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大臣仍是不断摇头：“皮特先生，为了筹集之后几个月增援好望角以及干涉加勒比地区的经费，我已向银行贷款了40多万英镑。
“目前，利息已被推至9.5%。
“如果想要寻求50万英镑的贷款，利息肯定会升至12%以上！”
英国政府融资的渠道主要是私人银行——包括“准央行”英格兰银行也是私立的——政府的融资需求越大，这些资本家就会将利息开得越高。就像没有进行金融改革之前的法国一样。
当然，现在英国政府的负债率不算太高，所以利息暂时还没到当时法国20%的程度。
佩蒂又看向格伦维尔：“首相阁下，在解决蔗糖问题之前，我们可能还得大量贷款，眼下不宜将利息推得太高。”
格伦维尔皱眉点头。这两年英国因为糖类补贴以及法国在工业品上的竞争，财政情况不容乐观，50万英镑着实得让他仔细考虑一下。
他侧头对小皮特道：“或许，我们得再将个人所得税提高一点儿。”
他随即呼了口气：“议会那边的压力肯定会非常大。”
英国开征个税时，就搞得民怨沸腾。小皮特下台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格伦维尔要调高个税同样也会面临巨大的风险。
小皮特却显得非常轻松：“首相阁下，我们完全不用增税。”
他又看向佩蒂：“更无需大规模贷款。”
屋里的几人顿时疑惑地看向他。
小皮特微笑道：“诸位都忘了吗？英镑现在已经不能直接兑换黄金了。我们只需增发50万英镑，就能轻松挽救博尔顿-瓦特公司。”
“这绝对不行！”佩蒂摇头打断了他，“大卫·休谟先生曾明确指出，超发货币会引发通胀，进而导致物价体系崩溃。我们要避免西班牙人的惨痛教训。”
大卫·休谟就是《论货币》的作者，他在18世纪中叶就提出了通货膨胀理论。而西班牙在发现新大陆之后，从那里获得了大量的金银，结果却引发欧洲的大通胀——物价在几十年间暴涨4到7倍，大量底层民众因此而破产。
小皮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立刻道：“只是50万英镑而已，还不到去年财政收入的1.6%，这并不会对物价造成什么影响。
“而且等到我们的财政情况改善之后，就可以将增发的纸币逐步回收，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一旁的杰维斯上将激动地点头：“您说得没错！这样就……”
他说着，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佩蒂：“是没错，对吧？”
后者迟疑地点头。如果只增发50万英镑，似乎确实不会有什么影响。
格伦维尔见财政大臣也不反对，顿觉松了一口气：“那么，佩蒂先生，请您尽快提交一份增发方案给我。”
“好的，首相阁下。”
佩蒂应了一声，忽然想起近来令他极为头疼的“好望角拨款”“波斯贷款协议”之类的事情，不禁眼前一亮。
如果增发100万英镑，也只相当于财政收入的3.2%，所造成的通胀完全可以接受。
这比付给那些黑心的银行家9.5%的利息简直好太多了。
他忙对格伦维尔道：“实际上，我认为完全可以多增发一些，比如100万英镑。这将为财政节省下数万英镑的利息。”
后者和小皮特交换眼神，点头道：“可以考虑这么做。”
英国内阁成员顿时兴高采烈地讨论起“凭空生钱”的操作来。
他们却完全没意识到，印钱这种事情比赌博还要上瘾。
小皮特说“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前提是能坚定地控制增发货币规模，但这种事情只要开了头，就根本停不下来。
尤其是有新的财政大臣上任之后，一旦遇到财政问题，就会想到前任轻松度过难关的先例，进而产生“为什么只有他能做，而我却要在这儿忍受折磨”的想法。
然后他注定会选择让自己最惬意的做法。
此外，这个时代的金融理论还很不完备。大卫·休谟根本没研究过增发金银币和增发纸币的区别。
前者是有价值货币，即使出现增发，也会有一部分被储藏起来而退出流通。而纸币只能用来流通，人们拿到之后，都会千方百计地将它花出去，造成的通胀比金银币要严重得多。
根据后世的通胀理论，货币快速流通会导致成本传导链加长，通胀预期自我实现，以及推高资产泡沫等因素，超发3.2%的货币所引发的通胀可远不止3.2%。
而且，还会有个具有后世金融知识且掌握大量资本的外国人，非常积极地对英国的通胀推波助澜。
两小时后，当亨利·佩蒂离开唐宁街十号时，心中还在懊恼为何没有早点儿建议首相增发纸币。
那样的话，一个月前法国对阿尔及尔宣战时，英国也不至于因为财政紧张而无所作为了。
……
阿尔及尔。
阿特拉斯山中部的山谷里，内伊看着参谋在地图上标注的己方所处的位置，正琢磨今晚是在山谷里扎营，还是一口气走到更西面的阿尔赛尼斯再说，他的侍卫便带着一名传讯官，快步走来。
那传讯官显然是个柏柏尔人，跳下马之后向内伊举帽行礼，而后用略有些生疏的法语道：“很荣幸见到您，上校大人。我在苏萨时，就远远见过您一次。”
内伊作为当年以寡敌众，吓退阿尔及尔和摩洛哥联军入侵的两名指挥官之一，在突尼斯的名气非常大。
旁边的参谋干咳了一声，那传讯官忙转回正题，将一封信递给了内伊：“这是哲米勒上校让我交给您的。
“四天前的中午，我军已经占领了米提贾。您可以随时进城了。”
内伊顿时一愣。
按照计划，哲米勒应该在东部拖住库尔奥卢的部队，现在他怎么跑去米提贾了？
那传讯官继续兴高采烈道：“哲米勒上校留下了达马特中校指挥2500人继续包围库尔奥卢，而他率领1500名士兵，就攻下了米提贾。”
也着实是阿尔及尔禁卫军在几年前耗尽了精锐，1万3千军队竟然被法国突尼斯军团的2500死死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