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狂暴的,混乱的法则,慢慢平息。
灰色的海洋,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通往最深处的道路。
在道路的尽头,一团无法用任何形状描述的“光”,或者说“暗”,在静静地悬浮着。
它就是这片混沌祖地的核心。
是宇宙诞生之初,所有法则凝聚而成的,第一个“我”的意识。
混沌意志。
楚然顺着那条分开的道路,一步步走向它。
“变数?不。”
楚然摇头。
“我不是变数,我是‘结果’。”
他走到那团不可名状的核心面前,与它平视。
“是你……一手造就的结果。”
混沌意志的核心,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周围的法则之海,再次掀起涟e漪。
【你……知道了……】
“很难猜吗?”
楚然的语气,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聊天,但内容却足以颠覆整个宇宙的认知。
“这个宇宙,正在‘死亡’。”
“不是被外力毁灭,而是从内部,从根源上,开始腐朽,崩溃。”
“法则在衰变,秩序在崩解,就连你这个所谓的‘混沌意志’,也变得虚弱不堪,只能靠沉睡来延缓自身的消散。”
楚然伸出手,指了指周围的法则之海。
“看看你这片引以为傲的‘祖地’,就像一潭死水,充满了暮气。新的法则不再诞生,旧的法则在不断磨损。整个宇宙的‘熵’,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最大值。”
“你在害怕。”
楚然一字一句,直指核心。
“你在恐惧‘终末’的到来。”
混沌意志沉默着,它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但它周围那些法则的波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你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楚然继续说道,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
“你无法自救,也无法阻止宇宙的衰亡。于是,你打算……创造一个‘变量’,一个不受现有法则束缚的,全新的‘混沌’。”
“你从自己的本源中,剥离出了一丝最疯狂,最原始,最不受控制的力量,将它投入了宇宙的轮回。”
“你期望这股力量,能够像一条鲶鱼,搅动这潭死水。期望它能演化出一个怪物,一个能够打破一切规则,甚至吞噬掉这个旧宇宙,从而在废墟之上,开创一个新纪元的……怪物。”
楚然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你那个不负责任的‘实验品’,对吗?”
轰!
整个混沌祖地,彻底沸腾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楚然的攻击,而是因为混沌意志自身的情绪失控。
无数法则疯狂地交织,碰撞,发出刺耳的悲鸣。
它在震惊,在恐惧楚然的洞察力。
这个它一手“制造”出来的变数,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推导出了所有的真相!
这已经超出了它的理解范畴!
【……】
混沌意志,第一次,真正地“看见”了楚然。
它不再将楚然视为一个外来的“变数”,或者一个失控的“实验品”。
它在楚然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让它都感到心悸的东西。
那是一种超越了混沌,凌驾于法则之上的……“可能性”。
过了仿佛一个纪元那么久,沸腾的法则之海才缓缓平息。
混沌意志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说的……都对。】
【但是,你只看到了‘因’,却没有看到真正的‘果’。】
“哦?”楚然挑眉,“愿闻其详。”
【宇宙的衰亡,并非自然演变。】
混沌意志传递过来的信息,化作一幅幅画面,直接在楚然的意识中展开。
那是在比宇宙诞生更古老的,真正的“无”之中。
存在着不止一个“混沌”。
它们像是一个个巨大的,互不干涉的气泡,每一个气泡内部,都孕育着一个,或者数个宇宙。
它们彼此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是,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楚然看到,其中一个庞大的,散发着腐朽与吞噬气息的“混沌气泡”,开始疯狂地扩张,侵蚀,吞噬周围的同类。
它的颜色,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混杂着铁锈与尸骸的暗红色。
【它被我们称为‘终焉腐浊’。】
【它不是在演化,而是在‘感染’。所有被它吞噬的混沌,都会成为它的一部分,加剧它的扩张。它的目标,是吞噬掉‘无’之中的所有存在,让一切回归于……绝对的,永恒的‘死寂’。】
画面中,一个又一个混沌气泡,被那暗红色的“终焉腐浊”所触碰,然后迅速地被同化,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与活力。
【我们的宇宙,还没有被它直接触碰。】
【但是,它的‘影响’,已经渗透了过来。就像隔着墙壁,也能闻到邻居家传来的腐烂气味。】
【宇宙法则的衰变,就是被它‘污染’的结果。】
混沌意志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
【我制造你,并非期望你开创新纪元。】
【我只是……想在被彻底‘腐蚀’之前,打造出一把,足够锋利的‘刀’。】
【一把能够……刺穿‘墙壁’,去主动迎击‘终焉腐浊’的刀。】
【这,才是即将到来的,真正的……】
【混沌大劫!】
信息中断。
混沌祖地,再次恢复了死寂。
混沌意志将一切都告知了楚然,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他的选择。
是作为一把刀,去执行它赋予的使命?
还是……拒绝这个身份,继续走自己的路?
楚然沉默了。
他低着头,似乎在消化这庞大的信息。
许久。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那团代表混沌意志的核心。
他的脸上,没有凝重,没有恐惧,更没有“被选中”的使命感。
反而,是一种……极度兴奋的,近乎癫狂的笑意。
“一把刀?”
“不,不,不。”
他摇着手指,笑得越发灿烂。
“你的格局,太小了。”
混沌意志的核心,微微一颤,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要当刀?”
楚然反问。
他的眼中,燃烧着比“终焉腐浊”更加疯狂,更加贪婪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