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或者说莫子溶身上没有流淌着哈布斯堡家族的血脉,所以他可以不被这个看起来古老华贵的表皮迷惑住,反而能比莫公泽更清楚的看到本质。
婚礼的推迟,英格兰国王乔治三世态度的变化,跟欧洲大陆的战场息息相关。
对于一个能力上佳,有两万五千精兵,还可以讨好赛里斯帝国的女婿,女儿多到根本没那么多门当户对王子来娶的乔治三世,怎么可能不要,他疯了才会不要。
目前的变化,实际上是英格兰王国想要压低一下价码而已。
甚至这都不一定是乔治三世的意思,极大可能是英格兰的国家意志,生命已经快走到头的乔治三世都无法违背而已。
“普鲁士的腓特烈.威廉三世警告说,如果英格兰支持大莱茵王国计划,普鲁士与英格兰悠久的友谊将会终结。
普鲁士首相弗里德里希.海因茨甚至表示,不排除普鲁士会出兵干涉。”
唐宁街十号,国王亲自来到了首相官邸,听取大臣和少数上议院议员的汇报。
大莱茵兰王国的计划,其实最受刺激的就是普鲁士,因为神圣罗马帝国的全称,是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
说起来的话,这个罗马帝国约等于氐人李雄的成汉,其中所含的罗马成分,连匈奴人刘渊的汉赵,沙陀人李存勖的后唐都远远不如。
而这个德意志民族,除了包括了奥地利和普鲁士两个大哥外,其余还有几百个小弟,比较出名比如萨克森、黑森等等。
哈布斯堡家族能捞到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只能说明他们在跟普鲁士在争斗中占了上风,成了神罗的带头大哥,并不是神圣罗马帝国就属于了以哈布斯堡家族为代表的奥地利。
所以,当奥地利人同意的大莱茵兰王国计划出来后,普鲁士人群情激奋,极力反对莫公泽这个哈布斯堡家族的外孙,成为神罗重要君主的一员,并统治莱茵兰。
这也是卡尔大公在很短时间内,从支持莫公泽到变成隐隐排斥的关键原因。
此时的奥地利实在承担不起此时得罪普鲁士的后果,哪怕普鲁士只是在神罗内部给奥地利捣乱,奥地利也承受不起。
不过眯着眼的乔治三世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竟然很是嫌弃,他冷哼一声。
“传统友谊,普鲁士人还知道跟我们有传统的友谊?”
“大蠢蛋养了一个小蠢蛋。大蠢蛋把国家整到财政崩溃,小蠢蛋被法兰西人用尖皮靴踢屁股了,却还想跪下去亲吻法兰西人的鞋面。”
两年前的1797年,普鲁士国王威廉.腓特烈二世去世。
这位对法兰西倒是挺强硬,不过普鲁士太穷,国内统治阶级更是纯纯贵物但又拥有与之不相匹配的野心,所以很快就把国家整的濒临崩溃。
继位的威廉.腓特烈三世一方面在在战场上见识过法兰西人的武德,被打怕了,又看到国家将要崩溃,竟然直接当起了缩头乌龟。
法兰西人打他,他不还手,反法同盟骂他,他当没听见。
这虽然保住了普鲁士快要破产的财政,但也使普鲁士从一个有声有色的欧洲大国,又变成了路边一条。
“腓特烈.威廉三世不算一个好国王,但我们也承担不起普鲁士出兵莱茵兰的后果,而且这还关系到汉诺威的安危。”王储威尔士亲王乔治四世此时接口说道。
国王乔治三世本想教训这个他看不惯的儿子几句,但一听到汉诺威,立刻就偃旗息鼓了。
此时的汉诺威选侯国,就是英格兰王室裤裆里的蛋蛋,每当有什么威胁到汉诺威的时候,英格兰王国总是会显得非常冷静。
“陛下,一个有下尼德兰加入的大莱茵兰王国,并不符合英格兰王国的利益。”
外交大臣格林威尔男爵低声提醒道:“哈布斯堡家族的下尼德兰法理,可是包括卢森堡、林堡等公国的,同时斐迪南王子父子还拥有特兰西瓦尼亚大公和帕尔马公爵两个头衔。
如果考虑到神罗皇帝弗朗茨二世的昏聩和斐迪南王子的英明,以及比利时亲王曾经得到过匈牙利人的全力支持,形同匈牙利国王,这就更加危险了。
因为如果我们也全力支持斐迪南王子的话,恐怕大陆上会出现一个在腐朽中重生的神圣罗马帝国。”
果然是搞外交的,格林威尔男爵竟然把莫公泽的期望,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乔治三世则不以为然,这也太异想天开了,他看向格林威尔男爵。
“大臣阁下,你真觉得斐迪南王子能把不属于神罗体系的下尼德兰融入到莱茵兰里面吗?
至于一个从腐朽身体上重生的神圣罗马帝国,哈哈,难道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斐迪南王子,而是亚历山大大帝,是盖维斯.屋大维?”
连续两个反问,表明了乔治三世的态度。
格林威尔男爵有些紧张的悄悄咽了一口吐沫,硬着头皮回答道:“陛下,六年前我们谁也没想到路易十六会被暴民斩首,十年前我们也没想到波旁家族在法兰西的统治,会以那样一种方式结束。
且不只是普鲁士和奥地利在表示不满,尊贵的永久执政,奥兰治与拿骚亲王殿下,也表示了同样的担忧。
他认为如果斐迪南王子得到的东西过多,很可能借机统一整个尼德兰。”
反正是吓,不如就说的更大一点。
呃,也不是完全胡说,目前确实有上下尼德兰二合一的呼声。
因为法军不管怎么自居为革命军队,但依然没有脱离旧日的窠臼。
他们拿下了上下尼德兰后,法兰西政府低价收购尼德兰农夫的农产品,法兰西军人到处祸祸尼德兰姑娘。
还处处以征服者自居,肆意强买强卖,在所有地方都高人一等,极大刺激了上下尼德兰人的民族情绪。
甚至法兰西军都不需要怎么作恶,只要仗着身份在上下尼德兰处处留情就行了。
这男人啊,很少有能忍住看外乡人在自己家乡风光无限泡妞的。
看到昔日追求对象跟外国人搂来搂去,能绷住的绝对是极少数,这也是最容易刺激出本地意识的点。
上下尼德兰就是这么个情况,甚至连比利时和荷兰的农夫都起来反抗了,历史上的大尼德兰王国也就是这么刺激出来的。
乔治三世听完沉默良久,终于不反驳了,因为他看出来了,这是英格兰王国作为一个国家的整体意志,并不是他这国王可以强行扭转的。
或许十年前他强力掌握议会的时候可以,但现在乔治三世多病,对议会的掌控力大大削弱了。
“好吧,说了这么多情况,但最后还是要从战场上来看的。
如果这一次同盟军能打的不错,特别是弗雷德里克在联省共和国的军事行动能够顺利,那我也支持不用给比利时亲王父子那么多的好处。”
乔治三世虽然有时候会陷入疯癫中,但脑子还是清楚的,也能看到本质。
这样那样的谋划,还是得在战场上见真章。
如果战场上搞不定,后面还要倚仗莫公泽,那么恐怕未来就要付出更多才行。
想到这,乔治三世挥了挥手让一些地位不太高,跟他不太亲密的大臣和上议员出去,随后看着儿子王储威尔士亲王和首相小威廉.皮特说道:
“我想知道一些更加真实的原因,关于你们为什么会对斐迪南的态度变化的这么快?
不要用上面那些理由,因为那些理由,并不至于要做到这种程度。”
不愧是统治英格兰快四十年的国王,乔治三世稍微一思考,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屋内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让给首相小威廉.皮特来说吧,这事是他主导的。
小威廉.皮特有些不安的扭动了起来,看起来很不符合贵族的礼仪,于是他干脆站了起来。
“国王陛下,我们发现了赛里斯帝国大皇帝的阴谋,针对我们所有欧罗巴人的阴谋!”
“阴谋?”乔治三世有些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们发现赛里斯大皇帝陛下企图通过比利时亲王父子,干涉我们欧罗巴洲的内部事务。”小威廉.皮特言之凿凿的说道。
但乔治三世听了有点想笑,“赛里斯大皇帝企图干预欧罗巴洲事务,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而且,我们欧罗巴洲这个称呼是从什么地方说起的呢?
欧罗巴洲从来就没有我们的欧罗巴这个概念,哪怕是罗马帝国也没能达成这个目标。
欧罗巴不是赛里斯,分裂才是我们的常态,我乔治三世,只是英格兰的国王,还没到要给全欧罗巴人当国王乃至皇帝的地步!”
乔治三世的话,很不客气了。
他与小威廉.皮特的矛盾,也不是眼前这一件小事引发的,而是跟宗教有关。
小威廉.皮特主张解除对天主教徒在法律上的限制,与爱尔兰和不列颠岛的少量天主教徒在法律上和解,以达到缓和国内矛盾,集中力量对付法兰西的目的。
但是对于乔治三世来说,他是一个虔诚到极点的新教徒,维持新教在英格兰的特殊地位是他人生的底线,绝不可以突破。
而且新教是英格兰的立国之基,汉诺威王室能成为英格兰的国王,就是因为这个。
所以任何在新教方面的放松,都会造成汉诺威家族统治的动摇,这是他这位出身汉诺威家族的英格兰国王绝不会同意的。
同时,英格兰国内对于放开对天主教限制,绝大部分人都非常反对,这又增强了乔治三世不在这上面让步的决心。
小威廉.皮特也知道他与国王的矛盾正在加大,甚至此时国王这些很重的话,看似是为斐迪南王子说的,实则还是对着他的天主教政策来的,或者说两者是合一的。
因为放松对天主教的限制,就是为了用更大的力量干涉欧洲事务。
削减比利时亲王父子能获得的好处,就更有利于拉拢其他欧洲国家,更能维护欧洲大陆的均势。
“陛下,我们不能用以前的经验来看待现在的形势,我所说的赛里斯大皇帝的干涉并不是指军事上,而是文化上的。
赛里斯大皇帝和他的帝国,正在利用赛里斯悠久的历史文化,通过比利时亲王父子不断影响欧洲。
他们甚至将我们的启蒙运动,描述成是在赛里斯文化的影响下才发生的。
他们还说,是赛里斯帝国拯救了欧罗巴洲,因为如果不是他们击毙了恐怖的蒙古大汗,所有的欧罗巴洲人,都会成为蒙古人的奴隶。
所以欧罗巴人应该在心里接纳,并感激赛里斯人。
他们。”小威廉.皮特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陈述,“他们正在把赛里斯帝国变成欧洲事务的天然参与者。
甚至他们不承认欧罗巴洲与亚细亚洲的划分,认为我们是共同生活在一个大洲之上的,并把这个洲命名为神圣之洲(神洲)”
小威廉.皮特描述的好像很惊心动魄一样,但乔治三世不为所动,甚至还很怜悯的看了小威廉.皮特一眼,沉默半晌后才缓缓说道:
“小威廉,正如我所说,我只是英格兰王国的国王,不是欧罗巴的皇帝,你也只是英格兰王国的首相,不是欧罗巴的首相。
你说的那些东西,不是你该操心的,你该操心的,是如何尽量快速的击败法兰西人,并从各方面保证英格兰的利益,而不是为这个事业增加阻碍!”
说罢,乔治三世在国王近卫队的护送下,离开了唐宁街十号,并对身边的汉普顿宫总管家说道:“去将比利时亲王父子请到白金汉宫来,就说我邀请他们参加我的家宴。”
而在目送国王离开后,小威廉.皮特突然显得疲惫了很多,他拧开装满波特酒的酒瓶,顿顿顿的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大杯,然后一饮而尽。
波特酒属于加强葡萄酒的一种,即把烈酒加入葡萄酒中,度数通常在二十度左右。
小威廉.皮特迷信波特酒能增强他的身体甚至是减轻通风的症状,所以从十五岁起就每天一瓶。
这严重损害了小威廉.皮特的健康,使四十岁的他,看起来比快六十岁的莫子布都老。
“无法解除对天主教徒的限制,王国就不可能得到爱尔兰人的效忠,他们将变成埋在我们床下的炸弹,除非我们能把爱尔兰人杀光。
不能限制比利时亲王父子的权力,那么斐迪南王子在获得剑桥公爵的头衔后,就会成为王室手中最锋利的宝剑。
有了比利时王子的军队,国王很多不能做的事,都可以做了,英格兰王国的格局,王室与议会的力量对比,就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在自己的表弟兼政治盟友格林威尔男爵面前,小威廉.皮特终于吐露了真实的想法。
斐迪南王子的壮大,实际上就是王权的膨胀。
格林威尔男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默良久,只能说了一句‘你应该少喝点酒,我担心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小威廉.皮特摇了摇头,“我是在国王的支持下,才成为首相的,而现在,我背离了国王期望的方向。
唯一能挽救我与国王陛下关系的,就是一场场战胜法兰西人的好消息了,愿上帝保佑那些英勇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