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沉默许久，叹道：
“说到底，这些只是你的猜测，你祖爷爷未必真如此想，不若，你还是去一趟吧。”
“我不能去，不能现在去。”李宝说道，“我只能与大家伙一起去，现在肯定有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若单独去见祖爷爷，定会让人生猜忌之心。”
李茂苦笑道：“猜忌不猜忌的……有区别吗？”
“对祖爷爷来说，当然没区别，可对我们来说……区别很大。”李宝解释道，“我按兵不动，我就是他们的代言人，我一动，我就成了他们的敌人。”
李茂一怔，想了想，认可了儿子的说法。
如若儿子所料不差，那李家长房还是唱红脸的那个，如此，也能为之后的收回财富做铺垫……
“你确定你猜中了？”
李宝笑呵呵道：“爹，你说，祖爷爷为啥要等我回来？”
“这信息隐藏的也太深了，你祖爷爷怎就笃定你一定能猜到？”李茂实在不放心，折中道，“你不去，让你六哥八哥去，是他们惹着了你祖爷爷，今日被吓唬了一番，这时再去负荆请罪，也在情理之中。”
李宝无奈道：“爹，您还是家主，六哥八哥是你儿子，他们去还等于咱们长房去，一样的，几位叔爷虽没有大智慧，小聪明还是不缺的，这关口正是敏感期，还是谨慎为好。”
李茂叹道：“我只是怕你会错了意，进而让你祖爷爷对咱们这长房一脉更加失望。”
“爹你多心了，祖爷爷为何看好我，器重我？”李宝笑道，“正是因为我是祖爷爷一手教出来的。”
接着，又在心里默默补了句——“还有朱爷爷，还有京中那位圣君的点拨，你儿子比你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李茂一番纠结之后，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行吧，就依你好了。”李茂心情惆怅，为数不多的心气儿也散了，“这李家家主的位子早晚是你的，这是你的选择，此番是福是祸……未来你也别怨天尤人。”
“儿子自不会怨天尤人，父亲你……”李宝试探着问，“爹，这次的变动，你可能接受？”
“我接受与否重要吗？”
李茂苦涩道，“我没的选，一如你叔爷他们，我也只能接受祖宗的安排。”
李宝松了口气，安慰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悲观，长远来看对你我父子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唉，但愿吧。”
李茂忽然一下子苍老许多，“若这次真被猜中，事了，你就做李家家主吧，我不再管事了，任你自由发挥。”
李宝并不意外，趁势说道：
“父亲若真下了决定，不若趁着这次机会，把二哥，五哥，他们也叫回来，这样，无论对他们，还是对儿子，都是好处多多。”
李茂一惊，愠怒道：“老子还活着呢，你就想把兄弟都赶出永青侯府？”
父亲息怒，儿子的意思是……早晚都是要分家的，如不在这时候分，未来再分……咱们这一家就太吃亏了。”
李宝讪讪，分析道，“如果兄长离开了永青侯府，那他们就能挤占许多偏房的家产份额，父亲是想让几位兄长，与我共同分得长房一脉的资源财富，还是想儿子独享长房家产，几位兄长弟弟去分偏房的份额？爹你想想，到底哪个更划算？”
李茂一滞。
李宝坦然以对。
良久，
“看来父亲真是老了，真是白活了这大半辈子……”
李茂承认了自己的能力不足，也接受了自己的平庸，“除了永青侯这个爵位，父亲暂时没办法传给你，其他的……此次事件过后就都是你的了。”
接着，李茂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道：“儿啊，该争取还是要争取的，争取多少都是你的，我想你祖爷爷还是疼爱你的，到时候……别抹不开面子，脸皮厚才能吃个够。”
顿了顿，“你几个兄弟那边由我去说，你顾好你自己就成，你脑袋瓜好使，趁这期间好好想想计策。”
“是，儿子会的。”李宝心头振奋，躬身一揖，认真道，“孩儿定不让父亲失望。”
李茂轻轻点头。
“对了父亲，还有许多李家人……”
“我安排人去通知，你的任务是怎么分得最多。”李茂摆摆手，转身离开。
望着父亲的背影，李宝多少有些不忍，想叫住他说出隐藏福利，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
现在不说，过两天到了大分家之时父亲也会知道，此时父亲不知情，悲形于色，更能衬托出长房一脉的清白与愤懑，也更能换取一众李家人的同理心，方便取信于人……
其实李宝并不慌，即便真就是上纲上线的平均分家产，甚至来个一视同仁，直接按人头分，李宝也一样不慌。
因为就连父亲，也下意识忽略了一个超级重量级人物——太姑奶奶！
李家的科技产业是太姑奶奶一手打造的，创始人还在呢，又怎可能将其一手创建的科技商业，囊括进分配家产的范畴？
至于太姑奶奶会把产业交给谁继承，这是太姑奶奶的自由，即便祖爷爷不强行干预，那许多李家人也无权干涉。
这个才是重中之重！
此外，李家在海外兼并的大量土地资源，没有‘永青侯’这个身份的李家人，即便有心染指，也是鞭长莫及，只能拱手让给有资格继承爵位的李家长房，顶多是以此为博弈筹码，从别处多找补些好处罢了。
“唉，李家不争气是真，主要还是曾祖太能干了，把李家的高度拔的太高，若非有祖爷爷，免死铁券再多十倍，都不够李家用的，嗯…，这样也好。”
李宝已经接手了李家诸多产业，且他头脑十分清醒，太清楚李家的所拥有的财富有多恐怖。
再这般发展下去，不出二十年，大明的物质财富就没办法丰富了，之后，必然会陷入停滞，甚至倒退……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祖爷爷是为大明好，可又何尝不是为了李家……”
李宝轻声感慨……
~
小院儿。
朱载壡、李莺莺小两口登门拜访。
李莺莺蕙质兰心，从昨日太姑奶奶让她去找父亲，且父亲神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就知道要出大事。
于是今日一早，就让儿子在外面望风，果然有些身份地位的李家人，一股脑都来了。
如此一来，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无论是她，还是丈夫，都与李家密不可分，她自然上心。
朱载壡倒没想这么多，不过，问一问又没什么。
这厮一向耿直，也没那么多弯弯绕，见媳妇儿一直不着边际，直接道：
“李先生，你是不是想对李家做出调整啊？”
“嗯。”
“噢。”朱载壡点点头，没了下文，并没有特别的感触。
李莺莺却是一惊，状似无意的问道：“祖爷爷，您打算怎么调整啊？”
“分家，大分家。”
“要分家啊？”朱载壡点点头，继而猛然一惊。
见状，李莺莺略微松了口气，心情放松许多——果然，丈夫还是聪明的，并不笨。
不料……
“李先生，我那老岳丈还称得上当打之年，这时候分家，会不会太伤他了？”
李莺莺：(⊙_⊙)?
李青也是一怔，随即气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让李宝提前接任家主，承袭永青侯？”
“难道不是？”
“……你还是回家看孩子吧。”
朱载壡愕然，郁闷道：“先生你这话……倒是太伤我心了。”
李莺莺强忍扶额的冲动，只好亲自出马，说道：
“祖爷爷，莺莺只是一嫁女去的女娃，按理说，不该操心这些事，也没资格指手画脚，只是……真要是分了家，可就没办法集中力量办大事了啊。”
李青嗤笑道：“现在的李家，即便集中力量，也不见得能办什么大事。”
“呃，现在李家是有诸多问题，也应该做出调整，可分家……”李莺莺试探着说，“会不会太激进了些啊？当然，我就一说，祖爷爷要是计议已定，自然是以祖爷爷为尊。”
李青失笑道：“也不用这般小心翼翼，你是担心这一分家，李家就会分崩离析，对吧？”
“祖爷爷高见。”
李莺莺讪讪点头，道，“时至如今的李家，人心本就不齐，多赖利益捆绑才得以凝聚，一旦大分家……许多产业可能就一蹶不振了，这也会影响到许许多多的工人百姓。”
“大抵不会如此，即便会，也只是一时。”李青笑了笑，道，“这次分家就没你的份儿了，不过，这次分家之后，你们两口子却能从中渔利。”
朱载壡惊诧道：“我们如何渔利？”
“祖爷爷可是说……金融工具？”李莺莺问。
“到底还是姓李的比姓朱的聪明……”李青含笑道，“不错，到时候各人是各人，你们再与小宝共同经营，就没有人再心存不满，指手画脚了。”
李青看向朱载壡，道：“这个金融工具，你们可以加大精力运作了。”
朱载壡却还在为李青刚才的主观点评愤懑，强调道：“先生你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顶多也只是莺莺这个姓李的，比我这个姓朱的聪明。”
李莺莺：-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