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津。
秦军背靠大河,立寨于此,营垒森严,守御分明,显露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让人望而生出退意。
曹操眉色微蹙,他将目光放远,落在秦军营寨后方的大河之上,只见大河之上,有秦军舟师横行,为秦军营寨的后援。
“奉孝,此寨可攻否?”曹操细观良久,而后他还顾问询了一句。
郭嘉闻言,他旋即摇了摇头:“秦军营垒坚固,轻易不可下,若是强行攻取,恐将折损太多的精兵良将,说不好就算是强攻,也未必能拿下。”
“孤意也是如此。”曹操颔首,接着他轻叹了一声道:“可放任秦军立寨于此,我军就不得不在此对垒,时日一久,确是不宜。”
曹操着眼于将来,如果长时间两军对耗,以中原的人力物力,实难耗得过拥有巴蜀、关中、河北的那位秦王。
一念至此,曹操顿感秦军好似一条巨蟒,将中原之地缠绕,而后慢慢的收拢,挤压中原之地,最终他将落得被秦军绞杀的下场。
是以和秦军对耗,实乃计之下者。
曹操想起了昔日的袁绍,当初袁绍若不是一意孤行,督大军和他在官渡一决生死,而是选择和他进行旷日持久的对垒消耗,他早晚会被袁绍耗死,得不到一个翻盘的机会。
可惜,今日之秦王刘璋,非是旧日之袁绍。
比起志得意满,谋求一举定输赢的袁绍,这位秦王的步伐稳当,走一步看一步,用着最稳妥的法子对付他。
“丞相说的是,我兵力、物力皆是不及,对垒坐耗,实非良策。”郭嘉点了点头,他目色萧索的盯着秦军的营寨。
作为谋臣,郭嘉此时理当给出一个良策,然而他一时间却是没有什么头绪,毕竟秦军高垒深沟,志在和他们对耗,并无意和他们大战。
就如对上一只恶狼,上前搏杀即可,可对上一只缩头的乌龟,在这只乌龟主动出击前,只能是无计可施了。
但郭嘉到底是郭嘉,他斟酌思虑良久,给出了建言:“丞相,吴懿、张任所部立寨于此,意在拖住我部大众。”
“如此一来,河南尹的甘宁、文聘,青州的黄权、马超,秦军的另外两路人马,就有了可以发挥的空间。”
“是故以臣下之见,大队人马在此对垒,另遣精卒良将,或是西讨,或是东征,伺机击破秦军一路人马。”
“先取小胜,然后再谋求大胜。”
曹操默然片刻,遂即出声征询道:“那依奉孝之见,当先取秦军哪一路人马?”
“东路。”郭嘉伸出手指向东方道:“目下张燕所部肆行济北、东平,黄权统兵破袁谭吞青州,不日就将谋取徐地,此乃大患。”
“至于西面河南尹的甘宁、文聘,有徐盛、曹休二位将军镇守荥阳、成皋,扼其喉而守之,一时间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卿言是也,会当如此。”曹操点了点头,目光顺着郭嘉手指的指向,望向了东方所在的青徐之地。
……
荆州,襄阳。
长公子刘琦,近来自父亲刘表口中得知了一件事情,即是其父刘表举荆州归效秦王,无意继续谋求割据一方。
对此,刘琦心中不是对失去荆州的失落,反倒是一种释怀和安宁。
盖因刘琦虽是作为长公子,但他不是很得父亲刘表喜爱,刘表更多的是看重他的弟弟刘琮,这里他的后母蔡夫人,更是对刘琮喜爱非常,有意将刘琮推到嗣君的位置上。
是故刘琦在父亲不疼,后母嫌忌的情况下,他自认即是大概率得不到嗣君之位,没有坐拥荆州的机会,归降秦王确乎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毕竟到时候刘表亡故,按照宗族礼法,刘表的王爵大概率是他这位长子继承,落不到刘琮的手上——以秦王处事一贯公正客观来看。
斟酌至此,刘琦顿感晦涩不明的前景,此刻倒是露出了一抹光明来。
不同于刘琦的顺受和心宽,他的后母蔡夫人对于举荆州归效秦王一事,却是为之愤愤不平。
“这老货是昏了头吗?”蔡夫人对着上门问候的弟弟蔡瑁忿然道:“好端端的荆州,平白让给了他人。”
“阿姊。”蔡瑁察觉到了蔡夫人的不快,他出言抚慰道:“如今大势所趋,秦王将有天下,早一日归降,就多一分恩赏,倘若是抗拒不臣,则有家门之祸。”
“使君举荆州归附,实乃是明智之举……”
“好了好了,我虽是妇道人家,但这般浅显的道理也是知道的。”蔡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了蔡瑁的话。
作为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蔡夫人对于时局是多少有些了解,并且了然于心。
所故蔡夫人知晓,当前天下,以秦王为至强,他人皆不能及。就算中原、荆州、江东合力,也只是相庭抗理,却是占不得什么优势,更不必说中原、荆州、江东三家人心各异,做不到合力抗秦。
是以这天下,有识者皆知,秦王当有天下,就连蔡夫人这个妇道人家,也知道天下早晚是秦王的。
见蔡夫人不耐烦,蔡瑁赔笑一句道:“阿姊即是明了,又何必为此事生忿。”
“我在意的不是此事。”蔡夫人没好气的说道,在蔡瑁这位弟弟面前,她不似在刘表面前贤慧温顺,而是想到啥就说啥,也全然不顾忌语气。
“这异日归降了秦王,得了豫章的王爵,在使君百年后,传之子孙,按照礼法,固当传给刘琦……”
说到此处,蔡夫人神色低落,她意兴阑珊的叹道:“如我的琮儿,聪明贤德十倍于刘琦,却是碍于宗族礼法,不得一王爵,岂不可惜,岂不可恨。”
蔡瑁默然,说起关系,蔡氏和刘琮更好一些,且刘琮和蔡氏约有婚姻,是故按照个人喜恶,的确是刘琮继任王爵符合蔡氏的心意。
但那位秦王办事公正,最是循礼,所故刘表百年之后,王爵多半是落在刘琦头上。
念想至此,蔡瑁压低声音道:“阿姊,如是刘琦夭亡,嗣君之位,固当为琮儿所得。”
蔡夫人闻言,却是神色畏怕和担忧了起来:“阿弟,这等事却是做不得的。”
“阿姊宽心。”蔡瑁笑道:“色是刮骨刀,酒是穿肠药,那刘琦向来耽于酒色,骨子都是空的,我等只需添把火将刘琦烧个干净,这王爵……”
“善。”蔡夫人露出了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