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二问道:
“是因为鬼子打过来了吗?”
苗翠凤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
“跟鬼子打过来有关系,但主要原因不是因为鬼子,而是因为俺哥的未婚妻。”
“俺哥名叫苗人龙,俺爹为我们兄妹取名,本想是让我们成为人中龙凤,我只是个乡下丫头,名字中虽然有凤,但不是人中龙凤,只有俺哥考上大学,进入县政府,才能称得上人中龙凤。”
“俺哥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跟一个名叫陈慧香的女子同学,后来,他们又一起考进了省城的大学,更加确定了恋人关系。”
“陈慧香的父亲,是县政府的一个科长,俺哥和陈慧香大学毕业之后,能顺利进入县政府工作,一来是他们是大学生,二来,也是因为陈科长的关系。”
“鬼子打过来的时候,国民政府的县政府人员,有很多人辞职不干了,或者跟着国军撤退了。”
“俺哥虽然考上大学之后,就不再习武,但武者的尊严,还流淌在他的血液里,他不想投靠日伪政府当汉奸,他也想跟着国军撤退,或者辞职不干,但是,陈慧香阻止了他。”
驴二问道:
“陈慧香为什么阻止你哥?她想当汉奸吗?”
苗翠凤摇摇头,说道:
“我见过陈慧香几次,虽然对她不算了解,但我能看出来,她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她之所以阻止俺哥,都是因为她父亲陈科长。”
“鬼子打过来之后,原来的县长和大批的官员,都不干了,日伪要重组伪政府,陈科长趁这个空缺,投靠了日伪,成为副县长,从陈科长,成为陈副县长。”
“陈副县长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需要自己的心腹,而俺哥是他的女婿,他当然不肯放俺哥离开,就利用女儿,劝俺哥加入伪政府。”
“俺哥虽然不想进入伪政府,但为了爱情,他还是选择了加入伪政府,成为一个科长。”
驴二苦笑道:
“你哥就因为不练武术,你爹就不高兴了,你哥加入伪政府,你爹更不高兴了吧?”
苗翠凤忧愁的说道:
“俺爹何止是不高兴,简直是大发雷霆,声明跟俺哥断绝父子关系,从那之后,俺哥就很少回家了,俺爹也不许我进城见俺哥。”
“俺娘在三年前去世了,如果俺娘活着,她还能缓和俺爹跟俺哥的关系,俺娘不在了,俺爹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没人能缓和俺爹和俺哥的关系了。”
“虽然俺爹不许我进城见俺哥,也不许俺哥踏进家门一步,但俺哥还是会悄悄回来,只不过不敢进家门,派邻居把我叫出去,送给我一些礼物给俺爹,并叮嘱不要说是他送的,要说是我买的。我也会偶尔进城见俺哥。”
“他大学毕业刚进入县政府的时候,容光焕发,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但自从加入伪政府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蔫了,像是失去了灵魂,没有了精气神。”
“我知道,他是因为加入了汉奸政府,才不开心的,我劝他,既然不开心,就不要干了,辞官回家,跟父亲和解,家里有田产,就是种田也不会饿死。”
“但俺哥说,他不能走,他要走了,就不能娶慧香了,慧香的父亲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农夫,为了爱情,他只能留下,他只能尽量少干坏良心的事,尽量不坑害老百姓。”
驴二好奇的问道:
“你哥已经进入县政府两年了,要事业有事业,要时间有时间,他还没跟那个陈慧香结婚吗?”
苗翠凤摇摇头,说道:
“没有,俺娘在三年前去世的,俺哥进县政府的时候,俺娘刚去世了不到一年,还在孝期,别说俺哥要为俺娘守孝,就是他想结婚,俺爹也不会同意,要俺哥必须守孝三年,三年之后,才能结婚。”
“当时,有一位师兄劝俺爹,说现在是民国了,不是封建社会了,不需要再墨守成规,非要守三年的孝期,一年之后,或者两年之后,就让俺哥结婚吧,早些成家立业,您也能早些抱孙子,俺爹勉强答应了两年之后,允许俺哥结婚。”
“但是,还没到两年的时候,鬼子就打过来了,俺哥加入了汉奸政府,这时候,俺爹跟俺哥连父子关系都继绝了,更不用谈什么结婚的事了。”
“俺哥得不到俺爹的允许,当然不敢光明正大的结婚,所以婚事一直拖着。”
“不过,俺哥跟陈慧香,已经同居在一起了,按说,男女不结婚,是不能住在一起的,但俺哥跟陈慧香都是大学生,接受过新思想,他们同居了,住在一起,只是没举行婚礼,但领了结婚证书。”
“可是,对我们乡下人来说,只要没举行婚礼,就不算结婚,更何况,俺哥加入伪政府,都是因为陈慧香,俺爹讨厌陈慧香和她父亲陈副县长,当然不承认他们的婚事,所以,对俺爹和俺们的亲戚邻居来说,俺哥就是没结婚成家。”
苗翠凤说到这里,忧愁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俺爹和俺哥的关系,一直这么僵着,虽然我知道,俺爹也关心俺哥,但他更气恼俺哥当汉奸,虽说俺哥没干过坏事,只是写写文件之类的文职,但对俺爹来说,只要加入汉奸政府,就是汉奸。”
“俺哥知道,只要他一天不脱离伪政府,俺爹一天就不会原谅他,他虽然痛苦,但为了他所谓的爱情,仍然不肯离开伪政府,不肯离开陈慧香。”
“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也没有好办法。”
“直到半个月前,俺爹被打伤了,伤势很重,这个时候,我不能不进城通知俺哥了,同时也希望俺哥,能利用他的职权,保护俺爹和俺家,不要让那些汉奸兵,追查到俺爹。”
“可是,等我请邻居帮我照顾俺爹,我进城找俺哥的时候,才知道俺哥已经被关在牢里三天了,而且是死刑。”
驴二惊讶的问道:
“你哥只不过是文职人员,他犯了什么法,竟然是死刑?”
苗翠凤叹息道:
“他犯的法,就是他爱上了他一个不该爱,不值得他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