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对于尘君亭成功通过贪婪之神的考验,不论是毁灭之神还是生命女神都十分赞赏。
只是二者赞赏的点却不尽相同…
毁灭之神赞赏的,是尘君亭身上的那份整体心性。而生命女神比较赞赏的,则是更多偏向于他那份发自内心对弱小群体的怜悯。
“接下来就是下一考了。”
说着,毁灭之神看向其他六位原罪神。
“你们谁先来?”
六位原罪神面面相觑,随后色欲之神施施然地站了出来,“主上,就让我先来吧。”
然而,毁灭之神却是微微蹙眉。
他看了一眼色欲之神,然后又低头看向了那处黑屏。一时之间,竟然是久久不语。
生命女神见状,不禁出声询问:
“毁灭,怎么了?”
在这些下属神祇面前,为保持毁灭之神这位神王的威严,生命女神并没有用他们夫妻私下的昵称,而是直呼毁灭之神的名字。
这一喊,也像是令毁灭之神回过神来。
“不,没什么。”
想来是思路清晰了,毁灭之神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色欲之神,然后目光又一连落在傲慢之神、懒惰之神这另外两位原罪神身上。
“我大概了解这小子。或许他心性里的所有原罪,色欲、懒惰、傲慢,乃至于嫉妒、暴食、愤怒,这六者都是比较低的。所以单独一者,对他而言可能效果并不是那么大。”
话都说到这了,色欲之神他们也不是蠢人,不会不明白自家主上这么简单的意思。于是剩下的五位原罪神闻言,也站了出来。
“主上,那我们一同降下考验。”
“毁灭。”
这时,生命女神欲要出声制止。
在她看来,若是六位原罪之神将降下的考验全部聚在一起的话,那难度也太大了。
因为只要是有点智慧生灵,就绝对会被勾起心中的原罪。而一旦除贪婪之外的其他六大原罪一同被勾起的话,别说是下界的那个少年了,就连他们这些神王都不能免俗。
“我知道。”
想来是夫妻同心,不要生命女神道出全部解释,毁灭之神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给了生命女神一个安心的眼神后,毁灭之神的目光就先后落在了色欲之神、懒惰之神以及傲慢之神这三位原罪之神的身上。
显然,这是他早就已经想好了的。
“这次考验,就交给你们三个吧。”
说到这,毁灭之神微微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看向色欲之神道:“这个小子也是有爱人了的,所以你就没必要和先前的贪婪一样分出心神下界去主动下手,只需要勾动他的心灵,然后稍加引导促其水到渠成。”
“是,主上。”
虽然极其干脆的答应下来,但色欲之神却难免有些惋惜。她本来还想看看,这让主上大人这么重视的后来者到底是什么成色。
毕竟单纯的引导,哪有亲自下场的好。
……
“君亭。”
“老大。”
“君…”
在一声声关切的呼喊声中,尘君亭于一片昏暗之下艰难地睁开了双眼。但却看见自己如今的所处之处,竟然是他的精神之海。周围围绕着的,正是四大魂灵和他的老师。
“我这是怎么…”
在昏昏沉沉之下,尘君亭本来是下意识的开口想问话,他的声音就已经戛然而止。
因为他现在整个人都已经清醒过来,同样,也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全部回想了起来。
当初他将那两根被称作“权杖”的棍子接触在一起的时候,就听到了罗刹神印给出的第二考内容:通过心境闯关,克服七原罪。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
“原来是这样,然后我就陷入幻境了。”
“其实准确来说,那并不是幻境。”听到尘君亭的自语,伊莱克斯这时出声纠正道。
“不是幻境?哦,对,是心境。”
“没错。”
伊莱克斯微微颔首,“虽然两者听起来相差不大,但实际上本质有所不同。幻境的一切是根据你的心中所想而演化来的,但那里面除了你自己以外,一切都是假的。然而心境不一样。里面除了个别外,都是你自己。”
“比如…”
“给你玉的那老头,他绝对是个神祇。”
“哦——,老师,你们都看着呐。”
莫名的,尘君亭感到一阵尴尬。
这第一次经历的倒还好说。
如果他判断的没错,这第一关的原罪是贪婪,而那老者多半也就是七原罪之神里面的贪婪之神了。可不管怎么样,在贪婪这一关他所展现的心境里,让他尴尬的没什么。
问题是接下来的那些呢?
是懒惰?
还是傲慢?
亦或是嫉妒…特别是色欲!
让他尴尬的总有,这无疑是黑历史。
像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这让本是一脸清冷的雪帝都不免调侃道:“要是你觉得接下来尴尬,那接下来我们都捂着眼睛。怎么样?”
“这倒不必了。”
虽说接下来会是黑历史,但尘君亭也不至于“小气”。大手一摆,故作并不在意道:“反正大伙是一体,更何况那些都是假的。”
“看了,别外说就是。”
“这点你放心。”
四大魂灵笑着,点头道。
然而就在这时,尘君亭在精神之海中的意识体再一次扭曲,这时他立马意识到——
下一关,来了!
于是,眼前再次猛地一黑。
……
大乾王朝,元熙三十四年。
泰山之巅,此刻罡风烈烈。
五十五岁的尘君亭立于封禅台上,明黄色的龙袍被山风鼓荡,翻滚之间猎猎作响。
而封禅台下,万国使臣与文武百官匍匐如蚁,颂声如海浪一般翻涌,其音好似直冲云霄,无形的声浪在这岱宗之巅翻涌不止。
此时此刻,尘君亭深吸一口气,任由凛冽山风带着些许冰凉的清气灌入自己肺腑。
三十五年了…
自他幼小记事之时起,父王便告诉他,他是大乾高宗皇帝的孙子,是大乾皇室的正统血脉。而自他少年时,却得知当时的朝廷并非大乾,而是大武。他很疑惑,于是询问父亲。自那时,他就从父亲口中得知,一代妖后篡权,夺取了属于大乾的皇朝。那个妖后不仅大肆屠戮忠臣,更是连高宗的妃嫔以及他们尘乾皇室都不放过。父亲唯有放下了尊严去苟且,这才在妖后的屠刀之下苟活。
在妖后的统治下,大武国内大兴土木、佞臣当道,妖后更是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却没有获得一次胜利,导致国内民不聊生。
于是在二十岁那年,他以高宗之孙的名义振臂一呼,以要“复辟尘乾皇室而诛妖后”的口号起兵,组建神策军,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在春节当晚雪夜渡寒江,奇袭了关隘,兵锋直指妖后盘踞的洛都,然后囚禁妖后。
至此,他重新复辟大乾皇朝。
在那之后,尘君亭夙兴夜寐,因为整个皇朝的复兴、皇朝子民的生计都在他肩上。
整整三十四年的时间里,他亲贤臣,远小人,以节俭勤勉为先,不大兴土木,劝农开商,使得仓廪丰实,粮仓里囤积的粮食足以够大乾百姓吃够五年,让被妖后几乎挥霍一空的国库重新富足,所有百姓安居乐业,更是做到了路不拾遗。除此之外,他震慑胡虏、开疆扩土,直接让大乾皇朝的疆域足足扩张了一倍,令万国来朝,所有大乾子民皆以大乾为荣。也同样,被誉为“元熙盛世”。
正因此,他来到了泰山,封禅!
在尘君亭朗声祷告下,声如龙吟,在泰山之巅激起悠远回响。礼官奉上玄圭,他接过,稳稳置于祭坛中央的青铜巨鼎之中。鼎内烈焰轰然腾起,火光映亮他威严的眉骨。
封禅结束之后,尘君亭回到了长安,坐在宫殿内,他的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疲惫。
如今的他,已然青春不在。
也在这时,尘君亭凝视着前方,眼中不禁闪过了一道墨绿色和一道暗红色的光芒。这两道光芒如同跃动的火苗,悄然舔舐着他心中沉埋已久的疲惫与渴望。三十多年的宵衣旰食,清心寡欲,如同苦行僧般勒紧了帝国缰绳。如今功业已成,心气一散,苍老就像从骨髓深处渗出,如跗骨之蛆,鬓角的白发仿佛提醒他——或许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没过多久,朝廷传下了皇帝的旨意。
年号更迭,改元“永嘉”。
意为:永世嘉和。
……
“真难啊。”
一道足以勾起人心中色欲的女声响起,“懒惰,这‘三十多年’来你总共下手了几次?”
“……”
“懒惰!?”
“ZZZ——”
“别睡了!我问你,你下手了几次?”
“唔…,三次,十年一次。”
“哈!?你才下手了三次!我说呢!我可下手了足足二十次,让他有了三十多个绝色妃嫔。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的毅力可真够强的,一点都没有沉迷于温柔乡,一点都没有怠政。好在这一次,我们俩算是成功了。”
“就是傲慢,试了十二次还没成。”
“不过想来也快了。你说是吧,懒惰?”
“ZZZ——”
“行了,跟你说也是白说。”
不过就在这时,傲慢之神的声音响起。
“不,在你们之后我也成功了。”
……
永嘉元年,
在那场封禅大典余烬未冷后,近乎报复般的享乐欲望已在尘君亭的心底破土疯长。
毕竟用尘君亭的话来讲:
朕为了这个国家夙兴夜寐,甚至当了牛马这么长时间,大概都没多长时间好活了。那么在最后几年,难道不能享受享受吗!?
于是回銮长安不过月余,在改元“永嘉”后,就又有一道诏书震动了朝野:将库银转拨内帑,在一处凉爽地带建立避暑山庄。
而在那之后的一年…
“陛下!”
老丞相韩休须发皆颤。此时此刻,他在紫宸殿前长跪不起,双手高擎《十渐疏》。
绢帛上墨迹淋漓,可谓字字泣血——
“渐弛朝纲、渐奢靡费、渐远贤良”!
随后他嘶哑的声音在空旷大殿回荡:“陛下!妖后殷鉴未远,此祸国之始啊!陛下!”
尘君亭高踞龙椅,目光扫过那卷谏疏,如同扫过一缕碍眼的尘埃。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腕轻扬。疏卷划过了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到不远处的蟠龙鎏金火盆。
赤焰猛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绢帛,墨字在火舌中扭曲、焦黑,而那火焰燃烧绢帛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如同老臣心碎的回响。
“汝这田舍翁属实聒噪!”
尘君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锋锐,刺穿了火焰燃烧的声响,“朕执掌乾坤三十余载,开创元熙盛世直至永嘉,莫非除了一处休憩之所,再加上一座林苑也配不得?”
他眼神锐利如龙瞰,直刺阶下老臣。
“韩卿,年事已高,该颐养天年之时了。”
话语间,尽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韩休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火盆中跳跃的火焰…直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殿宇间最后一丝清明刻入肺腑,随即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冰冷金砖的闷响清晰可闻。
“陛下,老臣…请乞骸骨。”
声音干涩,耗尽了他全部气力。
尘君亭面无表情,只轻轻挥了挥手。
“准。来人,送老丞相一程。”
两名内侍无声上前,搀扶起这位为帝国耗尽心血的老臣。韩休佝偻的背影蹒跚着退出紫宸殿,然后消失在殿外刺目的天光里。
直至离开紫宸殿后,遇到了太子尘朔。
“丞相,你这是…”
“太子殿下,草民已经不是丞相了。”
太子尘朔闻言,顿时大惊!
“丞相这是为何啊!?”
“唉——”
叹息一声后,韩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给了太子。甚至到了最后,他还直接拜托起了太子。
“太子殿下,陛下能否回心转意,就看殿下您了。单纯建一避暑山庄无妨。可陛下又要建一林苑,我怕从此以后奢靡之风盛行啊!”
“还请丞相放心。”
太子抬眸,凝视着紫宸殿。“这是我大乾江山,我会劝诫父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