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党组会议室。
省长侯平石端坐主位,目光沉稳地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同志们,今天的党组会议,有几项常规议题需要讨论,但在这之前,有一件关乎组织原则、关乎省政府工作连续性的重要事项,必须首先明确。”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省长身上。徐云龙的眼皮猛地一跳。
侯平石没有看徐云龙,语气平静:“组织上安排徐云龙同志参加党校高级干部培训班,是对其的重视和培养,也是提升云海省干部队伍能力的重要举措。然而,徐云龙同志以‘身体不适’、‘家庭需要’为由,明确拒绝服从组织安排。”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徐云龙身上,带着审视,“徐云龙同志,你的理由是否充分、是否经得起组织检验,暂且不论。但公然抗拒组织决定,这在省政府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其性质之严重,已经严重影响到省府工作的正常推进,更严重破坏了组织纪律的严肃性和权威性!”
“侯省长!关于这点,我有话要说。”徐云龙按捺不住,想要辩解。
“徐云龙同志!”侯平石抬手做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压下”手势,“请你遵守会议纪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目光如炬,环视全场,“鉴于徐云龙同志目前的身体状况——无论真假——已明显不适合承担常务副省长如此繁重的工作职责,尤其是分管人事和财政这两项核心工作。为了保证省政府工作的稳定性和连续性,避免因个人原因造成重大工作失误或风险,我提议:”
“第一,暂停徐云龙同志在常务副省长岗位上代行的人事调整建议权和财政资金审批权;
第二,建议徐云龙同志立即离岗,前往指定医院进行全面检查和疗养,或者居家静养。在身体康复、并经组织确认其能胜任工作之前,不再参与具体分管工作;
第三,常务副省长分管的人事、财政等核心工作,在徐云龙同志离岗期间,暂由黎锦同志负责协调处理。”
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徐云龙,带着震惊、同情、审视,以及不易察觉的……快意。
徐云龙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他再也无法保持坐姿,“腾”地站起来:“我不同意!侯平石!你这是借题发挥!公报私仇!我身体没问题!完全能胜任工作!你这是赤裸裸地夺权!”
“徐云龙同志!”不等侯平石开口,一位平日里与徐云龙关系平平、甚至有些嫌隙的党组成员立刻抓住机会,语带讥讽地发难,“你说你身体没问题?那组织上安排你去京城培训,提升能力,你怎么就‘身体不适’、‘离不开家’了?这逻辑可说不通啊!不如,你把你的诊断报告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也好让大家放心,看看是什么疑难杂症,让你连去学习几天都不行?省里也好安排最好的医生给你会诊嘛!”
旁边几人闻言,嘴角微翘。
“对!徐副省长,既然身体不适影响培训,那肯定也影响工作啊!报告拿出来看看嘛!”
“是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组织上也是关心你!”
“拿报告出来,大家也好心服口服!”
几个原本就摇摆不定或对徐云龙不满的党组成员立刻附和,七嘴八舌。他们都知道,徐云龙根本拿不出任何能站得住脚的医学证明,他所谓的“不适”,不过是抗拒的借口。
徐云龙愤怒地瞪着那些落井下石的同僚,又死死盯住主位上神色冷峻的侯平石,以及对面始终沉默如山、眼神却锐利如刀的黎锦。
他明白了,这不是临时起意,这是一场精心策划、配合默契的围攻!
侯平石看着徐云龙孤立无援、哑口无言的窘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不再给徐云龙任何喘息的机会,声音恢复了会议主持者的威严:“既然徐云龙同志无法提供令人信服的理由,也无法证明自己身体状况不影响工作,那么,按照组织程序,对刚才我的提议进行表决。同意暂停徐云龙同志相关职权、并由黎锦同志暂代其分管工作的同志,请举手。”
话音刚落,侯平石第一个举起了手,目光坚定。紧接着,黎锦平静地举起了手。然后,是刚才发难的那位党组成员,再然后,一个、两个、三个……除了脸色死灰、僵立在原地的徐云龙本人,在场所有党组成员,都或快或慢,但都坚定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侯平石环视全场,目光在徐云龙那张绝望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声音如同冰冷的钢印敲下:“表决结果,全票通过(除徐云龙同志弃权外)。决议即时生效!徐云龙同志,请遵照决议,即刻交接工作,安心休养。散会!”
……
黎锦和侯平石再聊几句,便分头行事。完全开除徐云龙,还需要和省委人大等部门单位配合,走一些程序,这个事,由侯平石去协调。
黎锦刚回到办公室,还没完成相应的文件整理。就在此时,办公室门被“砰”地一声粗暴推开!
原来,徐云龙刚刚回到他的办公室,叫不来秘书助理,也叫不来司机,出去一看,他就发现自己的秘书和司机惯常待的位置空空如也,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黎锦!我的秘书和司机呢?!”徐云龙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失控的恐慌。
黎锦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位失魂落魄的前常务副省长:“他们?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配合组织调查去了。就在刚才,省纪委的同志已经把他们带走了。”
“双规?!”
徐云龙如遭雷击,他没想到黎锦的手段如此之快,也如此之狠辣,直接对他的手下出手。
他离开黎锦的办公室,对着走廊里一个匆匆路过的办公室工作人员吼道:“你!过来!马上去省政府办公室,让他们立刻给我派辆车!再找个人过来听我安排!”
那名工作人员被徐云龙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支支吾吾地说:“徐……徐副省长,实在对不起啊!省长和黎锦书记刚布置了一堆紧急任务,办公室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实在……实在抽不出人手和车辆了。要不……您再等等?或者……您自己想想办法?”说完,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晦气,低头快步溜走了。
这一个小细节,徐云龙彻底清醒。他被彻底孤立了!曾经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常务副省长,如今竟连一个跑腿打杂的人都使唤不动了!
他猛地转身,再回到黎锦的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黎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黎锦!你到底想干什么?!赶尽杀绝吗?!”
黎锦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迎视着徐云龙那充满怨毒和绝望的双眼,没有丝毫闪避:
“徐云龙,我想干什么?那我还想问问你,你想干什么?”
徐云龙咬牙:“黎锦,你不要得意,没有我协调政府和地方的关系,你们很快就会发现,你的政策落地不了。”
黎锦的声音陡然转冷:“错了!大错特错!离开了组织这个平台,你徐云龙,什么都不是!你的权力,是党和人民赋予的!不是让你用来经营小圈子、谋取私利、对抗组织的!”
徐云龙颓然地松开撑着桌面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发出一声惨笑,带着末路的疯狂和自嘲:
“呵呵……哈哈!成王败寇!黎锦,你说得好听!什么组织原则,什么人民赋予!不过是胜利者的粉饰罢了!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你今天站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高高在上地审判我,焉知他日,你的下场不会比我更惨?!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等着看!我等着看你黎锦能风光到几时!”
黎锦缓缓站起身,走到徐云龙面前,两人的距离很近:
“徐云龙,你又错了。”
“我和你,从来就不一样。”
“我敬畏权力,更敬畏赋予我权力的组织和人民。我遵循规则,在规则之内做事。而你,视规则如无物,视组织如私器。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至于你的明天?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你的自由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下一步,等待你的,将是组织的正式立案调查。我建议你,趁着还没被限制自由,赶紧去做个体检——不是应付培训那种,是真正的全面检查。然后,”
“多吃点好的,多喝点好的。毕竟,一旦进了调查组的‘小黑屋’,这吃喝拉撒睡,可就不由你说了算了。那里的滋味……我想,你很快就会亲身体会到了。”
“最后告诉你一点,你背后的那些人,已经抛弃你了!因为,你没利用价值了!”
黎锦说完,更加轻蔑地看着对方,他心忖,我来云海省是要发展,我要政绩的,你却跳出来跟我作对,那我就只要先扳倒你!
“你……!”徐云龙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浑身如坠冰窟,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权力的王座,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