十几分钟,现在都过去半个小时了。”
“该不会...”
佐藤那尖细的笑声还未消散,拍卖厅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霍夫曼那张总是带着职业微笑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决定这场拍卖命运的支票。
原本喧闹的大厅鸦雀无声,几十道目光像舞台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霍夫曼手上,恨不得把那薄薄的纸张看出个窟窿来。
拍霍夫曼一步步走向陈阳,最后双手弯腰将支票递给陈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女士们,先生们,经过核验——”
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能让霍夫曼双手弯腰递交支票,这........
尤其是佐藤和威廉姆斯,两人交换了一个充满狐疑的眼神。
霍夫曼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安德森那张平静得近乎漠然的面孔上,“陈先生的支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没有任何问题。”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佐藤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一旁的威廉姆斯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喃喃自语:“这、这不可能......一个华夏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陈阳旁边,沉默得像一尊雕塑的安德森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佐藤和威廉姆斯脸上。
霍夫曼适时地补充道:“再加上安德森先生的担保,交易——确认有效。”
安德森的担保,就像一道金色的光环,笼罩在陈阳的支票之上,让原本存疑的一切瞬间尘埃落定。
佐藤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挂上一副惯常的轻蔑笑容,像是吞了颗酸梅般,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才咽下去。他双手插兜,故作随意地来回踱了两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拍卖台,似乎在确认什么。
“好吧好吧,”他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拖长了尾音,还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笑意,“看来咱们的华夏朋友确实不差钱。”
他故意顿了顿,环视一圈,确保自己的声音能让每一个角落的人都听得清楚,“只是这八十万买件清代民窑,这'商'啊'业'啊的头脑,啧啧啧,真是让人——”他拖长了声音,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似的,“——印象深刻。”
一旁的威廉姆斯像是被激活了某个机关,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那姿态活像拨浪鼓。他刻意保持着一种浮夸的表演感,手指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声音拔高了八度:“哎呦喂,八十万马克!就这么打了水漂?”
他故作沉思状,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难不成是打算拿回去当传家宝?”
威廉姆斯带着一股子嘲讽的意味,还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人偷听了去:“毕竟华夏都没有什么钱,这种'普普通通'的瓷器也能算'古董',是不是啊?”
这番话像是捅了马蜂窝,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夹杂着几声压抑不住的笑声。有人掩面轻笑,有人交头接耳,还有人干脆把头转向了天花板,仿佛这样可以避开尴尬的气氛。
陈阳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感受着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纯粹的漠然。这些目光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得他皮肤微微发紧。
他缓缓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佐藤和威廉姆斯身上。嘴角微微上扬,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浮现,却让人捉摸不透其中含义。
“二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似乎对我这'购买决定'很有意见?”
佐藤斜睨着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轻蔑的笑容,双手一摊,故作无奈道:“哪儿的话,哪儿的话,我们只是替你的钱包感到惋惜罢了。”
他语气里满是嘲讽,“清代民窑青花,存世量那叫一个大啊,八十万马克,够买十件更好的了!”
“是吗?”陈阳的声音突然拔高,掷地有声,确保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清,“那如果我告诉各位,这件'清代民窑',并非清代青花,而是一件——”
他一字一顿,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元代青花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