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的控制室里,警报声此起彼伏。
“目标‘刀锋’,战意下降72%。”
“目标‘幽灵’,精神状态转为‘抑郁’。”
“目标‘炮手’,逻辑核心冲突,濒临宕机。”
“喔,小溪禾的‘圣母光环’越来越好用了。”楚然吹了声口哨,手指在光屏上飞快划过,调出战斗的细节回放。“真是降维打击,直接从根源上瓦解战斗动机。”
他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妙的戏剧。
楚天逸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眼中数据流涌动,心象迷宫随之变化。无限阶梯突然崩塌,将迷茫的四臂战士坠入虚空。镜面世界化为牢笼,将自我怀疑的暗影生物彻底封锁。而那个逻辑混乱的改造体,则被一道凭空出现的墙壁直接弹飞,撞在力场屏障上,浑身电火花乱冒。
战斗,在一种近乎荒诞的氛围中结束了。
楚天逸松开控制台,走到方溪禾身边。女孩的脸颊毫无血色,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消耗巨大。他伸出手,扶住她。
“没事吧?”
方溪禾摇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
“搞定。”楚然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本人则迈着悠闲的步子,从一排书架后晃了出来。“效率不错嘛,小两口配合得挺默契。”
他走到那几个被困住的雇佣兵前,像是在参观动物园。
“联盟的先锋队,个体素质确实顶尖。”楚然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楚天逸抬头看他。
楚然指了指那个还在自我宕机中的半机械改造体,又指了指另外两个彻底失去战意的家伙,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们是雇佣兵,是零件,被‘联盟’用金钱和利益拼凑起来的工具。这支队伍……协作缺乏灵魂。”
“灵魂?”楚天逸的目光从那几个瘫软的雇佣兵身上移开,落在楚然脸上,带着几分探寻。
他理解楚然的意思,但这个词从楚然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另一层含义。
“没错,灵魂。”楚然打了个响指,一道光屏在他面前展开,上面是这支小队每个成员的详尽资料,包括他们的种族、过往战绩、心理评估报告,甚至还有他们最爱喝的饮料品牌。
“看看,多有趣。”楚然的手指划过光屏,“‘刀锋’,来自一个崇尚荣耀与战斗的种族,但他已经是那个种族的最后一个流放者。他的战斗是为了什么?为了向已经灭亡的母星证明自己吗?不,他只是为了钱,为了能买到最烈的酒,麻痹自己。”
他又指向那个蜷缩成一团的暗影生物,“‘幽灵’,暗影界的逃犯。他害怕孤独,却又因为背叛了同族,永远无法回去。他为联盟卖命,只是想赚够钱,买一颗私人星球,然后克隆无数个自己来陪伴自己。可笑吧?他最怕的就是镜子里的自己。”
“至于‘炮手’……”楚然耸耸肩,“一个在战争中失去一切,只剩下逻辑核心的改造体。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执行命令。一旦命令的底层逻辑被动摇,他比一堆废铁还不如。”
楚然关闭光屏,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踱步。
“他们强大,是因为他们将自己的一切都磨炼成了武器。他们脆弱,也是因为他们除了武器之外,一无所有。”
他停在方溪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的能力,正好戳中了他们最空洞的地方。你没有摧毁他们的身体,你只是让他们想起了……自己有多可悲。”
方溪禾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楚然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刚才施展能力时的感受。
那不是圣洁的光辉,不是慈悲的感化。
那是一种……吞噬。
她张开自己的心防,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袭来的恶意、杀意、暴戾之气全部笼罩。然后,她的精神力像无数细小的触须,顺着这些情绪的脉络,反向侵入对方的意识深处。
她感受到了四臂战士的无尽乡愁与被流放的痛苦。
她体会到了暗影生物那种深入骨髓的孤寂与自我厌恶。
她甚至链接了半机械改造体那片充满冲突代码和乱码的逻辑海洋。
这些庞大的、污秽的、绝望的情绪洪流,一股脑地冲刷着她的精神世界。她就像一个过滤器,把这些负面情绪的核心提炼出来,再放大,再塞回他们自己的脑子里。
“我……我看到了……”方溪禾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颤抖,“我看到了他们的过去。”
“不,你看到的不是过去。”楚然纠正她,语气平淡却残忍,“你只是让他们自己,看到了他们最不想面对的现在。”
楚天逸眉头紧锁,他不喜欢楚然用这种方式和方溪禾说话。他上前一步,将方溪禾半挡在身后,隔开了楚然的视线。
“她消耗很大,需要休息。”楚天逸的语气很冷。
“休息?”楚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现在是最好的学习时间。痛苦是最好的老师,不是吗,小溪禾?”
他的目光越过楚天逸的肩膀,直视着方溪禾。
“你刚才做的事情,本质上是一种‘共情’。你强行和他们达到了精神上的同步,然后用他们的情绪打败了他们。但你的做法太粗糙,太浪费了。”
“你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垃圾桶,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倒进自己这里,过滤一遍再丢出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愚蠢。”
方溪禾的身体一僵。
他说得对。每一次使用“圣母光环”,她都感觉自己被掏空,精神上像是被无数垃圾填满,恶心,疲惫,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
“那……应该怎么做?”她忍不住问道。
楚然的嘴角这才向上扬了扬。
“不是‘共情’,而是‘编织’。”他伸出一根手指,“你不需要去理解他们,更不需要去承载他们的痛苦。你只需要成为一面镜子,一根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