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别墅里。梁璐紧紧抱着黎锦,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昨夜与今晨的缠绵,耗尽了她大半精力,此刻娇艳的脸庞上红晕未褪,更添几分慵懒与不舍。
“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她的声音带着鼻音,手臂箍得更紧。
黎锦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声音沉稳却不容置疑:“听话,去睡一觉。养好精神,照顾好咱们的儿子,别让我在外边分心。”
梁璐知道再拖无益,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满是担忧:“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注意身体。我只要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嗯,我可以让娟儿过去照顾你。”
“放心。”黎锦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她的眼角,“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云海这点水,淹不死我。”他顿了顿,又道:“杜娟那边,暂时别让她动。我新到一地,两眼一抹黑,精力得全放在工作上。等我站稳脚跟,理顺了,再接你们过去。”
梁璐点点头,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这种全力以赴、近乎破釜沉舟的状态,只有在江东江山市那段披荆斩棘的岁月里才见过。这意味着云海绝非坦途,也意味着黎锦对此行志在必得,容不得半分闪失。这可能是黎锦某个计划的起步,这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
她踮起脚尖,送上深深一吻,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无声的支持:“好,我们等你。”
黎锦别拿着行李,出门。
京城国际机场,贵宾通道。
黎锦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眼神沉静。他刚站定不久,一行身影便出现在通道尽头。
为首的是那位组织部的大佬,步履沉稳,气场强大。他亲自来送,已是超规格的礼遇。紧随其后的,是组织部的副部长、干部局的局长,以及一位来自更高层面的办公厅副主任。更让黎锦微微挑眉的是,公安部的一位实权副局长也赫然在列——邢国庆派来了分量十足的助阵者。
大佬上前,与黎锦重重握手,勉励的话语简短却分量十足:“黎锦同志,云海就交给你了!放开手脚,大胆去干!组织是你的后盾!”他目光扫过黎锦身后阵容不俗的“送行团”,又添了一句,“有什么困难,直接向上面反映!”
寒暄过后,大佬们目送黎锦与送行团登机。三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云海省国际机场。
舷梯下,以郭忠涛、侯平石为首的云海省四套班子主要成员列队相迎。规格极高,气氛热烈。
看到黎锦的团队,省委书记郭忠涛和省长侯平石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与凝重。
一个副省长的赴任,惊动了如此多重量级京官亲临机场送行,甚至包括更高层面的代表和公安部的人?这位黎副省长的背景和受重视程度,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
郭忠涛心中那点因“带资上任”要求而产生的小心思,瞬间收敛了不少。
郭忠涛还是笑容满面,热情洋溢地代表云海省欢迎黎锦和京里来的领导。侯平石则显得沉稳内敛,他只是二号人物。
当晚,省委省政府在接待规格最高的云海宾馆举行了盛大的欢迎晚宴。主桌之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京官们谈笑风生,言语间对云海的发展寄予厚望,也隐晦地传达着对黎锦的支持。郭忠涛、侯平石等人则使出浑身解数应酬,场面热闹非凡。黎锦作为主角,表现得谦逊得体,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恰到好处,既表达了扎根云海的决心,也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沉稳气度。
宴席散尽,京官们休息一夜,次日早上便直接返京。
喧嚣褪去,黎锦正式站在了云海省副省长的位置上。
这日,省政府一号会议室。全省年度重点工作部署会议正在召开。
省长侯平石首先发言,宏观地阐述了今年的发展思路和目标,重点强调“稳字当头”、“化解风险”、“保障民生”。常务副省长徐云龙紧随其后,详细汇报了财政预算安排和重点项目计划,核心围绕“老城改造”、“棚户区拆迁”以及几个大型国有企业的“纾困重组”。
轮到分管经济、工业、交通,国资的副省长黎锦发言。他没有客套,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清晰有力:
“侯省长,各位同志。结合云海现状和上边的精神,我认为,要真正盘活经济,打通发展瓶颈,当务之急是强健筋骨——也就是要下大力气完善基础设施,特别是交通网络。”他目光扫过全场,落在侯平石和徐云龙脸上,“我建议,今年启动‘云海省高速公路提质扩容三年行动计划’一期工程,优先打通贯穿东西、连接南北的两条主干线,将全省高速路网密度提升至少15个百分点。路通则财通,这是吸引投资、激活内需、推动区域协调发展的基础保障。”
话音刚落,会场一片安静。
常务副省长徐云龙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放下杯子时,脸上带着一种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疑的笑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会场:
“黎锦同志啊,你这个想法是好的,很有前瞻性。不过嘛,”他话锋一转,“你初来乍到,对我们省的实际情况可能了解得还不够深入。修路,特别是修高速,那是真金白银砸进去的。不瞒你说,我们省现在的财政状况,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捉襟见肘!”
他翻开面前的预算报告,手指在上面点了点:“今年的钱袋子,每一分钱都拴在裤腰带上了!重点就是保障侯省长刚才强调的老城改造、拆迁安置,还有几个大型国企的保稳定、保运转。这些都是硬任务,是关系到社会稳定和几十万职工饭碗的头等大事!实在挤不出额外的钱来搞大规模修路了。”
他看向黎锦,笑容依旧,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黎锦同志,修路的事,我看是不是……缓一缓?等明年,或者后年,财政状况好转了,咱们再优先考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当面打脸!
会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黎锦身上。这位新来的副省长,履新后的第一个重大提议,在第一次正式工作会议上,就被手握财权的常务副省长毫不留情地当众否决了!这是赤裸裸的下马威!
黎锦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眼神都平静无波。但坐在他旁边的侯平石,却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极淡、却极其冰冷的寒意从黎锦身上弥漫开来,让他放在桌下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他太熟悉这种气息了——这是权威被冒犯时的本能反应。
侯平石立刻打圆场:“云龙同志说的是实情,财政压力确实很大。不过黎锦同志的思路也非常关键,交通是发展的命脉……”
黎锦抬手,轻轻打断了侯平石的话,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火气:“徐常务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对省里的财政状况了解不够深入。”
他转向侯平石,态度谦和,眼神却深邃如渊:“侯省长,能否麻烦您,让人把最近三到五年的全省财政决算报告、年度预算报告,以及详细的债务结构分析报告,送到我办公室?我想尽快学习了解一下咱们省的‘家底’。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侯平石心中一凛,预感到风暴正在无声积聚。黎锦越是平静,越是不争辩,反而主动要更详细的数据……这绝不是认输!他立刻点头:“没问题,会后我马上安排人给你送去!”
会议在一种诡异而沉闷的气氛中继续进行。黎锦再也没有发言,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回到那间宽大却还透着新家具气味的副省长办公室,黎锦刚脱下外套,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省委秘书长周仓的专线。
“黎省长,听说刚才政府那边的小会上,气氛有点‘热烈’啊?”周仓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怎么样?这云海的副省长,滋味如何?是不是比想象中……更有挑战性?”
黎锦淡淡地扫了一眼刚才在会议上的笔记内容:“刚到新地方,想烧把火,可能柴火没选好,点得有点急了。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周书记,您那边,方便的话,能不能也给我提供一些更‘详尽’的资料?特别是关于……人的。”
他顿了顿,自嘲般地轻叹一声,“哎,说实话,这种刚张嘴就被堵回来的感觉,真是……有点不习惯了。上一次被人这么干脆地否定,好像还是在江东刚起步那会儿?哈哈。”
电话那头的周仓,握着话筒的手微微一顿,后背没来由地掠过一丝凉意。黎锦这看似轻松的“不习惯”和“上一次在江东”的回忆……这哪里是抱怨?这分明是磨刀霍霍的信号!
他立刻正色道:“黎省长放心!你需要什么资料,我这边全力配合!一定给你提供最详实、最‘深入’的数据!云海要发展,离不开你这样的闯将!有什么需要省委支持的,你随时开口!”
放下电话,周仓靠在椅背上,长长吁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望向窗外。他知道,平静的水面下,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随着黎锦那句“不习惯”,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那个率先跳出来、自以为给了新副省长一个下马威的徐云龙……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黎锦履新云海后,锁定的第一个目标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