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怪物的利爪,即将刺穿孟非扬咽喉的瞬间。
他竟然强行提了一口气,在没有任何借力的情况下,横移了半尺有余。
这一瞬,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经脉中的真气近乎沸腾,灼烧般的痛楚从丹田直冲四肢百骸。
孟非扬拼尽全力,保证自己的攻击没有任何便宜,目标依旧是怪物的眼球。
剑锋上凝聚的寒芒如流星坠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刺出。
眼中只剩下那浑浊的瞳孔,心中只有惟一的信念。
这一剑,必中!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那怪物根本就来不及调整攻击。
它的动作甚至出现了刹那的迟滞,似乎没料到这个人类能在如此快速的攻防之中,强行变换位置。
利爪,几乎是擦着孟非扬的肩膀穿了过去,只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袖,顺着手臂滴落在地,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而孟非扬的飞剑,却整个灌入了那怪物的巨大眼睛的瞳孔之中,直没入柄。
剑刃刺入的瞬间,黏稠的脓血喷溅而出,带着腐蚀性的腥臭气息,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孟非扬的脸上,灼烧出细小的红痕。
剧烈的痛苦,让那怪物发出仿如实质的凄厉叫声。
音波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距离最近的孟非扬根本就躲无可躲,痛苦的捂着耳朵坠落在地,不停的翻滚着。
他的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被这音波震得移位。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吃痛的怪物看不见东西,利爪疯狂地四处乱抓,正好对准了孟非扬所在的位置,利爪直奔孟非扬的脑袋而去。
那尖锐的利爪泛着幽冷的寒光,若是抓实了,必定脑浆迸裂。
可被音波折磨得痛苦万分的孟非扬,却根本无力抵挡。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只能凭着本能向一旁蠕动,可速度实在太慢,根本避不开这致命一击。
眼见这天才剑修,就要死在怪物的手上。
剑十三终于持剑杀道:“该死的怪物,有我剑十三在此,还敢放肆!”
他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剑锋上缠绕着凌厉的剑气,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切割出细微的裂痕。
剑气纵横,瞬息将怪物剩下的一只手臂绞碎。
连续受到如此重创,又得不到魔气的补充,那怪物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它的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只剩下一条腿的他,看起来竟然还颇为可怜。那独眼中残留的凶光渐渐涣散,似乎只剩下了对生的渴望。
原本挥舞着离火剑,杀气腾腾的烈火。见怪物已经奄奄一息,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撇了撇嘴,手腕一翻,炽热的剑芒瞬间收敛:“本宗主的剑下,懒得砍这种连动都动不了的废物,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还嫌弃地甩了甩剑身上并不存在的污血,仿佛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冯天机同样一脸嫌弃:“杀这么个东西,都不够我动用一次法术的成本,你们谁愿意动手谁动手吧。”
剑十三则是去查探孟非扬的状态,这小子刚才虽然重创了怪物,可自己也受伤不轻。
再加上怪物最后的一波攻击。他的耳孔和鼻孔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显然是伤及了内腑。
此刻的孟非扬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过多而泛着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虽然没死,现在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
剑十三眉头紧锁,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捏开孟非扬的嘴塞了进去。
随后掌心贴在他的后背,缓缓渡入真气,帮他化解药力。
这只人人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怪物,现在看起来却好像是被人厌恶的狗屎。
它残破的身躯蜷缩在血泊中,仅剩的独眼无力地半睁着,浑浊的瞳孔里竟透出几分人性化的哀求。
那模样活像条被踢断脊梁的野狗,让人看了莫名心烦。
好像碰一下,都能脏了他们的手一样。
烈火宗主后退了半步,靴底嫌弃地蹭了蹭地面,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冯天机更是直接掐了个净尘诀,周身泛起淡淡灵光,将可能沾染的魔气隔绝在外。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怪物面前。
郑毅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完全无视了,插着一把飞剑,却带着无尽可怜与恳求的眼睛之中,所散发出来的哀求眼神。那目光如有实质,像黏稠的蛛网般试图缠绕住每个注视它的人。
郑毅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
最大威力的剑气喷涌而出,直接就在这怪物的大眼球之上,开了一个足有成年人腰部粗细,贯穿整个眼球的血洞。
剑光过处,空气都被撕裂出漆黑的裂痕,残余的剑气在地面犁出三尺深的沟壑。
独眼怪物,彻底没有了声息。
它的身躯像破布般抽搐两下,最后那点生机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转瞬消散。
刷刷刷!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了郑毅的身上。
有的迷茫,有的震惊,有的不可思议。烈火宗主的表情最为精彩,先是错愕,继而变成恼怒,最后定格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惊疑上。
就仿佛,郑毅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手才对,趁着怪物手上伤害他,根本就是乘人之危嘛……
烈火宗主就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
冯天机视线诡异,在别人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出手,这也太卑鄙了吧?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在场的都是东荒最顶尖的高手,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
冯天机突然掐指一算,脸色骤变:“清心咒!快念清心咒!”
能够爬到一个宗门宗主这种位置的,哪一个手上不是沾染了不知道多少鲜血的人?
他们在面对一个怪物的时候,竟然突然变得心慈手软起来。
烈火宗主脸色铁青,离火剑猛地出鞘,炽热的剑气将周围水汽蒸成白雾。
似乎也叫某种无形无色的东西,灼烧一空。
剑十三手中电光连闪,在他与孟非扬的手指上,全都割破出了一个口子。
伤害并不严重,却足够疼。
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天空之中,大部分被云层遮住的巨大眼睛。
此刻云层诡异地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漩涡中心,隐约可见半睁的瞳孔,正冷漠地俯视着大地。那视线如有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眼魔搞的鬼。
天空中那只巨大的瞳孔微微收缩,云层随之扭曲变形,仿佛在嘲弄众人的后知后觉。
“竟然这么快,就能摆脱我的幻象。你们东荒修士的实力,比我预想之中的,还要强一些嘛。”眼魔的声音如同千万人同时低语,在每个人脑海中直接响起,震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语调里带着几分意外,更多的却是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他弄出来的怪物已经被杀死,自然也就没有了理由,继续对付真静。
一直在与眼魔的精神冲击对抗的真静,突然之间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心处的佛印都黯淡了几分,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冯天机急忙一个闪身,来到真静的身边扶住他,才没有让这老和尚摔倒。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真静的僧袍,就仿佛刚刚洗过一般,里里外外都已经彻底湿透了。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汗水青石地面上积成一小滩水洼。
很显然,所有人中,只有真静的战斗才是最辛苦的。
如果没有真静保护着他们,那怪物恐怕早就已经重新回到眼魔的控制,让他们疲于应付了。
剑十三跟烈火两人,偷偷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
烈火的手有意无意抓住剑柄,眼神之中带着询问之色,而剑十三则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梵音寺好歹也是正道三大门派之一。作为东荒修真界的泰山北斗,向来以清正严明著称。真静大师更是德高望重,被誉为“佛门明灯”。
他们对于梵音寺主持真静,感官也一直都很好。
剑十三还记得三十年前正邪大战时,正是这位老和尚以一己之力超度了十万怨魂,避免了更大的灾祸。
也不知道为什么,真静跟红尘坊的冯天机走得这么近?
要知道,红尘坊那可是为了挣钱,什么手段都不在乎的魔门,跟清心寡欲的佛家,根本就八竿子也打不着。
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他们也不好过多追究。眼魔的威胁近在眼前,天空中那只巨眼已经开始泛起不祥的红光,云层中隐隐有雷霆闪动。
“眼魔。”剑十三举起飞剑,虽然要仰着头看对方,气势上却是半点也不落下风。
“你的阴谋已经失败,不如就此离去如何?”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剑气在周身流转,在地上刻出一道道细密的剑痕。
眼魔讥讽的笑声传出去老远:“就凭你,还没有资格让我后退。”
话音未落,天空中的巨眼突然完全睁开,血色的瞳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刹那间,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变形。
距离最近的几棵古树突然枯萎,转眼间就化作了飞灰。
眼魔甚至都没有直接动手,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让他们的精神出现了一阵恍惚。
那视线仿佛带着万载寒冰的寒意,瞬间穿透所有人的防御,直刺神魂深处。
不过下一刻,整个大地都仿佛震动了起来,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无数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远处一座山峰轰然崩塌,激起漫天烟尘。天空之中一道道空间裂缝出现,漆黑的裂缝中隐约可见扭曲的星光,但是很快又重新并拢。
很显然眼魔这是动了真怒,想要将他们所有人都灭杀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剑十三的衣袍无风自动,周身剑气自动形成护罩,却仍被压得咔咔作响。
这些域外天魔的实力,强得有点太过离谱了。
哪怕是控制了大部分,他们散发出来的力量,也依旧强大到能撼动整个东荒。
控制自己的力量,说起来似乎很简单,可这就好像在踩油门的时候,让司机控制一毫米左右的距离一样,非常难以控制。烈火宗主额头渗出冷汗,离火剑的力量,在如此强大的存在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啊。
郑毅故技重施:“眼魔,你不会真的想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吧?”
郑毅志气腰板,心中虽然忐忑,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气话眼神。
眼魔却是冷哼一声:“不要用你那幼稚的谎言,来欺骗本天魔了。”
它的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嘲弄,巨大的瞳孔中倒映着众人狼狈的身影。
“现在,我早已经适应了你们东荒的力量等级,我可以在这个世界完全崩塌之前,彻底地消灭你们。”
说着,眼魔那巨大眼睛之上的其他眼睛,纷纷喷出一道道红色的光芒。
这些光芒就如同一片片的倾盆大雨,眨眼之间将方圆百里范围内全都笼罩了进去。
剑十三瞳孔骤缩,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圆弧,剑气在头顶形成半透明的屏障。
其他人也纷纷施展手段,抵挡眼魔的攻击。
那些红色的光芒在落地之后,纷纷开始爆炸。每一次爆炸都掀起数十丈高的土浪,冲击波将参天古树连根拔起。
剑十三等人,不得不拼尽全力抵挡躲闪。孟非扬强提最后一口真气,身形如鬼魅般在红光间隙中穿梭。
冯天机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一座金色的小房子之上。
那小房子落地半大,冯天机立刻第一时间钻了进去。
这小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他跟真静法师,以及徒弟之外,再也挤不进去第三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