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泄了洪水之后,冷翠山出于好奇,一路敛形来到斗法之处。
他隐藏在高空之中,刚来这里便遥感几道阴神飞举上天,顶着法箓进入灵空上界。
他心知这暴洪倾泻下来,到底是惊动了两岸几座灵山,及其西府雍城内的有道真人,这些真人天曹有名,阴神飞举入天,便是要上奏于雷部。
想来不用多久,雷部下的一府一院二司即遣兵将下来,他这个“祸首”之一怕是在这里逗留不了多久,他可不想在雷部的斩妖台上走一遭。
在下面苍江弯曲的河道之上,可见一波又一波的洪峰,像是一排排的峰头,齐齐挺进。
冷翠山刚刚遁于此处时,正见到最前头的洪峰已被推下,那些浪峰一个个乱倒下去,一株神柳撑抵在最前头,那柳下似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身在近千丈的高空,看不大清楚身影,于是降低了高度,来到江上数百丈空处,一边往下细看,一边拉朵云彩遮掩身形。
这时,江上第二波洪峰已经到来。
那座座的浪峰被神柳枝条上的神罡给整个抽上高空,在冷翠山的视野之中,简直就像是一座座喷汽的水峰在迎面撞来。
他正欲施法抵御,不料浪峰距他百多丈时,被千八百股的罡风一搅,在高空中洋洋洒洒的散开,接罡风着又是一搅,顿成流云散雾,四处散去。
冷翠山心中一松,等他再投下目光时,竟是同江上的马王小神对视一眼。
“不好!”
冷翠山心道不妙。
自己因是顾念这马王小神的面子,这才肯遂了无相宝寺一众秃驴的意,他可不想再被拖入这一场斗法之中,从而树立起黄庭宫的仇敌。
对视一眼后,冷翠山没有回应,马王小神也没有传声求援。
见到对方如此的知趣,这让冷翠山放下心来,当下也顾不得再去看那神柳下的熟悉身影,准备先行撤离此处。
正在他遁离之际,忽感有两道气息逼迫而来,那气息不是从上而来,而是从下面江上迫来,不必细看来者,他便知道自己被马王小神摆了一道。
那马王小神定是施了什么障眼法,令斗法之敌追遁入空,不偏不倚的朝他位置遁来。
他不欲掺和斗法,更不想落了马王小神的套中,于是急施水遁之术,肉身化作一捧烟岚,飘上九霄上空。
冷翠山方才飘到三千丈的高度,忽见昊空阴晦如夜,雷雨大作,心知情况有异,只得现出自己的真身来。
在闪劈着的叠叠电光中,有见一女武将立足祥云之上,一身锦半臂绣袍,有戴夔纹赤红抹额,手执一杆双股叉,身边四虎环绕,或卧或立,睛爆凶焰。
“回龙姑暂避,看我拿此泼魔!”
那女武将对冷翠山身后追遁的两人中的一个说道。
接着她手中的双股神叉重重一顿,霎时间神叉之上银电爆闪,并由双股叉中一簇而绽,晦明之空大亮,映得那冷翠山的面上惨白一片。
回龙姑面有喜色,对化罡穿遁的季明传声说道:“这是雷部呼风司下八雷将之一的「螭风将」,我同她有些交情,此将最是忠烈勇毅,这等性情便是在须眉男儿中,亦是凤毛麟角。
她虽是西海螭虎之妖出身,但是在司中久沐道风,西海阖族上下皆受司中风伯的赏识,与巽风鹰一族并列为呼风司下两大护法眷妖。”
祥云之上,螭风将缓缓抬起双股神叉,一双金睛目死盯着冷翠山,同时运臂掷叉,势如疾电,冷翠山根本捕捉不到雷将的动作,咬牙闭目,全凭元神反应。
他额上圆鼓肉痣内,勾缩着的鸟爪往外一伸。
鸟爪在伸出十丈外,一把抓住神叉,又如被蛰似的,鸟爪猛得一放一缩,下一秒神叉随爪而至,眼看就要洞穿冷翠山,正值危急之时,季明喝道:“且慢!”
螭风将眼神一动,未理会季明的话。
神叉突刺于冷翠山眼前,一条状似白条鱼的血梭从冷翠山口中喷出,同那神叉相抵一处。
此血梭乃真女宫天机台上遗失下界的三把神梭中的一把祭炼而成,所祭之法乃是以数万俗世僧尼血祭,一瞬间便牢牢的抵住了那柄神叉。
螭风将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那梭子,她这神兵乃是由西方庚金熔炼锻制,刚金含煞,最是锋锐不过,凭此神兵令她在司中跻身于雷将第三,只在司风婆婆和巽二郎之下。
回龙姑和季明同时停住,螭风将和冷翠山的斗法绝非他们能够参与其中。
这二者可都是五境之中的翘楚,形、神、术、宝无一不精,无一不强,不是马王小神这样能容许他们以多打强的大修。
冷翠山在以血梭抵住神叉之后,额上那根鸟爪对准了螭风将,一把紧攥起来,螭风将只觉一时间目眩神迷起来,在祥云上差点晃倒下来。
好在她座下四头凶虎大妖护法,齐齐阻截冷翠山鸟爪所施攥神夺魂之术,这下螭风将开始动起真火。
“冷兄不可!”
季明出声喊道。
冷翠山余光瞥向季明,笑道:“哈哈,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承想此等情况之下,你这太平真人还愿意为我这妖人讲情,道友且看我降这雷将。”
语罢,一尊大鼎现出,正是他那妖仙遗宝·水王鼎。
身怀两大重宝,又有精妙神异的妖爪之术,难怪冷翠山不怯于从雷部来降他的螭风将。
季明见状,纵身上前,将六戊神罡一催,冲开抵在一处的梭叉二宝,道:“冷兄还不住手,速速迷途知返,你难道当真是要逆天而行?!”
他同冷翠山有过善缘,所以有心在此帮衬一二。
当然,如果冷翠山速败阵来,季明绝对不会冒着得罪螭风将的风险来帮他,而是待其落败被擒之后,再从雷部托关系,求个从轻发落。
螭风将心中品味刚才那道神通法术,便是在司中一向以刚直果毅的她,也不由略压怒意,对那神通道人喝问道:“你是何人?”
季明一亮法箓,螭风将观箓中秘文,心中了然。
“原来是正道真人,南斗延寿宫中仙吏,既是天上的同僚,当知天规条令,此妖魔犯下大案,在苍江之上蓄洪过境,意图水淹两岸百姓.”
“误会!”
季明张口便打断了对方。
论斗法,季明或许会怵她三分,但论耍嘴皮功夫,就是这司中风伯亲自过来,他亦是不怵。
“此等蓄洪酿灾之事,其罪全在马王小神身上,至于这鼎海魔冷翠山,我相信并非其中主谋。”
说罢,季明看向了冷翠山,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甚至说已经扛起了冷翠山身上的干系,自然需要冷翠山的配合,一起来圆此说辞。
冷翠山感动莫名,当年雷文山泽的善缘,不料在今日结出善果。
只是听灵虚子将罪责全推在马王小神身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配合,他和马王小神虽交情不深,刚才还被算计,但是亦做不到将事情全推到对方的身上。
“回龙姑,此言当真?”
相比于没有接触过的灵虚子,螭风将显然更相信苍天教主之女回龙姑的话。
“照目前情况来看,确实如此。”
回龙姑没将话说死,却也偏向了季明一点,算是承了季明刚才力挽狂澜之情,又道:“此次正值广元水府出世之机,马王小神纠集一众老魔来袭,蓄洪之举也是为掀翻水府。
不过此次孽事,最有可能是佛门明社在其中谋划,他们为了水府这处古堙内的至宝,从来都是不计手段后果,没有半分的慈悲心怀。”
冷翠山听到这里,眼神一动。
将事情推到马王小神这个故旧身上,他或许有些为难,但是揭露秃驴们的手段,他可是全无压力,正要说话时,见灵虚子以眼神示意,随即咽下话头。
螭风将心中信了个七七八八,面上颜色缓和。
她正要开口再询问细节时,西边来了个背剑骑鹤的白翁,还未到这近处,便急匆匆的说道:“诸位道友,且莫放纵此獠,此獠在宝光州杀了数万生民,血祭法宝,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