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短暂又尴尬的沉默里。
季觉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不小心闯入了杀人现场的按摩师,等凶手看过来的时候,就从没有这么盼望过自己是个瞎子。
他能说什么?
不好意思,您搞错了,我其实是来表演口吞大宝剑的演员,既然表演结束了,那您先忙,我先走,不打扰了?
尤其是当他发现,手里的变革之锋不知何时,悄悄变成了一根木棍之后。
上一秒还在砍瓜切菜呢,下一秒GM直接下场了。
人生之参差,实难预料。
更况且是在GM刚搞死了一个开挂玩家,回过头来好像准备搞另一个的时候。
他又不是没从奇谭老登里听到过黄粱残骸的事情,还以为到底是一代王者,陨落之后随便一块指甲盖留下来都如此恢宏恐怖,却没想到,这老阴比干脆就压根没死,而且从头窥屏一直到尾,看戏看了个爽之后,还出场来想要指点一下演技和剧情。
可他能怎么办?
现在呼唤大孽难道来得及么?
自我介绍?
“不,不用了。”
他低头,热情一笑,十足谄媚:“只是,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都随你,名字也不过是个特殊的代号而已,黄粱,华胥,阿猫,阿狗,都无所谓。”猫猫淡然,满不在乎。
可真的满不在乎么?
刚刚还有人就说了你一句不知所谓,就被你折腾死了。而且不得好死,不但被戳破最后一点幻想,而且到死都做不了一场好梦。
“好的。”
季觉点头,黄粱之主心眼小,顺着他说话。
“嗯,确实。”猫猫点头:“不算大。”
“……”
季觉再次沉默,呆滞中,摸了摸脸。
难道自己的神情这么明显?
“不,你想多了,是因为我会读心啊。”
“……”
季觉沉默,深呼吸,克制,克制内心,别想有的没的,平心静气。
硬着头皮看向眼前的猫:“华胥君,能别看了吗?”
“好的。”
华胥君点头,仿佛从善如流,但实际上……究竟看不看,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您有何吩咐?”季觉主动发问,想要争取一点主动权,哪怕要判个无期呢,至少可以讨价还价。
哪怕开挂,也只有自己开了,只封自己一个号也行。
“吩咐?没有,况且,你不是墨者么?”
华胥君依旧懒洋洋的挠着下巴,随意的问道:“时隔四百年,总算有人上门来讨取约定了,可真不容易,要现在完成我们的交易么?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拿走。”
“啊……”
季觉心中一动,本能的想要点头,可在那之前,就看到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断然摇头:
“不好意思,我不是墨者。”
“是吗?”
华胥君并不掩饰失望和自己那点偷懒的想法,舒展了个懒腰之后,慢悠悠的说道:“既然你说你不是,那行吧,下次再说。
四百年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
季觉迟疑一瞬之后,提醒道:“不是有墨者来了么。”
“那个滑不留手的小鬼?确实被他捞了不少,不过不行。”
华胥君缓缓道:“契约以非攻订立,持有非攻的人才有代表墨者履行契约的资格,何况水银那个小姑娘的传承,不也在你手里么?
唔?我看看,非命都归你了,连变革之锋都叫的出来……你说你不是,那谁是?我吗?”
“……”
季觉沉默,无言以对,欲言又止。
华胥君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光在心里琢磨是等着我去看还是怎么着?”
“不,我只是想问,是因为这个才把权限塞给我的么?”
如今回忆起来,自己拿非攻去薅羊毛,一把薅出了个黄粱遗骸的权限出来,怎么看怎么都有问题。
这么紧要的东西,闻晟会不会严防死守姑且不提,难道是自己一摸就能摸得到的么?
况且,被拉进来的时候,虽然不在自己的工坊内,可崖城的房子是跟工坊直连的,而且灵质封锁和必要的防护序列一概不缺,怎么就可能在自己灵魂脱离的时候丝毫没有反应,跟不存在一样?
况且,自己工坊内的设置和防御,跟特么不存在一样。
如果不是这位出手,自己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坠入这个梦里?合着是这位独角戏看腻了,想要看人打擂台了?
“你们这些工匠啊……总是在想有的没的,真有意思。”
华胥君都被逗笑了,摇头:“我都说过了,非攻是契约,是凭证,是信物,在触碰到乐土碎片的时候,自然会有所反应。
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被这种小打小闹吵醒。
真是的,我还以为有人来履行契约了呢,害我空欢喜一场。”
黑猫舔着爪子,满不在乎的说道:“就当长个教训吧,小鬼,如果你不想惹麻烦的话,把那两只不是很干净的小手管一管,别闲着没事儿到处乱摸。”
季觉错愕一瞬,不由得追问:“那……”
“乐土之梦虽起始于我,可究竟能看到什么,与我无关。”
华胥君打断了他的问题,直白回答:“不论你梦见了什么,季觉,那都是属于你的梦。
要我说,你已经比刚刚那个倒霉蛋幸运了太多。
不论真假有无,那些缠绕在你身上的思念和祝福都是货真价实的。
至于究竟是否是一场梦幻,真有那么重要么?”
黑猫仿佛笑起来了,反问道:
“难道他们不曾爱过你?”
“……”
漫长的寂静里,季觉沉默着,许久,诚恳的低下头:“受教了。”
“从开始到现在,终于听到一句发自肺腑的话了。”
黑猫抖了抖毛,缓缓的撑起身体来,跳上了宝石妆点的华丽猫爬架,坐在了最顶端的黄金猫窝和丝绸软垫上,顿时神气十足,越发威严。
宛如皇帝一般,昂首挺胸。
只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我的形象明明是根据来访者的猜测和想法而呈现的,结果,偏偏变成一只猫?
你这小鬼,不尊重前辈也要有个限度一些,知道么?”
华胥君抬起猫爪,仿佛恼火一般的在他脑门和头发上拍打了两下,在软垫上转了两圈,团起了身子来,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了。
“行了,闲话少说,万化乐土乃我之领地,为王者不可不公。
看在姑且让我看了一出好戏,顺带还帮我回收了这一块碎片的份儿,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11111!大哥真给吗?
季觉眼睛一亮,正准备张开狗嘴报个价的时候,却听见了华胥君戏谑的声音:“不过,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除了虚妄幻想之外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而已……外面的东西,我这里可没有哦。
什么工坊什么设备和什么赐福就更别说了,窃火者那个小东西都还排在我后面呢。我所在的时代,汝等的上善和大孽未现,那一片地狱荒漠之中,可没有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
即便是这样说着,可它缠绕着碎片的尾巴却微微摇动了起来。
在黑色的尾巴缠绕中,宝珠闪烁微光,晶莹剔透,如此妙曼。
近乎明示。
——这个黄粱遗骸给你要不要?
季觉的脑袋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点,努力克制着嫌弃的神情,笑容僵硬:“能换么?”
“……”
华胥君沉默,看着它,指甲一根根弹出来,很想给这狗东西整个容——老子的梦境碎片,是什么很便宜的东西么?
之前闻晟怒斥质问,猫猫如沐春风,可如今季觉这一副白给都不要的嫌弃样子,让混沌之王都有点受伤了。
可话都说出去了,他看了半天,勉强的挤出了声音。
“可以。”
你小子,最好别继续不识好歹嗷!
于是,季觉不假思索的回过头,指向了下方,那一片沉寂的灵魂之海,沉浸在虚妄和梦幻之中的魂灵。
“那,就就劳烦您,让他们做个梦吧。”季觉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做一个应得的美梦,就好像……我之前所梦到的一样。”
圣神的信仰和谎言,教团的蛊惑和压榨,闻晟所洒落的蜜糖和毒饵,蝇王的束缚和囚禁。
太多的痛苦了,太多的折磨。
人生在世,不应有的磨难已经太多了。
被卷进了这一场斗争之中,经历了数不胜数的无妄之灾,可既然一切都已经结束,最起码能做一个属于自己的梦了吧?
于是,黑猫沉默许久之后,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
“好。”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碎琉璃脆。
人世诸多苦痛和磨难,但凡活着,折磨总是太多,还有什么比一场美梦来的更好的补偿呢?
对于华胥君而言,顺手为之而已,不麻烦。
“还有……”季觉再次提出了要求,分辨他的神色。
“嗯?”
华胥君歪头,毫无烦躁和不快,示意他放胆直言。
“如果,我是说,如果……”
季觉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肃然的恳请:“如果等梦醒了之后,他们还愿意,还有勇气去睁开眼睛,面对那个世界,可以让他们回去吗?”
“当然,我说过了,万象乐土不是监狱,这里是来去自由的地方。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华胥君挥了挥爪子:“只不过,身体没有了的话,那可就没办法了。
你该不会打算让我再倒贴什么东西收拾别人的烂摊子吧?”
“足够了。”
季觉低下头,致以感激。
“除此之外呢?”
猫猫抖了抖耳朵,有点不耐烦了:“我说过了,万化乐土是我的领地,招待客人,举办盛宴,迎来送往,自然是我应有之责,不能算是什么犒赏和奖励。
况且……你心里最想要的,不是这个吧?”
它停顿了一下,凑近,琥珀色的眼瞳放大了,宛如笼罩天穹和大地,映照着季觉渺小的倒影。
“我看得见,季觉,你心中的欲望涌动不休。梦是许可一切的地方,又何必掩饰?”
于是,沉默之中,季觉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又颤抖了一下。
艰难的,回过头。
巨龙消散之后,沉睡在晶体之中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触手可及。
“她的问题……”
“意识和本性之间的抗拒和矛盾,倒是少见。”
华胥君咧嘴:“才能过于出众,以至于人的灵魂难以适配,反而因此而压抑本性……嘿,就像本应孵化出天灾的石头,却想要开出花一样,真离奇啊。”
“很难?”
“不费吹灰之力。”
华胥君的猫爪随意的挥了挥:“调和灵魂和肉体之内的排斥而已,如果不要求改易本质只是调理不协的话,只要一场梦就可以了。
只不过,季觉,你想问的,真是这个么?”
“……”
季觉闭上了眼睛,深呼吸,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华胥君的微笑里,抬起头来:“梦的内容,可以提要求么?”
“可以。”
华胥君断然点头,满怀期待:“这里不也是梦么,季觉?乐土承认一切欲望和渴求。既然是你应得的报偿,那么你尽可提要求。
至于痕迹和手尾,你自然不用担心,梦之渗透,无迹可寻。更何况,由我亲自出手,不知不觉,就能让她成为你想要的模样,任何的模样。”
“好啊,那就……”
季觉停顿了一瞬,缓缓说道:“让她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健康长大吧。
有一个慈爱的妈妈,一个正直的爸爸,一个调皮捣蛋惹麻烦的妹妹,还有一个……钻牛角尖但却会爱所有人的弟弟。
所以偶尔会有争吵,偶尔会有苦恼。但争吵过后,可以一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苦恼的时候,也有人可以述说。
可以没有大喜,也可以没有大悲,只需要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像……”
季觉说到最后,愣了一下,在卡顿中,忍不住笑起来了,释然的轻叹,告诉他:“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
这样就好。
这样就足够了。
“就这些。”他低下头:“麻烦您了。”
啧!
华胥君的笑意停滞在脸上,毫不掩饰失望。
我特么是来看这个的吗?
丢人玩意儿,活该出去之后要挨揍!
给你机会你都不中用啊!
他摇头,最后提醒:“梦会醒的,季觉,不论多么美好梦,都是会醒的。”
你在梦里给了她再多的幻光,睁开眼睛之后,眼前终究空无一物。不论是普通人的平和日常和细碎如奇迹一般的点滴幸福,都将离她而去。
所能见到的,只有满目疮痍。
短暂的甘甜之后,所能领受的,只有更胜以往的苦恨和煎熬。
“我知道。”
季觉点头:“我深有体会。”
中土延续不休、你死我活的战乱里,疲惫于死亡和求存的人会将千岛之间的僻静和安宁当作童话和传说。
资源稀疏、不能掠夺就会慢性死亡的一个个岛屿城邦里,那些早已经习惯了压榨和饥饿的普通人们会向往联邦和帝国的稳定和繁华。
联邦的荒野之中,终日苦劳、流离失所的的垃圾佬们将城内的花花世界当作乐园,而在城内的世界里,无穷内卷和劳碌中被榨干了每一丝经历的牛马们在抬起头时,眼睛就会被玻璃天花板之上的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所照亮。
或许有所不同,可哪里都一样……
没有忘忧国,没有理想乡。
世界如此残酷,唯一所剩下的,居然就只有这梦里的温柔。
可至少在梦里,这一份温柔和幸福是真的,不会拒绝任何人的眼泪和狼狈。
至少,一夜安眠。
季觉回头,看向了宛如琥珀一般的晶体里,那一张静谧的睡颜。
如此安宁。
没有往日里所习惯的爽朗和热诚,更看不出故作坚定和顽强的样子。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季觉想要多看看。
“注定会醒的梦没什么不好,变的软弱一些也无所谓,我相信,不必铁石之心,她也可以面对这个世界,面对自己所选择的人生。
所以,就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做个好梦吧。”
华胥君沉默仔细端详。
毫不掩饰自己的观察。
洞穿伪装和谎言,见证真实……正因如此,才能察觉到季觉内心之中如潮水一样升起的渴求,被压抑在理智之下的欲想和渴望,翻腾不休的侥幸和冲动,乃至,脱口而出的话语中,不曾掺杂任何虚伪的真挚。
这一份往日刻意压抑在冷漠和疏离之后的慈悲与软弱。
乃至,无法形容的愚蠢!
不然呢?
难道还要夸奖他不成?
这腻味又恼怒的感觉,简直就好像眼睁睁的看着良才美玉混在狗屎堆里一般……执迷不悟,自甘堕落!
难得自己发了一次好心,结果给出去就发现,还不如喂狗呢!
万化乐土的offer都给塞脸上了,这狗东西就愣是假装看不到。
既然能明白,美梦是唯一的归宿,却又为何徘徊?
能体会到乐土的美妙,为何却又在刻意抗拒?
就这么喜欢自讨苦吃么,蠢货?!
华胥君并没有再诱导什么,只是挥了挥爪子。
如他所愿的那样。
撒下美梦。
“在你们口中的混沌时代之前,不,比所谓的神明时代还要更早之前,曾经有书里说过这样的话……”
华胥君缓缓说道:
“——乃往过去于无量劫。时有一人,游于旷野,为恶象所逐,怖走无依。见一空井,傍有树根。即寻根下,潜身井中。有黑白二鼠,互啮树根。于井四边有四毒蛇,欲螫其人。下有毒龙,心畏龙蛇,恐树根断。根有蜂蜜,五滴堕口。树摇蜂散,下螫斯人。野火复来,烧然此树。”
他停顿了一下,再度发问:
“季觉,可有所得?”
季觉沉思片刻,回答道:“现实可怖,有生皆苦。”
孺子可教。
猫猫点头,“还有呢?”
然后,听见季觉赞叹的声音,“看来蜂蜜确实甜!”
“……”
于是,华胥君垮起个批脸。
“哪怕天崩地裂,至少还有糖……”
季觉耸肩,“这么一想,我觉得挺好的,是吧?”
“你这家伙,真倒胃口。”
华胥君翻了个白眼,嫌弃的收回视线。
罢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哪怕是华胥之君,叫不醒装睡的人。
终究是粪土之墙难涂。
朽木不可雕也。
“华胥君之青眼,在下感激在心,有负厚爱,实难应邀。”
季觉垂首,发自内心的致以感激和歉意:“我想要的东西不在这里,就请当做……本性难移吧。”
说完之后,他却先笑起来。
嘲弄自己。
梦幻诸多,泡影纷繁。
诚然,人世变化诸多,堕落和扬升有时也不过一念,可明明容貌、年岁、财富和地位诸多改易和变化,偏偏这般愚钝本性,难以开悟,更难以改变。
升变之执,荒墟之固,心枢之贪婪和渴求,余烬之变化与更新……
所以至死执拗,所以面对败亡也不愿意低头。
所以一厢情愿的走向灭亡。
自以为是,自寻死路,自作自受,自求多福的时候,却又在自讨苦吃,故此自业自得,故此自得其乐。
季觉讨厌这样的世界,可却又喜欢这样的自己。
工匠之本性如此愚昧,却又令人愉快。
这样挺好。
所以,就这样吧。
就这样,他放弃了幻想。
短暂的寂静里华胥君没有说话,可是此方幻梦却隐隐动摇起来,波澜不断,动荡不休,隐隐的轰鸣自外而内的传来。
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砸破冰盖之后,贯入了深海之中。
掀起汹涌的暗流。
令黑猫的眉头缓缓皱起,如同觉察登门的恶客一般。
“嘿,为了这点破事儿还专门跑一趟?”它摇着头,讥诮嘲弄:“我看‘你们’也是落魄了啊。”
“发生了什么?”
季觉紧张起来,坐立难安。
感觉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还能发生什么?俩玩意儿抢门夺路、打架争先罢了。”华胥君冷笑了一声,抬起眼睛:“瞧,这不捷足先登的就已经来了?”
话音未落,天穹之上,无穷涌动的虹光,骤然从正中向着四周排开,挤出,有什么看不见的宏伟之物,已经降临在了幻梦之中。
无形无象,无色无状。
恰似万象升腾的无形之路,攀升延展至灵魂的尽头。
那是……
季觉目瞪口呆。
上善?!
此刻,上善·升变,君临幻梦!
魂灵的璀璨之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再紧接着,就在季觉的眼前,轰的一声,四分五裂……
甚至还没有彻底显现,就被紧追而来的庞然大物创成了粉碎,排斥驱离。
就在四分五裂的幻影之后,一根宛如山峦、棱角分明的石柱就已经贯穿了幻梦,深入内里,歪歪斜斜的穿插了进来。
如此浩大,穷尽视线,难以窥见其首尾;如此恢宏,即便此刻无限大的泡影,和那化为柱石一般的轮廓相比起来,居然也宛如尘埃。
飞起一脚蹬开了还没站稳的升变,大摇大摆的闯入了万化乐土的幻梦,激起千层涟漪,万丈巨浪。
波澜不断,震荡不休。
【荒墟】,君临!
——你小子,可让我逮到你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