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弗里他们这几年在国会的势力扩张得很快……”,一个房间的赌桌边上,一名看起来五十多岁,正方脸,头发有些花白的先生一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扑克,一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好像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赌桌上,但又好像注意力集中在聊天中,随后他放下了手中的扑克,拿出了几枚筹码丢在了投注区。
“我找人做了一个调查,让杰弗里的势力急剧扩大的原因,就在于他去了一趟金港城,一切都发生在那之后。”
他看向了自己左手边的下一家,“蓝斯·怀特这个人有点意思。”
他左边的也是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联邦中老年男性,他同样已经看过了手中的扑克,拿起了几个面值一样的筹码丢到了投注区,“跟。”
说了这句话之后,他也跟着那个头发花白的先生的话题往下说,“金港赌城和蓝斯的酒,还有其他方面的收入中有一大半都流入了杰弗里他们这群人的口袋里。”
“我听说金港城以及蓝斯本人每年输送的利益可能就超过了一亿联邦索尔,这笔钱足以支持他们做任何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坐在他们对面的另外一位男士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所以想要阻止他们的势力继续扩张膨胀,就要先解决蓝斯·怀特不断输送利益的问题。”
最先发话的人点了点头,“一切都建立在利益至上,如果这些人不能输送给他们那么多的利益,他们就无法维持现在他们团队的规模。”
“你知道,不管什么都要钱!”
“房租,人员的工资,各种开销,维护费用,还有那些我都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怎么想出来的各种名目!”
“你能想到吗?”
“他们因为纸张割伤了手指,然后给了我一张一百五十块钱的医院收款凭证!”
赌桌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继续跟牌,也有人弃牌。
他们的笑,是因为这种巧立名目从他们口袋里掏钱的事情,每个人都经历过。
像是一个水杯价值二十块钱,一个咖啡机价值好几千,这种事情谁还能没有经历过?
但他们不会打破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不说出来的游戏规则,因为他们也会从中弄些钱。
这些钱都来自下面那些支持他们的资本家,或者绑定了利益关系的一些……合法或者不合法的经营者,他们把利益输送到这些人的手中,从他们这里获得稳定的回报。
政治风向上的,政策变化上,以及必要的时候施以援手。
每个人都是如此,想要扩张自己的势力,在国会里面,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一定的地位,然后花钱。
国会参议院本身就代表了最顶级的政客身份和地位,这一点他们先天就拥有,但是钱这个东西,还是稍微有些难弄的。
克利夫兰参议员有蓝斯以及一些资本家的支持,他们这些人的背后也同样有类似的群体支持,只是他们的支持者不如克利夫兰参议员背后的那些金主给得多,给得频繁。
像是蓝斯这样每年都能贡献上亿规模献金的更是一个都没有,手中没有钱,就很难满足一些人在物质欲望上的追求,又怎么能够得到人们的支持和帮助?
加入克利夫兰参议员那边的小团体,只要能加入进去,每年保底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合法收入,而且有可能还有更多。
但是加入他们这边,可能一年就二三十万的收入,再多也就是五十来万。
几倍的差距,在大家名义上权力平等相同的时候,谁能给更多的钱,自然能获得更多的人支持。
政治是需要花钱的,而且是花大价钱,从即将开始的党派提名选举开始,就要一个劲的花钱。
联邦的政治生态环境里允许拉票,甚至在国会中他们还会专门给参与者一个拉票的时间和空间。
许诺人情是最后的手段,而大多数时候,花钱才是拉票的核心方式。
所以,有钱,就等于有权。
而有了更大的权力,就会有更多的权力,这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
可以向上,也可以向下。
赌桌边一圈回到了最初的这位头发花白的先生的位置上,其中一个弃牌的家伙开始摆放公牌,“蓝斯扑克”已经成为了一种现象级的游戏玩法,在整个联邦,特别是高级场合里应用得更多。
赌博性和娱乐性兼顾,而且能玩得很大,这是人们所喜欢的。
头发花白的先生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公牌,又拿出了几枚筹码丢上去。
他从镶嵌了宝石的香烟盒里抽出了一支香烟给自己点上,“我最近和罗兰聊了聊,他会想办法把蓝斯·怀特这些人清理掉。”
“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我已经向他承诺,我上台之后不会对他的位置有任何的改变,甚至不会插手联邦调查局内的工作安排。”
听到这一点,桌边的先生们脸上都露出了多少有些意外的表情。
“他行吗?”,立刻就有人质疑罗兰局长(联邦调查局总局长)的能力,“他之前并没有表现出这种能力来,而且蓝斯的背后还有杰弗里这些人,我听说又有一个终身大法官倒向了他们。”
“如果不能让他们的注意力从蓝斯身上挪走,并且钳制一下他们滥用的权力,就算罗兰有机会做到,最终很大可能也是会被喊停。”
“毕竟这牵扯到了这么一大笔利益输送问题,它有太多的环节,每个环节都有人受益,你这么做等于在挑战杰弗里那边整个利益体系。”
从他们这些人的谈话中不难看得出,头发花白先生认为他自己有很大的可能会胜选,那么这就是一个自由党的内部聚会。
头发花白的先生是提名候选人之一,他之所以有信心从提名候选人中胜出,被自由党提名为总统候选人,除了他的两个祖先都出现在了那张油画上之外。
他现在本身就是一个在自由党内很强力的政治势力,随着现任总统之前一些不太合适的手段,自由党这几年也开始受到了更多选民的关注,自然而然他们在政坛上的影响力也在不断的扩张。
这位头发花白的先生一直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只要不出其他什么意外,那么他很大概率会胜出。
面对同桌朋友的提问,他显得有些不那么在乎,“杰弗里他们虽然很强,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在国会中可以成为唯一的意志,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吗?”
“随着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强,国会中对他们反感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是一种趋势,一种潮流,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地方出现一个具有统治力量的群体或个人!”
这几句话得到了赌桌边上所有先生们的赞同,克利夫兰参议员在国会中的表现越来越强势,就越来越不受人们喜欢。
他现在可以说掌握了一票否决权,从他们这个政治利益集团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任何他们不想通过的法案,在他们这里都会被停下来。
但从另外一面来说,他们等于站在了他们这个利益集团之外的其他所有人的对立面上。
说得好听一点,他们可以进行利益交易或者利益互换来达成某些提案的通过,但朋友之间,好朋友之间,会用这样的方式吗?
他们把“我”和“他们”区分得太明显了,他们越强大,反抗的力量也就越强,虽然现在可能还看不太出来。
但是随着换届大选之后,新总统上台,国会的席位要重新调整,克利夫兰参议员这个政治利益集团就要受到挑战。
而这也是为什么克利夫兰参议员认为他们只允许自由党人执政四年的原因,因为时间太长,八年之后,变数就太大了。
四年的时候变数会小很多,他们对国会的控制力还会很强,这个时候推动他们自己的总统上台,就能把他们对国会的统治维持到十二年之后!
甚至更久!
这几乎和一辈子站在巅峰没有什么区别了,他们已经在那有了一段时间!
博弈的多方其实都很清楚这个时候,所以他们也在这个时候持续的动用自己的手段来为自己获利,当大家的在某个阶段的诉求有了共通点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个和谐的国会——
推动自由党上台。
但这种和谐维持不了多久。
头发花白先生的下一家有些迟疑,最终他把手里的扑克丢到了桌面上,“如果说罗兰能做到这些,那么一切都成立,但我很担心,罗兰做不到这些。”
头发花白先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做不到,就把他换了,总会有人做到的。”
“让联邦调查局为中央加大集权力度是国会的核心目标,即便是杰弗里他们也不会改变这个想法,这就意味着‘去黑帮化’会成为一个长期的目标。”
“我注意到蓝斯·怀特这伙人正在积极的洗白,这其实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一个螃蟹伸出了它的两个钳子,会让我们担心在捕捉它的时候会不会受伤。”
“但如果它自己把自己的钳子折断了,那么我们就不需要担心这些。”
“黑帮洗白失去了能让我们忌惮的暴力,就是他们自己走向死胡同的时候。”
他的表达有些散乱,但是坐在赌桌边上的先生们都很清楚他说的这些话的意思。
洗白对底层的黑帮来说是一种大势所趋,去黑帮化的提案已经通过了,这会成为一个长期的执法工作。
只有洗白,才能让这些黑帮就爱组继续稳定的持有他们的财富和地位,可一旦他们不是黑帮了,变成了企业,哪怕是有些分不清灰白的企业,他们的生死就不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要搞定一个大规模的黑帮,比如说联邦五大家族这样的群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以佩雷斯家族来举例,如果算上外围成员,这个黑帮的人员数量可能有几万人甚至更多。
你要对付这么多人有多难?
可如果他们变成了一个企业,需要一个政策,几个调整,他们就会倒闭,破产。
逼迫黑帮转型,让他们进入联邦政府的游戏体系内,然后再消灭,这是一个很高明也很好用的方法。
把有些棘手的敌人引入自己的体系,再用自己的特权干掉他们,联邦政府的这些人对这套游戏方法太熟了!
他们很早以前就开始这么玩了。
随着第四张公牌发出来,头发花白的先生脸上多了一丝笑容,他又投入了一部分筹码。
“等蓝斯·怀特这个家伙被解决掉之后,我们就能抽出手来对付杰弗里那些人,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和我们一起将他们肢解。”
“毕竟他们这几年掌握了太多的权力,也得罪了太多的人。”
其他人都纷纷点头,赞同了他的观点。
在国会这种联邦顶级的统治机关,一个势力太强并不会让其他人臣服,只会换来针对,攻击,和阴谋颠覆。
随着最后一张牌发出来,头发花白的先生将自己桌面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这里大概有好几万块钱。
其他人看着他毫不犹豫的推了台面,都纷纷摇头把自己手中的扑克丢到了桌面上。
这让头发花白的先生不需要摊牌就能拿到所有筹码,他大笑着将筹码圈到自己面前,然后用略带得意的表情和情绪,把自己手中的两张牌狠狠的摔在了桌面上,把它们展示给了所有人看。
桌边的先生们看到他的牌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还有人骂了脏话,因为他的牌面在桌面上所有玩家的底牌中,以及组合的牌型里,是最小的。
他像一个小偷一样偷了一个本来不属于他的胜利!
但或许,这就是蓝斯扑克,以及赌博的最大的魅力所在!
很快桌面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而他们讨论的东西,也变成了其他的东西。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讨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的过程,同时还能消遣一下,还能打打牌,有些输赢,获得一些情绪上的价值。
有时候能影响到整个联邦的政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在输赢之间被他们确定,提交,并通过的。
与此同时,在那名高级探员主管的书房中,他犹豫了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蓝斯。
蓝斯的话让他感觉到了一些不舒服和不安,不安的情绪更多一点。
既然他们决定把蓝斯作为第一个动手的目标,还有佩雷斯家族,那么他们就肯定要提前做好这两个黑帮的各种功课。
在对蓝斯过往的了解中,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蓝斯就像是上帝的私生子那样,他要么运气非常的好,要么他总是能够提前想到一些问题的出现,并且更早的准备好解决的方案。
所以除了一开始,蓝斯家族在起步的时候经常遭遇到意外和危险之外,从他们壮大开始,他们整个发展过程都是非常顺利的。
而且前期的意外和危险,也不是因为他们想不到,主要还是势力太小,实力太弱。
不管在赌桌上,还是现实中,以本伤人永远对“贫穷的人”来说永远都是最无解的攻击手段。
这样蓝斯和他的家族都能渡过,就说明他们肯定不一般。
在这位高级探员主管的心目中,蓝斯·怀特这个人,在联邦所有的黑帮首领中,能排进前三。
如果再给他发展发展的机会,他可能会成为地下世界的一个传奇,一个无法让人忽略,并且会成为联邦的历史!
“你要出去?”,他刚穿好衣服来到客厅,正在看电视的妻子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虽然她已经习惯自己的丈夫有时候晚上也要出去忙工作,不过看到他这么晚还要出去,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联邦调查局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们就是一群小丑,但现在他们的工作开始变得危险。
高级探员主管点了点头,“调查局那边有些材料我忘记了,我去拿回来,很快就回来。”
听到这个,他的妻子终于放下心来,又躺了回去,“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点咖啡喝吃的,记得要多加沙拉酱的那种!”
高级探员主管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他说谎了,主要是不想让自己的妻子担心,同时也是害怕这次外出会成为他生涯上的污点,如果他的妻子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万一将来碰到诱供什么的,也不会露出破绽。
他开着车没有直接去和蓝斯约好的地方,而是先去了联邦调查局,并且在门卫那边登记了一下时间。
门卫对于这些高级探员顾问并不会太仔细的盘问,毕竟他们才是这个机构真正的核心成员。
所以他在登记簿上填写时间的时候,故意写错了十分钟的时间,他相信自己和蓝斯见面,十分钟足够他们交谈了。
过了一会,他就离开了这,前往了和蓝斯约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