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盾只支撑了不到半息便轰然破碎,雷光与利爪的劲风已近在咫尺,死亡的气息瞬间将蓝潇潇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宋宛白仿佛瞬移般出现在她身前,手中阵旗脱手而出。
刹那间,数道无形的空间波纹在他身前荡漾开来,层层叠叠,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
暗影雷角豹狂暴的冲击力撞入那层层空间涟漪中,速度肉眼可见地锐减!
他庞大的身躯被这股柔韧却强大的空间之力强行偏移了方向,擦着宋宛白和蓝潇潇的身侧轰然撞在围场边缘的加固石墙上!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别分心!”宋宛白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挡在蓝潇潇身前,依旧锁定着那因撞击而有些眩晕的魔兽,目光锐利如刀。
“得嘞!看小爷的!”牧泽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翻入围场,手中抛洒出一把闪烁着奇异荧光的粉末。
那粉末随风飘散,精准地笼罩在暗影雷角豹的鼻端。
巨兽吸入了粉末,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狂暴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和困倦,摇晃了几下,竟轰然趴伏在地,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蓝潇潇靠在宋宛白坚实的后背上,急促地喘息着,方才的惊险让她心有余悸。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上传来的温热和沉稳的心跳,让她冰冷的手脚迅速回暖。
“你……”她刚想开口。
宋宛白却已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过,确认她无碍后,才转向吓得瘫软在地的赵管事。
他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赵管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的气势并不凌厉外放,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让赵管事冷汗涔涔而下,语无伦次:“这、这,大师息怒!小人也不知啊!这锁链是前日新换的,是万宝阁的精品,怎么会……”
“精品?”牧泽蹲在那断裂的锁链旁,捡起一截,手指搓了搓断口处,嗤笑一声,“啧,断口平滑,内里晶纹黯淡无光,分明是粗制滥造的玩意儿!”
“赵管事,你们赵家做生意,可真够厚道啊!”他特意在“厚道”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赵管事面如死灰,知道这次踢到了铁板,不仅差点害死驯兽大师,还被人抓了把柄。
他连忙爬起来,对着蓝潇潇和宋宛白连连作揖:“是小人的疏忽!是小人监管不力!蓝大师受惊了!赔偿!我们一定赔偿!这次驯兽的费用,我们双倍,不!三倍奉上!”
蓝潇潇平复了呼吸,面纱下的脸色微冷。
她走到那昏昏欲睡的暗影雷角豹身旁,指尖再次亮起柔和的蓝光,轻轻点在其额心独角根部,进行更深层次的安抚。
魔兽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咕噜,彻底放松下来。
她这才看向赵管事,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赵管事,驯兽,讲的是诚心与互信。魔兽并非工具,强行奴役只会适得其反。”
“今日之事,看在尚无大碍的份上,我不深究。费用按原价结算,至于这根锁链的来历,还请贵商行自查清楚。若再有下次……”
她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让赵管事打了个寒颤。
“是是是!蓝大师教训的是!小人明白!明白!”赵管事如蒙大赦,擦着冷汗连连保证。
回程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方才的惊险过后,气氛反而有些微妙的沉默。
蓝潇潇感觉有些疲惫,不仅是灵力消耗,更有面对人心算计的倦意。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发间那枚温润的银簪。
一只温暖的手适时地伸了过来,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臂。
蓝潇潇微微一怔,侧头看向宋宛白。
他并未看她,目光落在前方喧嚣的城门,声音低沉而平缓:“累了就慢些走,阿泽说,城西新开了家酒楼,汤饼做得不错。”
晚风拂过,带来食物的隐约香气。
蓝潇潇看着宋宛白线条清晰的侧脸,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恰到好处的支撑力道,那份冰冷,终于被这无声的暖意彻底驱散。
她没有抽回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任由他扶着,脚步放缓,与他并肩同行。
城西新开的酒楼果然热闹,牧泽早已占好了靠窗的位置。
见他们进来,他含糊地招呼:“快来!再晚汤都要被小爷喝干了!”
宋宛白扶着蓝潇潇坐下,动作自然地将一碗推到她面前。
“赵家那边如何?”牧泽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
“按规矩结了账,敲打了一番。”蓝潇潇摘下沾了些许尘灰的面纱,用店家提供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语气平淡。
她拿起筷子,搅动着碗里的汤饼,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那根锁链,是人为。”
宋宛白给自己倒了杯清茶,闻言动作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牧泽则嗤笑一声:“就知道那老小子不老实!万宝阁的精品?糊弄鬼呢!怕不是省下那点晶魄币,差点酿成大祸。要不要小爷去拜访一下,查查是谁动的手脚?”
“不必了。”蓝潇潇夹起一小撮面条,吹了吹气,“赵家会自查,至少短期内不敢再耍花样。我们根基尚浅,没必要为这点事再起波澜,拿到该拿的报酬就好。”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况且,那雷角豹确实可怜。”
宋宛白抬眼看她,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将茶杯轻轻推到她手边:“喝口热茶。今日耗费心神,早些吃完回去歇息。”
牧泽看看蓝潇潇,又看看宋宛白,识趣地埋头对付自己的汤饼,不再多言。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酒楼里喧而不闹的人声。
蓝潇潇小口吃着汤饼,暖汤入腹,四肢百骸的寒意确实被驱散不少。
暖汤熨帖了肠胃,也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寒意。蓝潇潇放下碗筷,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
酒楼里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暂时冲淡了赵家带来的阴霾。
牧泽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身体微微后仰,伸了个懒腰。
“回去吧?”
宋宛白和蓝潇潇起身,“好。”
回去的路上,看着走在前面蓝潇潇,牧泽戳了戳他,“不是,这都几年了,还没在一起?”
宋宛白轻笑,“她心中念着阿璃。”
牧泽挠了挠头,“咱们谁不念着阿璃啊,这和你们的关系有什么关系?”
宋宛白屈指敲他的脑壳,“笨。”
他看着蓝潇潇的背影,弯眸,“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会儿。”
能日日看到她,他已经知足。
牧泽捂着脑袋,嘟囔道:“不说就不说,说我笨是怎么个事。”
时间快速流逝,他们建立了不离城,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势力,到大陆都无法忽视的势力,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可远方的故人,却仍旧没有消息传来。
一直到那一日,在营地里,他们见到了她。
是洛璃。
宋宛白看着和阿璃抱在一起的蓝潇潇,眼里同样满是笑意。
后来啊,他们经历了许多许多事,宋宛白从不主动开口说什么,因为他清楚,在所有事情解决之前,潇潇不会全身心地和他在一起。
一直到那一日,魔神降临,潇潇为了阿璃,死在了阎野的手下。
他不怪阿璃,甚至于如果当时在阿璃身边的是他自己,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
怎么能不痛啊。
蓝潇潇。
那个名字在他心尖滚过千百遍,却从未真正宣之于口的名字。
时间……
他以为他们拥有漫长无尽的时光,足以让他将那份情深埋心底。
在纷乱的世道里,在沉重的责任下,在守护阿璃的誓言旁,小心翼翼地酝酿,等待一个水到渠成的时机。
他看着她为阿璃担忧,看着她为建立势力奔波,看着她一步步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
他甘愿做她身后最沉默的磐石,守护她的疲惫,分担她的风险,在每一个需要他的时刻出现,却吝啬于吐露最直白的心意。
他以为守护就是最好的告白,他以为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就是答案。
他以为时间真的站在他们这边。
直到此刻,冰冷的现实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他所有的“以为”狠狠斩碎。
没有时间了。
她为了阿璃,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魔神,用生命践行了他们的誓言,也彻底切断了他所有的“以后”。
那份被他深藏却又从未真正熄灭的情愫,此刻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
不是爱意,而是足以焚毁灵魂的悔恨与痛楚!
痛!撕心裂肺的痛!
他能看出阿璃的无措,能看出她强装镇定下的小心翼翼。
他勉强扯起一抹笑,想着,至少不要让阿璃太过伤心。
他知道自己隐瞒得很差,阿璃的担忧和愧疚从未散去。
在战争结束后的那段时日,阿璃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很想说:阿璃,这不怪你。
可他每每刚开口,阿璃就会离开,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后来,阿璃复活了潇潇,复活了在战争里死去的所有人。
那一日,他看着虽然疲惫,眼里却重新焕发光亮的阿璃,抱紧了怀中的蓝潇潇。
谢谢你,阿璃。
他一直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