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丹在第四节依旧鼓起了劲头，虽然他心底有一丝沮丧。
其实甘国阳和乔丹之间互相喷了那么多垃圾话，但真正影响到对方状态的情况非常少。
像卡尔-马龙那种被皮蓬或者谁说了一句，马上罚球不中，导致输掉比赛的情况，不会在他们两人身上发生。
皮蓬如果在甘国阳罚球时说垃圾话，甘国阳一定会回敬一句，然后稳稳将罚球命中。
乔丹也是一样的，他会选择把眼睛闭上，罚球命中，然后告诉对方“这他妈是送给你的。”
两个人就是这样的神经粗大，内心坚硬，并且对失败无所畏惧。
因为对失败无所畏惧，所以，一切关于失败、输球的恐吓都是没有用的。
反而会激发起他们的斗志，用更好的状态和表现对对手进行回击。
而不是感到害怕，畏首畏尾，让对手一语成谶。
就算最后种种原因输球，他们也能坦然接受，下一次爬起来继续前进。
这种坚韧的心态，造就了他们在球场上强硬、果敢的性格。
很多时候他们互喷垃圾话，与其说是为了干扰对方，不如说是为了自己能过嘴瘾。
这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种习惯，一种乐趣，如果不互相嘴几下，这比赛就和没打一样。
不过，这次真的有些不一样，甘国阳其实没有说什么“垃圾话”，他说的是实话。
两人的争斗其实从1984年选秀前已经开始了，在奥运训练营，乔丹是最优秀的那个。
可是有个前提，如果不算阿甘的话，阿甘是中国人，是陪练。
进入联盟后，阿甘处处压乔丹一头，先一步拿到总冠军，踩着乔丹的头建立王朝，他想要争什么东西，就一定能争到，乔丹一定争不过。
即便如此，乔丹从没有真正气馁过，他一直鼓舞自己，奋力向前。
1994年甘国阳退役时，乔丹是最愤怒的那个，你竟然不给我击败你的机会。
1996年甘国阳复出时，乔丹是最开心的那个，因为我终于有机会在总决赛击败你了。
乔丹不是一个纯粹的人，他嗜赌如命，花天酒地，出轨成性，在某些问题上首鼠两端。
但在篮球上，在对待阿甘的情感上，乔丹是纯粹的，他就是想堂堂正正击败这个最大的对手。
35岁的他，和22岁时第一次碰见阿甘时一样。
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碰面是在坐大巴去奥运训练营的时候。
乔丹坐在窗户边，甘国阳和斯托克顿一起上了车，两人打招呼。
乔丹问甘国阳冠军是什么感觉，甘国阳反问乔丹同样的问题。
乔丹说过去太久忘记了，甘国阳也说过去太久忘记了，都一个月了。
不知道是谁递给谁口香糖，他们坐下一起嚼着。
那一刻乔丹就知道，两人是同类，但他不知道，未来十几年他会一直追着这个人的背影，无止境的奔跑着。
只为了能赶上他，拍拍他的肩膀，和他平起平坐，虽然他们一开始，就是坐在一起的。
甘国阳中间还休息了两年，而乔丹从未停止，到了35岁还是没有停下。
不论中间遇到什么样的挫折，队友不给力，球队太烂，管理层恶心人，老板是个伪君子，舆论上遭到质疑等等，乔丹都没有动摇过。
而这一刻，在1998年总决赛第一场第三节和第四节节间休息的时候，乔丹有了动摇。
他突然感觉有些累了，不仅仅因为阿甘的话像锋利的快刀，割开了残酷真相的表面，还因为现实的境况，让乔丹很难找到继续坚持下去的依靠。
公牛队的分崩离析已经不可避免，不管是输还是赢，都无法动摇杰里-克劳斯这个傻逼拆队的决心。
赢了，三连冠到手，杰里-克劳斯构建了一个王朝，功成名就，他可以理所应当的去建设下一个属于他的王朝。
输了，冲击三连冠失败，更是没有了继续维持这个老年阵容的理由，皮蓬可以离开，乔丹愿意留就留，想走就走。
对于乔丹来说，苦苦支撑到现在，他的身体和精神意志，已经紧绷到了一个非常极限的状态。
如果对手不是阿甘和开拓者，面对联盟其他任何一个对手，乔丹都可以坚持到最后，咬着牙把系列赛赢下来。
偏偏面前是他从未战胜过的对手，双方的实力差距又相当大，乔丹还是坚持，但阿甘的一番话真的是杀人诛心。
即便如此，第四节比赛开始后，稍微休息了两分钟后，乔丹还是动力满满的站上球场，继续他的抗争和表演。
菲尔-杰克逊同样没有放弃，他不停调兵遣将，希望利用团队的防守压制住开拓者的进攻，为乔丹争取追分的机会。
公牛是一支坚韧、强大的球队，4年3个总冠军，同样是惊人的成就。
他们的核心架构从1990年开始成型，已经稳定运行了8个赛季。
乔丹重新回到场上后，公牛开始了最为猛烈的反扑，他们的全场紧逼防守让开拓者进攻接连出现问题。
虽然没有失误，但运转不够流畅，加上今晚甘国阳唱独角戏，其他人的进攻状态都一般。
甘国阳遭到了多人包夹影响，两次出手不中，公牛抓住机会连续追分。
皮蓬投中了一个三分球，接着乔丹在反击中骑马射箭，命中投篮还造成甘国阳的犯规。
漂亮的进球，加罚命中，公牛连追了6分，分差一下子就缩小到了4分。
开拓者叫了暂停，比赛没有结束，10分的分差一点都不保险。
既然开拓者选择了加快节奏增加回合，那么优势也可能在转瞬即逝间消失。
伯德知道，现在想改变策略，打团队进攻已经来不及了。
阿甘这个狗东西已经把节奏和压力全都压到了他自己一个人肩上。
只能靠他了，还好甘国阳是靠得住的人。
暂停回来，开拓者放慢了节奏，打起了阵地战。
伯德终于换上了三高阵容，不过他没有让小奥尼尔去四号位，而是用了经验丰富的AC-格林。
这时候不能犯错，老将格林就是为这样的比赛准备的。
来到外线的甘国阳面对皮蓬的防守，一个高难度的Kiki-step后撤跳投，长两分命中！
皮蓬这球已经防到了极致，但甘国阳还是能命中，心脏大到不可思议。
来到三号位以后，甘国阳的进攻变得更加灵活，不再受到队友喂球的限制。
此刻，他的模式和乔丹是一样的，两人展开了最公平的死斗。
乔丹高位的持球突破，第四节防守乔丹的人是科比。
科比紧紧盯住了乔丹，但他无法和乔丹进行身体对抗。
乔丹顶开了科比获得出手空间，一个小后仰跳投出手，两分拿下。
甘国阳自己运球过半场，尝试了一个三分，公牛球员心到了嗓子眼。
但这球没有进，公牛获得了反击的机会，皮蓬试图直接攻击篮下。
上篮遭到了萨博尼斯的干扰没有进，AC-格林保护住了后场篮板。
依旧是4分的分差，科比持球，和甘国阳高位挡拆，甘国阳接球直塞篮下。
萨博尼斯接球转身勾手，卢克-郎利全力封盖，球没有命中。
老将AC-格林又把球拨了出来，没有让罗德曼拿到篮板球。
此时，公牛在场上是一个无得分后卫的高个阵容。
乔丹、皮蓬搭档后场，三号位是库科奇，内线郎利和罗德曼。
但AC-格林一个后场篮板一个前场篮板，让开拓者稳住了局面。
球给到甘国阳手中，他在弧顶位置拿球，面对皮蓬，调整一下呼吸，正面强突！
在允许handcheck的90年代，外线想要强行突破是相当困难的。
几乎没有办法完全依靠爆发和速度将对手甩开，防守人一定会贴着你。
这时候就需要持球人有强悍的身体素质，能扛得住对方上下其手。
而甘国阳正是人型坦克，连皮蓬这种外线盯防高手都拿他没办法。
甘国阳沿着三秒区边缘切入篮下，郎利被萨博尼斯吸引开，篮下空了。
甘国阳顶开皮蓬暴起单手扣篮得手！分差重新回到六分，安全区。
皮蓬这球已经尽力了，再用力去防就是犯规送加罚了，他心里暗骂阿甘这家伙真是变态，好好的中锋不打，跑到三号位来作威作福。
而这正是开拓者的杀招，利用甘国阳在三号位的错位优势攻击对手。
当前NBA还没有出现这种能里能外的高大锋线，托尼-库科奇足够高大但他防守脚步太慢了。
皮蓬已经是同位置最好的防守者，但他力量和身高还是差了一截，1992年已经吃了大亏，现在继续吃。
公牛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扛，乔丹同样用一个迅捷的突破强杀篮下，空中对抗后上篮，造成了萨博尼斯的犯规。
两罚全中，依旧是4分的分差，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即将进入最后两分钟的决战。
此时战术已经没有那么重要，球员的状态，运气，还有灵光一现的发挥更能决定胜负。
开拓者关键的一次进攻，萨博尼斯到高位给甘国阳挡拆，两个巨人之间的互相掩护。
甘国阳一步切入，却没有强突，而是后撤一步，踩着弧顶线强投出手！
抓住了防守的空隙，球像导弹一般准确命中，进球后甘国阳高举右手握拳！
整个玫瑰花园一片欢腾，甘国阳拿下了本场比赛的第50分！
比分改写为100：94，距离比赛结束还有最后的1分25秒钟。
开拓者领先六分，相当的稳健，公牛队想要追分很是困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乔丹在外线面对科比的防守，简洁的变向后，直接三分出手！
科比起跳封盖，打到了乔丹的胳膊，裁判响哨，乔丹还是把球投了出去。
球划出一道较为平直的弧线，打在了篮板上，反弹入筐！竟然进了！
公牛的替补席沸腾了，乔丹一个打四分！分差一下子就缩小到2分了！
站上罚球线的乔丹毫不手软，加罚命中，100：98了。
运气站在了乔丹这一边，乔丹也拿下50分了。
即便内心迷茫和动摇，场上他还是全力以赴。
因为如果放弃的话，比赛就提前结束了。
科比犯了一个糟糕的错误，伯德叫了暂停。
压力来到了开拓者这边，这是他们需要一个配合。
卡莱尔拿出战术板，大胆的他布置了一个大胆的战术。
暂停回来后，开拓者球员分散站位，甘国阳在靠近边线的地方做接球状。
而发球的萨博尼斯在哨响后，眼睛看着甘国阳，却把球扔向了内线。
刚刚犯错的科比高高跃起，他甩开了乔丹，空中接力背扣得手！
公牛在防守端犯了错误，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甘国阳身上。
尤其是郎利，他站位太靠外了，但也不能怪他，今晚甘国阳的火力太可怕。
科比算是将功赎罪，追回了两分，开拓者重新保持着4分的领先。
留给公牛的时间不多了，这时甘国阳开始错位主防乔丹了。
两个超级巨星之间的正面对话，这让乔丹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布雷洛克这时候过来协防，下手掏球，他和甘国阳两人一高一矮，封住了乔丹的出路。
乔丹非常冷静，运球后撤，出球给到库科奇，库科奇迅速转移球给到了中路皮蓬。
皮蓬迎着萨博尼斯的防守上篮，萨博尼斯速度慢了，他果断上手打掉了皮蓬的球。
“哔！”裁判响哨，吹了萨博尼斯防守犯规，没有任何争议，就是犯规。
皮蓬站上罚球线，如果两罚全中的话，公牛还有机会赢下比赛。
然而，皮蓬的第一罚却没有进，乔丹的脸色黑到不能再黑了。
大哥，你怎么和东部决赛一样呢，又罚球不进，你不会又要坑我吧？
“斯科蒂，是时候离开公牛拿个大合同了！”甘国阳不忘火上浇油，往皮蓬的心窝上捅刀子。
结果，皮蓬第二罚竟然又没进！
乔丹、罗德曼都冲上前争夺前场篮板。
但没有用，甘国阳牢牢控制住了篮板球。
公牛失去了迫近比分的最好机会。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30多秒，开拓者只要控制时间，这场比赛就赢了。
乔丹只能无奈犯规，结果犯规数没到，开拓者发边线球，继续犯规浪费时间。
布雷洛克站上罚球线，作为后卫他的罚球命中率其实一般，只有70%左右。
但关键时刻他心态很稳，两罚全都命中，104：98，6分分差，公牛叫了暂停。
回到替补席，乔丹忍不住冲皮蓬发了脾气，“罚球对你而言就那么难吗！”
皮蓬默不作声，他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是一次两次了。
打别的球队有补救余地，面对开拓者，一点小错误代价就很惨重。
可越是惨重，心里越害怕，就越容易犯错。
1992年那个扣篮失误，至今让乔丹内心隐隐作痛。
真的是，做了什么孽啊。
杰克逊努力布置、调配，进行了赌博式的三分战术。
史蒂夫-科尔登场换下罗德曼，四个投三分的在场。
而开拓者领先六分，放两分防三分，给了郎利在篮下接球得分的机会。
回过来甘国阳接球消耗时间，公牛只能送他上罚球线。
甘国阳的罚球非常稳，两罚全中，重新拉开到6分。
时间越来越少，随着科尔外线三分不中，公牛没有了机会。
蜂鸣器响起，比赛结束，106：100，开拓者主场6分的优势战胜公牛，拿下了总决赛首战的胜利。
赛后统计，这场比赛的收视率和人数，都创造了历史记录，并在后来无人可破，包括甘国阳自己。
比赛结束时，甘国阳和乔丹没有握手，没有拥抱，系列赛还没有结束。
两人本场比赛都轰下了50分，将巨星打法展现的淋漓尽致，创造了NBA总决赛的记录。
但正如甘国阳所说，如果开拓者用这种单巨星刷分的打法，公牛都无法获胜，当他们恢复团队打法时，公牛只会更难。
结局在这一刻，其实已经注定，只是延缓了宣告时间。
两天之后，双方的第二战继续在玫瑰花园进行，这一战甘国阳收敛了锋芒和进攻，融入开拓者完美的团队，对公牛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他们在上半场的投篮命中率一度达到70%，后来逐渐降低到60%，最终开拓者主场15分的优势大胜公牛。
两场比赛，都是公牛队输球分差最大的比赛，在东部的系列赛中，公牛输球最大分差也就3分。
他们有着不可思议的坚韧，但没办法，他们遇到了进攻不可思议的开拓者，第二战他们太准太准了。
穆林、布雷洛克、萨博尼斯等人在第一战憋坏了，光看着老大装逼打，自己都没什么戏份。
这一场他们群起而攻之，大范围的转移球和远射，让公牛的紧逼防守疲于奔命，战术性崩溃。
第三战、第四战，公牛都进行了极为顽强的抵抗，第三战双方打了两个加时赛，拼到油尽灯枯。
结果最后时刻，甘国阳用一个致命的中距离绝杀了公牛，也绝杀了公牛队赢下系列赛的希望。
第四战，公牛不想被横扫，但皮蓬因伤缺席了本场比赛，缺少了左膀右臂的乔丹再度拿下惊人的55分。
但开拓者还是凭借强大的整体实力，在关键时刻高效的进攻表现压过公牛，以109：107，2分的优势击败公牛。
大比分4：0横扫公牛队，夺取了1998年的总冠军。
甘国阳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总冠军奖杯。
在芝加哥联合中心的更衣室，甘国阳畅饮香槟。
五年，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品尝到总冠军的滋味。
这一刻，眼泪和酒水混在一起，没有人能分得清。
另一面，甘国阳也失去了一样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他最伟大的对手，一生的朋友，迈克尔-乔丹。
总决赛结束没多久，失意的乔丹决定不执行巨额的两年合同，选择退役。
他拒绝了其它球队的邀请，也回绝了芝加哥球迷让他留下的请愿。
他说他累了，他想离开了，他要歇一歇。
甘vs乔的故事，就这样在不够完美的结局中，落下了帷幕。
暂时，落下帷幕。
（第二卷“相约一九九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