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哪敢有异议,况且,这点他也是心知肚明。
“玄孙明白。”
“嗯,那就好。”李青舒了口气,“都回去吧,把这几个也一并带走。”
“是……”李茂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道,“后事是交给他们的父母操办,还是玄孙来办?”
李青没好气道:“人还没死呢,这几个直接分钱好了,留的有他们的。”
“啊?啊,是,玄孙明白了,回头就分他们钱。”李茂连连点头,紧接着,又犯了难,足足五个小年轻,自己和儿子咋个弄走?
要不说老子不如儿子呢,李宝当即就想到了办法,说道:“父亲稍等,儿子去外面喊几个送餐小哥来帮忙。”
李茂眼睛一亮,随即又有担忧,低声问:“怎么解释啊?”
“这还不简单?就说吃醉了酒便是了。”李宝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几人,“你瞧他们胸口,都还喘着气儿呢。”
李青没有理会父子讨论,径直出了院子,李雪儿随之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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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事,末了还是李青来解决,李家之外的事,则是海瑞、张居正、赵贞吉共同办理……
张居正的官威,海瑞的强硬,赵贞吉和稀泥,三人强强联合,劲儿往一处使,弄的直隶六部一众大员是一点招都没有。
内阁大学士不敢得罪,民心所向的海瑞不能得罪。
那么得罪赵贞吉?
除非全然不顾国子监无数监生的口水……
三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裹挟朝廷,一个裹挟民意,一个裹挟读书人,舆情汹涌之下,再加上李家已经开始真正分家了,一群大员也只能勉为其难,扼腕叹息……
不过认清了现实之后,这群人精立时就有了动作,开始单对单的核查李家各人的产业价值,核算他们的经营额度,以此定下征收税额的大致区间……
大明工商业发展至今,商税的收取也在一直进化,一直在精细化,合理化。
毕竟,现在的大明商税,已经彻底超越了田赋,成为了大明财政第一摇钱树。
上至皇帝,下至官吏,都十分重视商税,事至如今,不敢说完全杜绝了商贾偷逃赋税,却也极大保障了商税的大额收取。
当然了,对朝廷,对官府,对当权者来说是更加精细、合理,对经商者而言,却非如此。
只觉朝廷收的太多,地方官府盘剥的太狠。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贪得无厌也是有根据的,当初太祖立国,对经商者的赋税收取,不能说免税吧,也差不太多。
商贾几乎九成九的收益,都装进了自己腰包。
可自永乐朝开海通商,海上贸易下放民间之后,就开始加码商税,此后,一代又一代的皇帝都对商税逐步加码,虽然每一任皇帝加的都不是太狠,可一代又一代的钝刀子割肉下来,时至如今,商税已然令商绅感到剧痛无比……
对此,商绅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可朝廷对偷逃税款的惩处太重了,轻则数倍罚款,重则抄家流放,更甚者砍头都是有的,此外,工商业的极度繁荣,大大降低了经商门槛,除了李家这样的巨无霸,根本没商绅能够威胁到朝廷。
如今,李家要分家了,自然更不是威胁了。
大明收取赋税的制度非常严格,虽然执行的人略有偏颇,但总体来说,还是杜绝了商绅损公肥私的现象……
这其中,离不开李青的努力,被大明皇帝冠以‘花钱妖精’的他,特别需要朝廷有钱花,对此,自然不能不上心。
见大势已定,李青不再过多关注,又开启了短暂的慢节奏生活。
这次李家分家,导致中秋也给错过了,不过为了李雪儿,李青叫上朱载壡两口子,又给补上了。
饮酒赏月,分食月饼,力求李雪儿的余生,少一些遗憾……
这一日。
海瑞、张居正、赵贞吉,跟商量好的一样陆续登门,李青干脆一下子全招待了——点外卖。
银杏树下,四人边饮边聊,也勉强算是谈笑风生。
——主要是海瑞比较沉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海瑞提出告辞:“下官今日来,是向侯爷告别的,吴淞江那边事务繁忙,如今李家事了,下官得早些回去坐镇才是。”
闻言,赵贞吉忙也取出早已写好的辞呈,讪笑道:“劳烦侯爷给署个名。”
李青既没有挽留海瑞,也没有拒绝赵贞吉的请求。
末了,朝张居正道:“你是不是也要回苏州了?”
张居正犹豫了下,说道:“下官暂时还回不去,皇上又有新旨意传来。”
见状,海瑞、赵贞吉知趣的起身告辞。
张居正怕惹得永青侯不喜,遂笑道:“不是什么秘密,二位可以旁听。”
顿了顿,“是关于西域之事。”
二人都对国家大事较为上心,闻言,又都坐了下来。
张居正说道:“先前我曾向皇上谏策,以西域的棉换大明的麻之方式加大互市贸易……”
张居正简单说了下事情的起因。
对此,海瑞、赵贞吉都甚为赞同。
赵贞吉缓缓说道:“各自扬长避短,各取所需,不仅能互惠互利,还能加大西域对大明的依赖……这么说,是西域使者团已经到了京师,且对这个方案非常认可,皇上是要张大学士在此推行?”
“睿智无过孟静兄。”张居正微笑颔首。
海瑞点头道:“南方的确更适合种麻,不过,今工商业发达,种麻的效益远不如种桑,如何使百姓接受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只要肯用心,办法还是有的。”
闻言,海瑞不再过多问询,知道张居正有了切入点,只是不想说出来。
李青也没问,只是道:“需要帮手的话,可以向沈炼要人。”
“沈巡抚已经派了人来,此人确是不凡,侯爷若有暇,改日下官引荐给侯爷……”
张居正讪笑笑,道,“不过,下官还需要侯爷帮个忙。”
李青有些奇怪,问道:“以你的能力,还办不成这件事?”
“呃……能办,不过,皇上还另有交代。”张居正神色肃然,“皇上想削弱南直隶的税权。”
李青沉吟道:“所以你想以种麻为契机开展?”
“呃呵呵……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侯爷。”张居正干笑道,“说来惭愧,这也不是下官想出的办法,而是沈巡抚派来的人给出的点子,下官也觉得以此为由头,与南直隶夺权,是个不错的法子。”
李青问:“夺权到什么份儿上?”
“自然是越多越好。”张居正说道,“虽然江南省分割开来了,可南直隶的权利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江南之富强太过超纲,尤其如今,工商业的极度繁荣,致使人心浮杂,人人好利之下,折损的是朝廷威望与统治权,钱越来越趋近于权……南直隶的特殊性与超然性,实在不可小觑。”
张居正悻悻道:“皇上也是想侯爷出马。”
李青算了算时间,倒也勉强够用,颔首道:“可以,具体什么时候开始?”
“再等几日吧。”张居正说道,“李家的风波还未完全平息,六部还正在忙,下官以为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打擂台为好,省得误了财政大事。”
“成,那你先筹划着,我出趟近门,过几日再回来。”
“近门?”
“嗯,我要去戚继光那里一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这样啊……”张居正不好深问,干笑道,“没事儿,不耽误。”
海瑞试探着问:“听侯爷这意思,之后,又要忙起来了?”
李青没有隐瞒,颔首道:“年前,我准备去关外一趟,胡宗宪、俞大猷本就艰难,朝廷又要加速融合漠北,少不得要出不少糟心事,我不去一趟也着实不放心。”
海瑞微微点头。
张居正并不惊讶。
赵贞吉却有些无地自容,汗颜道:“这辞呈我就先不交了,等此次南直隶事了,再说吧。”
“那敢情好。”张居正眼睛一亮,立即上保险,“如此,我可要多麻烦孟静兄了。”
赵贞吉哂然一笑,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又怎是太岳的麻烦?”
“啊?哈哈……是我失言,我罚酒一杯。”
张居正嘴上说着罚酒,却是端起酒杯相敬。
几人也没计较这个,举杯共饮……
又一杯酒下肚,海瑞起身一揖道:“侯爷,张大人,赵大人,下官真要走了。”
三人看得出来,海瑞真的很急,便也都没做挽留,送他离开院子。
接着,又聊了会儿心学推广,赵贞吉、张居正也告辞离去。
李青捏了捏眉心,咕哝道:“本以为去关外之前能清闲,不想,又是李家分家,又是南北直隶争权……咋就这么多事儿呢?”
“小雪儿!”
李雪儿从厢房走出来,诧异道:“这就散场了?”
“海瑞赶时间,就没多聊。”李青伸了个懒腰,道,“明个儿我打算出趟门,这次就不带你了。”
“去戚将军那里?”
“嗯,就是去了解一下情况,过几日就又回来了。”
李雪儿不意外李青去找戚继光,却有些意外他这么急,明明刚忙完……
“可是接下来,又有要忙的事了?”
“果然聪明。”李青苦笑点头,“李家的事是解决了,南直隶的事又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