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老?”她结结巴巴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对,就是那个耿老!”苏老爷子点点头,神情严肃。
“耿昌耿老!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的泰山北斗!那位老人家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应该清楚吧?”
苏雅琴当然清楚,她在苏家长大,耳濡目染之下,怎么可能不知道耿老的分量。
“现在明白了吗?”苏老爷子的语气缓和了些。
“他陈阳身后,站着的是古董圈南北两大靠山,有这两座大山撑腰,谁敢轻易动他?”
一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苏雅琴从愤怒和委屈中渐渐清醒过来,心底泛起一丝寒意。她的指尖微微发颤,紧紧攥着衣角,脑海中开始重新梳理爷爷刚才说的每一个细节。
宋开元的徒孙、豫省古董圈的认可、京城耿老的学生、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的特邀成员!这每一个头衔,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足以让泉城古董圈的大半人物礼让三分。
而她刚才竟然还在想着如何让陈阳难堪,如何在众人面前让他颜面扫地?现在想来,这简直就是在用鸡蛋碰石头,不,是在用鸡蛋去撞一座铁壁铜墙!
她之前只想着报复陈阳端掉她黑市的私怨,那份恼怒几乎让她失去了理智。每每想起黑市被一锅端的情景,想起那些精心布置多年的渠道和人脉瞬间化为乌有,她就恨得牙根发痒。
还有被他当众戏耍的羞辱,那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从小被宠到大的苏家大小姐根本无法忍受。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找回场子,如何让陈阳也尝尝丢脸的滋味。
可她却完全忽略了,短短时间内,陈阳已经积累了如此恐怖的人脉和背景。这些背景,每一个都比她苏家的底蕴还要深厚,每一个都能轻易碾压她这个所谓的大小姐。
她甚至能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把事情闹大,别说爷爷不会保她,就连苏家都要为了平息事态而把她推出去谢罪。到那时,丢脸的就不只是她个人,而是整个苏家的颜面。
这已经不是她苏家大小姐能够随意拿捏的对象了。这个认知如同一根刺,深深扎进她的自尊心里。她从小到大,在泉城古董圈几乎是横着走,谁不给她苏大小姐几分薄面?
可现在,她却要承认,有人已经站到了她无法企及的高度,而这个人,偏偏就是她最想报复的仇人。
苏老爷子看着孙女神色变幻,那张原本骄傲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迷茫和慌乱,心中暗暗叹气,却又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年轻人吃点亏,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总比一直这么狂妄下去要好。
他突然想起什么,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不对呀,琴儿。”
“我记得原先,你提起这个陈阳在豫省和京城的战绩时,不是还颇为钦佩,说他给咱们年轻一辈长了脸么?”苏老爷子眯着眼睛,仔细回忆着,“当时你还说,要是能认识这样的年轻才俊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切磋切磋,学习学习人家的眼力。”
“怎么人家一到泉城,你反而上去找人家麻烦了呢?这前后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这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啊。”
苏雅琴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人揭穿了什么秘密,脸上瞬间飞起两抹不自然的红晕。
她的目光开始闪躲,不敢直视爷爷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她怎么可能告诉爷爷,自己在古林省暗中经营,用以收集情报和特殊货源的黑市,就是被这个陈阳一手端掉的!
那个黑市可是她花了三年时间,耗费无数心血才建立起来的暗线,是她在苏家之外独立运作的重要资产。那才是她真正记恨陈阳,并想方设法要让他出丑的根本原因。
起初的钦佩是真的,但黑市被端的损失和恼怒,让她将那点钦佩彻底转化为了想要报复的冲动。
苏雅琴不敢看爷爷探究的眼神,心虚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掩盖着眼底的慌乱。她继续摇晃着爷爷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我……我一开始是钦佩他嘛!爷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欣赏的就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苏雅琴说着,眼珠子转了转,话锋一转:“而且……而且我也是为了咱们听雨阁着想啊!这样的人才,如果能为我们所用,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她越说越顺,仿佛自己真的是出于这个目的:“所以这次听说他来了泉城,我才想着亲自去会会他,考验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要是他真的有本事,我还想着和他交个朋友呢!”苏雅琴继续编织着自己的说辞,“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爷爷您经常这么教导我的!”
说到这里,苏雅琴脸色骤然一变,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谁知道……谁知道他根本就是个伪君子!”
“表面上斯斯文文,实际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王八蛋!”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一点风度都没有!仗着自己有点本事,有点背景,就目中无人!”
苏雅琴越说越激动,眼泪真的掉了下来:“就知道欺负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戏弄我,让我下不来台!爷爷,您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抽泣着继续控诉:“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主动去和他交流鉴宝心得,他倒好,处处针对我,让我难堪!”
随后,苏雅琴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爷爷,又用力拉着爷爷的胳膊撒娇起来:“爷爷,我不管!反正这次我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在泉城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从小到大,您和爸爸都把我当掌上明珠,谁敢这么对我?”
“您必须得帮我出这口气!”苏雅琴摇着爷爷的手臂,撒娇道,“不然……不然听雨阁的脸真的丢尽了!”
她继续哭诉:“您想想,我可是听雨阁的大小姐啊,结果被一个外地来的小子当众羞辱,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听雨阁?”
“会不会觉得我们听雨阁好欺负?会不会觉得我们听雨阁不行了?”苏雅琴越说越委屈,“我以后也没脸出去见人了!那些个千金小姐们,还不得在背后笑话我?”
没等说完话,苏雅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将空空的手腕递到了苏老爷子面前,声音里满是悲愤:“爷爷,您自己看看!连我妈送我的镯子,都被他打碎了!”
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那可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啊!您知道我平时多宝贝这个镯子,从来都不舍得摘下来!”
“结果……结果就这么被他毁了!”苏雅琴哽咽着,“爷爷,我妈妈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看着苏雅琴空空的手腕,苏老爷子的眉头直接立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铁青。这镯子可是自己儿媳妇临终前,拉着琴儿的手,亲自给她戴上的,当时还叮嘱她要好好保管,现在居然被打碎了,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苏老爷子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显然是真的动怒了。
苏雅琴看着爷爷的面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眼睛转了转,立刻向外面喊道:“阿七,进来!”
背着雕花长弓的阿七,身姿挺拔如松,无声地滑入房间,他那张永远面无表情的脸上,今天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向苏老爷子微微躬身,表达着应有的敬意,那一声“老爷子”轻的几乎听不见,像是怕打破了这屋内的微妙气氛。
苏雅琴见阿七进来,立刻扬起雪白的皓腕,朝着阿七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碎镯子拿出来,给我爷爷瞧瞧!”
“看看陈阳那个混蛋,把我这镯子祸害成什么样了!”
阿七听到苏雅琴的吩咐,原本就有些茫然的脸上,更是瞬间凝固,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仿佛在询问,又仿佛在抗拒,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结了。
苏雅琴看着阿七那副傻愣愣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噌噌地往上冒,她简直要被阿七的迟钝给气疯了,这个榆木脑袋,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她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敲打阿七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浆糊。
“阿七!你发什么愣呢?耳朵聋了吗?”苏雅琴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明显的怒意和不满,“我问你话呢!把镯子拿出来啊!你还想让我再说第三遍吗?”
阿七被苏雅琴的怒吼声惊醒,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我……我以为你已经把它捡起来了……”
阿七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等待着大人的惩罚一样。
“什么?!”苏雅琴听到阿七居然没有捡起镯子,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阿七,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