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人搭救的白衣少年,西荒的风沙磨砺了他的筋骨,血与火的洗礼淬炼了他的意志。
他的剑,斩过作乱的部族首领,劈开过顶级魔兽的内丹,更在无数个深夜,守护着流离失所的百姓穿过烽火。
苍家的“苍”字令牌,不再仅仅是青山城的象征,而成为了大荒中无数人仰望的希望。
帝释曾问他:“你这般拼命,是为了什么?”
苍梧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剑身映出他坚毅的眉眼,十年风霜,反而让他沉淀出一种沉静的力量。
“为了不再有像黑风渊那样的阴谋,为了让这片土地上的风沙,不再裹着血腥味。”
他想起那个灰袍身影,想起那句“会的”。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却莫名坚信着那份承诺。
这份信念,化作了他前进的动力,支撑着他在最艰难的时刻不曾倒下。
终于,在第十五年的深秋,最后的叛乱部族被平定于大荒中央的封神台。
那一日,苍梧白衣染霜,立于高台之上。
他手中的长剑不再是当年断裂的那柄,而是一柄凝聚了无数信仰的“定神剑”。
台下,是各族臣服的目光,是帝释欣慰的颔首,是苍玄鬓边新增的白发。
当最后一个叛乱首领的血溅上封神台的石阶,苍梧缓缓举起定神剑。
刹那间,风云变色。
剑身上绽放出璀璨的光华,如同一道贯通天地的光柱,将整个大荒笼罩其中。
狂暴的灵力在他的掌控下归于平静,肆虐的风沙悄然停歇,弥漫的硝烟渐渐散去。
所有纷争、戾气,在这一剑之下,仿佛都被涤荡干净。
万籁俱寂中,唯有那道剑光,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苍梧!”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即,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吾等愿奉苍梧大人为首,共守大荒!”
“好!”
苍梧高声道:“今日,我便建立大荒灵武古族!所有通过试炼的都可以加入,大家一起,同守大荒!”
他收剑而立,目光扫过这片重归安宁的土地,意气风发。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从人群后方传来。
他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高台之下,人群边缘,立着一道灰袍身影。
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截白皙的下颌,和一双清亮如当年的眼眸。
她手中没有剑,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只是恰好路过。
四目相对的瞬间,苍梧心头剧震,是他!
洛璃看着他,微微颔首,像是在回应当年那句承诺。
苍梧握紧了手中的定神剑,剑身的余温仿佛顺着掌心,一路烫到心底。
他想迈步上前,却被涌来的各族首领围住,道贺与盟誓的声音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等他好不容易挣脱人群,再望向刚才的方向时,那道灰袍身影早已消失在熙攘的人潮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余下一阵清风,卷着几片泛黄的秋叶,掠过封神台的石阶。
洛璃离开了封神台,因为她清楚现在不是和他见面的好时机。
夜晚,苍梧和帝释站在院中,看着皎洁的月光,一时无言。
也就是在这时,洛璃来到了院子里。
月光如水,淌过院中青石板,将苍梧与帝释的影子拉得颀长。
帝释先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向院门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苍梧心头微动,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呼吸骤然一滞。
洛璃就站在那里,兜帽边缘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辉,身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瘦。
她没有再刻意隐匿气息,那股纯净而磅礴的混沌之力,如静水深流般弥漫开来,让周遭的月华都似柔和了几分。
“阁下……”帝释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探究。
这些年他听苍梧提过无数次黑风渊的神秘援手,却始终不知对方来历。
“好久不见,苍梧。”
洛璃看向那个白衣胜雪的青年,如今的他眉宇间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领袖的沉稳,唯有眼底的锐利,还如初见时一般。
苍梧握着定神剑的手指微微收紧,剑身映出她的模样,也映出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
他有过无数次设想,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在尘埃落定的月夜,她就这样不期而至。
“是你。”他声音有些发紧,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洛璃轻笑一声,目光转向帝释:“帝释,别来无恙?”
帝释眼中的讶异更深,对方竟认得自己。
他想起黑风渊那具与自己身形无二的邪祟残骸,瞬间明白了什么,拱手道:“多谢阁下当年援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洛璃摆了摆手,目光再次看向苍梧,“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苍梧心头一振,几乎没有犹豫:“你说。”
这些年他无数次想寻到她,想问清当年的种种,更想报答那份救命之恩。
如今她主动开口,别说只是一个忙,便是要他倾尽这刚建立的灵武古族之力,他也定然应允。
洛璃看着他,“很简单,我需要你将一份力量,放到大荒灵武古族的灵主传承里。”
苍梧愣住了。
他原以为会是寻物,破阵,或是与某个潜藏的威胁有关,却没想过是这样的请求。
将一份力量放入灵主传承?
那传承是他为灵武古族定下的根基,唯有历代灵主才能继承,关乎整个部族的兴衰存续。
“这份力量……”他迟疑着开口,目光落在洛璃清浅的眼眸上,“会对传承者造成影响吗?”
洛璃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它不会干涉任何人的意志,也不会吞噬原有的力量。它就像一粒种子,只会在传承者真正需要时苏醒,化作守护大荒的屏障。”
苍梧沉默了。
他想起黑风渊时,她指尖流淌的混沌之力,那般磅礴却又收放自如,仿佛天生便与天地法则相融。
这样的人留下的力量,必然非同小可。
“为什么是我?”他问出心底的疑惑,“以你的能力,寻一处秘境封存,或许更稳妥。”
“因为我信你。”洛璃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拂过心湖,“也因为,你是这片土地未来的守护者。”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院外的夜空,月光在她兜帽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我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苍梧的心猛地一沉。
离开?她终究是要走的吗?
这些年支撑他走下来的信念里,除了守护大荒的决心,还有一丝隐秘的期盼。
或许有一天,他能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与她并肩,能问清楚当年她为何出现在黑风渊,为何救了他,又为何悄然离去。
可此刻,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那点刚刚冒头的奢望。
“你要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连握着定神剑的手都微微收紧。
洛璃转回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是。我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
“时代?”苍梧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心头疑窦更甚,“你到底是谁?”
洛璃没有直接回答,她只道:“三日后,我会将力量给你。”
苍梧望着她,月光勾勒出她兜帽下的轮廓,那双清亮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也藏着他看不懂的遥远。
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好。”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要去往何方,此刻她需要他,这就够了。
帝释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眸中闪过明悟。
眼前这个女子,显然不属于这片大荒的纷争,她的出现,更像是命运齿轮的一次悄然转动。
“这份力量,到底有何渊源?”帝释沉声问道,他必须为大荒的未来考虑。
洛璃看向他,语气平和:“除了我本身的力量,还有混沌初开时的一缕本源之力,能涤荡邪祟,也能滋养灵脉。放在传承里,既是守护,也是馈赠。”
苍梧心中巨震。
混沌本源之力?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力量,她竟要将这样的力量,托付给他?
“你……”苍梧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是震惊,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复杂情绪,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望着她,想说些什么,却见她微微颔首:“我先告辞了,三日后见。”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如月下的薄雾般,悄然淡去。
那股纯净的混沌之力也随之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只余下空气中淡淡的草木清香。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月光依旧流淌。
苍梧站在原地,手中的定神剑还残留着她的影子,心跳却久久无法平息。
帝释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你这些年的执念,总算有了着落。”
苍梧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她……很不简单。”
“何止不简单。”帝释感叹道,“混沌本源之力,那是开天辟地的力量。她能随意动用,来历定然非同小可。她说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或许是真的。”
苍梧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