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找谁?”
身后那熟悉的声音让左慈、于吉浑身僵硬,缓缓转过身,只见本该躺在棺椁中的苏曜正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他的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陌刀斜倚在身侧,泛着森冷的光。
殿内的烛光穿过层层烟雾映在苏曜脸上,忽明忽暗,平添几分诡异。
“唐……唐王?!”
左慈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手中的桃木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于吉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紧贴地面,冷汗浸透了道袍:
“唐王明鉴!小道,小道只是想让陛下宽心,并无一丝恶意啊!”
苏曜缓步上前,弯腰捡起左慈掉落的桃木剑,在手中把玩着,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两人:
“宽心?用迷香幻术欺骗陛下,这就是尔等的宽心之法?”
“当初进格物院时的承诺诸位这么快就忘了吗?”
“唐王恕罪!我等实在是无计可施啊!”
左慈浑身如筛糠般颤抖,强撑着解释道:
“陛下对唐王情深意重,您这一睡不醒,陛下是日夜悲戚,我等担心陛下伤心过度,方才出此下策。”
“咱们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安神香料,想着让陛下在梦中与唐王相会,稍稍缓解哀思,绝无冒犯之意!”
苏曜轻哼一声,对他们的说法不置可否。
他们为什么这么怕苏曜,连一点鬼扯话的都不说?
原因很简单,当初苏曜格物院广召天下能人异士,那时就曾亲自考教过诸人的本领。
这时人们所说方士与术士,指的是方技之士与数术之士。
相比于读四书五经的儒生,他们信仰谶纬学说,擅长祭拜鬼神,钻研炼丹之术等等。
最关键的是,其对数学、医学、天文地理与阴阳五行之说多有擅长,正是搞科学研究的好用助手。
当然了,前提是破掉他们的那些装神弄鬼的迷信手段。
于是乎,当时的苏曜就与这些能人异士们逐一斗法。
起初,苏曜还抱着些看看这正式版的真三世界会不会真的加了点玄幻法术元素的想法,结果自然是大失所望。
这些人掌握的全是些心理学与障眼法的把戏。
在看过后世那些诸多精妙的魔术后,他们这点原始的手段根本难入苏曜的法眼。
比如左慈曾当众表演“空盘取鱼”,震惊众人,但苏曜却一眼就看穿他了的宽袍长袖中暗藏玄机。
而于吉的符水治病,也不过是在其中加入了真正有着治疗功效的草药。
当时苏曜直接将符水煮沸蒸发,析出药渣,在显微镜的作用下,于吉“神水”的秘密立刻就被公之于众。
没错,显微镜。
在掌握了玻璃制造技术后,望远镜与显微镜的制作自然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于是乎,在格物院的斗法台上,这些自诩通神的方士被苏曜用三棱镜分解彩虹、用杠杆原理撬动巨石、用透镜聚焦生火等等,直接就将他们苦心经营的神秘面纱撕得粉碎。
自那之后,所有人都臣服在了苏曜的奇技之下,跟他一起老老实实的学习钻研这门名叫“科学”的仙法。
那时候,就有不少结合苏曜在战场上的超凡武力与平日里大异于常人的言行,将其视为如神农氏那般的圣人降世,专为教化万民而来。
否则,他们根本解释不了,若非是生而知之,怎么会有人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掌握那么多他们钻研一辈子都搞不明白的事情,而且还不止是一个领域,而是全能啊全能!
如今,再见苏曜水灵灵的起死回生,简直更是坐实了格物院中的那些传闻。
左慈和于吉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怒了这位“仙师”。
苏曜沉默片刻,然后将桃木剑随手一抛,剑柄精准地落入左慈怀中,淡淡说:
“这次便暂且饶过你们,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两人连忙千恩万谢,正准备屁滚尿流的跑路,又被苏曜叫住:
“慌着跑什么,这几日发生了何事,还不给我细细道来。”
苏曜走到万年身边,将其抱起,马上就开始询问眼下的状况。
方才他苏醒时,便立刻察觉到周围异样的气息,虽然以他的身手,暗中潜伏早已将左慈、于吉的谋划听得一清二楚,但是这不过只是局限于眼前的状况。
自己这所谓的“一睡不起”到底过了多久?
为何直接睡到了灵堂之上?
这些事情苏曜都需要尽快掌握。
尤其是在黑屏状态时他听到的些只言片语,还有如今系统上出现的变化,都让苏曜自平定淮南后就松懈下来精神再次紧绷起来。
而对于苏曜的发问,左慈于吉两人自然知无不言。
“回禀唐王,自那日天降异象后,您已昏睡七日有余”
左慈小心翼翼地禀报着,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偷瞄苏曜怀中熟睡的女帝。只见万年女帝在苏曜臂弯中睡得香甜,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全然不见连日来的憔悴。
“有点意思。”
苏曜抱着万年,穿过烟雾,引着众人向门外走去:
“所以你们都以为我死了,还给我搞了这么个别开生面的大祭?”
“是,是的。”
左慈亦步亦趋,跟在苏曜后面小声回话:
“我等见识浅薄,不知唐王自有神异之处。那日太医诊断唐王已无呼吸心跳,陛下悲痛欲绝,朝中上下皆以为唐王已然仙逝,才筹备了这场头七祭奠。”
左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声音愈发颤抖,于吉也紧跟着连忙补充:
“唐王殿下您有所不知,这七日来,陛下茶饭不思,日夜守在您身边,朝中大臣们也轮番劝谏,可陛下始终不肯离去。洛阳城的百姓听闻唐王离世,自发披麻戴孝,大街小巷满是哀哭声,都说唐王是上天派来拯救大汉的,如今是大业已成,回归天庭”
左慈讪笑两声,尴尬说:“都是些愚夫愚妇的妄言,当不得真。不过如今朝野内外人心惶惶,您看咱们是不是当即昭告天下.”
“倒也不全是妄言吧。”
“啊?”
冷不丁的,苏曜淡淡的话直接把左慈听傻,后半段的话都直接咽了回去。
不全是妄言?
什么意思?
唐王难道说???
左慈与于吉互看一眼,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大将军?!”
“唐王殿下?!”
“天呐!”
“唐王醒了!唐王活过来了!”
“快,快去通知大家!”
唐王府,灵堂外,火把摇曳。
苏曜抱着万年,领着左慈和于吉等人缓缓走出,顿时引发了一阵骚动。
守卫在外的禁军将士们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狂喜,纷纷跪地高呼。
他们中有的人飞奔去通知府中苏曜的家眷报喜,有的人去向随驾的官员报告,更多的人则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在这奇迹之前连连叩首。
很快,整个唐王府都沸腾起来,消息如野火般迅速蔓延。
“唐王复活了!”
“唐王死而复生了!”
这样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蔡邕、贾诩等大臣闻讯赶来,见到活生生的苏曜,皆是又惊又喜,纷纷上前行礼。
蔡邕激动得老泪纵横:“唐王殿下,您可算醒了!这几日陛下和朝中上下都担心坏了!”
贾诩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曜怀中沉睡的女帝,又瞥了眼左慈和于吉,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两位道长果然有些真本事,竟真能招魂引魄。”
左慈和于吉闻言,面色尴尬,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这一切都是陛下心诚所致,唐王洪福齐天,我等不过一点微小的贡献”
说着话他们两人目光还悄悄瞅着苏曜,见这位唐王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陛下累了,先让她好好休息。至于其他事情,明日再议。”
蔡邕等人连忙应是,迅速安排起来。
很快,唐王府中的灵堂被撤去,白幡换成了红绸,哀乐变成了喜乐。整个洛阳城都沉浸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既是为唐王“死而复生”而欣喜,又为这超乎常理的事情而震惊。
其中最小丑的,就要数那些当时得知苏曜暴毙而弹冠相庆的某些世家余孽和保守派官吏了。
他们本以为苏曜一死,自己就算不能顺利的反攻倒算,但将其新政改革中于己不利的地方大规模推翻当是不难。
比如在科举制中恢复部分察举名额,或者直接给世家权贵开开后门,美其名曰“不拘一格纳贤才”,再将田亩丈量之事束之高阁,好让隐匿的私田继续成为家族财源。
然后最关键的还是那要命的考成法,此法一经推出,就如同悬在众官头上的利刃,往常每日犹在品茶喝酒的好日子不复存在,每天都要关心自己的任务指标,可谓是当世最恶的酷政!
于是乎,就在洛阳城中哭天抢地的为苏曜过头七的时候,这些人也已暗中串联,聚在洛阳的某处世家大宅中,开怀痛饮,挥斥方遒。
更有甚者,喝到兴头上来,直接将考成法的文卷掷在地上狠狠踩踏,咬牙切齿,说什么此苛政终可终矣云云。
可此刻,唐王府前的红绸在火光中猎猎作响,他们在这本该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那满城的欢呼,一个个全都僵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
“王太医不是说唐王这次是死透吗?”
“鼻息和心跳都没有,这也能活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煞白,更有人气的将酒杯摔在地上直言是什么妖孽作祟云云。
“不要慌,先查清楚再说。”
说话的人是太常寺卿刘虞。
这次诸人欲推翻新政,便是找来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宗室为领袖之一。
这时,面对这突发情况,刘虞也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理智.
但没什么卵用。
“不好了!”
“唐王重生这是千真万确啊!”
一名家丁慌慌张张撞开房门,跌倒在地:
“小的刚刚亲自走了一趟唐王府,现在整个洛阳城都传遍了,唐王抱着陛下从灵堂里出来,神态自若,还说让大家明日议事!”
探子报来的消息彻底击碎了众人的心防。
大将军还活着,没有什么是比这更骇人的事了。
一时间,本来高朋满座的厅堂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你你,届时面色惨白,沉默不语。
“呃本官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要事,先且告退了。”
光禄勋卿陈纪突然打破死寂,抓起官帽起身便走。
这陈纪可不是常人,他乃是现今颍川陈氏的族长,前太丘长陈寔之子,同时也是吏部侍郎陈群的父亲,同样是这些保守派的领袖之一。
有他起头,很快的,其他官员也纷纷借口起身,就连刘虞自己也是拱了拱手便匆匆离席。
他们表面上维持着一份还算不错的体面,但几乎所有人袍袖下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开玩笑,他们敢这么聚在一起,声讨新政,那最大的前提就是苏曜死了。
现在,你告诉他们大将军活着?
那这事自然是一百个办不成,想活命的,第一反应都是立刻撇清关系,大家都非常默契的当这几天的事情从未发生。
就这样,这场看起来影响力甚广,牵连重大的反对派作乱,还没来得及开始施行,便在苏曜重生的惊雷中胎死腹中,直接原地解散,徒留满地狼藉。
而这一切自然也没逃过锦衣卫的眼线。
本来一片混乱,进入摆烂状态的锦衣卫官兵们一下子也抖擞起精神,将这个大宅周围的异常紧急上报唐王府的苏曜。
不过,苏曜对此也只是淡淡一笑,把折子付之一炬,没去深究这些跳梁小丑的事情。
只要他还活着,这些人就不可能搞出什么乱子,他若是真的死了.
那这个世界还会继续按现在逻辑运转与否恐怕也在两说。
本来,对于这个黑屏了一段时间然后重新启动后解锁新地图,新任务的状态,苏曜怎么看都和过去版本更新踹人下线一模一样。
但是,一闭上眼睛,苏曜脑海中就闪过了自己在黑屏待机时听到的些许声音.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而且还断断续续。
但是其中流出的情报却足以颠覆他对现状的认知。
“我是一个BUG?”
“难道我不是被单纯的困在了游戏世界里?”
“那说话的两人是谁?”
“所谓的障壁又是什么?”
一个个现实的问题摆在苏曜眼前,让他无法回避。
如果说在以前,苏曜还能自欺欺人,认为现在只是一场游戏事故,让自己沉浸在这个世界中搞角色扮演。
但如今,那些若隐若现的对话碎片却如芒在背,将苏曜从虚假的安定中狠狠拽出。
明明已经通关了三国,结果还无法离开,“真三世界”里却开出了世界地图,怎么想这都不能再等闲视之了。
考虑到自己可能正在被某人监视,苏曜表面上不动声色,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实则心中却已是心念电转,想好了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看了眼系统界面中那突然出现的那几个金色成就,苏曜在安顿好万年后当即唤来亲兵传令道:
“明日召开大朝会,京中文武百官全部上朝,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