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精山内,小院之中,明娘十月胎成,一日胎气忽动,有感孩儿将诞,于是急命随侍于左的接生婆子扶她去往地宫虎子洞接生。
在冰冷的石壁与廊柱间,其内深处有间洞室,当明娘坐在云床之上,艰难的抵行于此,姜神虎和他那五子已在洞室外的阶下等候。
姜神虎高大的身影超出五子,如同移动的山岳,一身大红八卦长袍隐隐流转着幽光,身后背着个一人高的红皮葫芦。
在他那张威严而冷酷的虎脸上,此刻毫无对新生儿到来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倾注许多心血、终于锻造成功的凶器。
“明娘.”
姜神虎一开口,托着明娘的云床即刻停下。
哪怕明娘腹上的肚皮已被婴儿撑展,她此刻也得听完姜神虎的话。
“即日起,你将重获自由,在姜家的庇护之下,就是未来三灾来到,也可来金精山寻求托庇,只要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说罢,一抬手,洞室大开,云床托着明娘入内。
“此孽.此胎若是诞下,难保日后风声不走漏,伤了真灵派名声。”
在五子之中,一着纹锦半臂装的虬髯汉子面表难色,小心打量父亲姜神虎,见其无不悦之色,这才继续进一步说出隐忧,“赵家那里一直在关注此子情况,他们似乎格外在乎.”
“虎彪!”
姜神虎打断这个孩儿的话,道:“人说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最犷恶,能食虎子也。我为你取名虎彪,就是因你性最粗野凶恶,望你不循常理,在家中做那殊异之才。”
“父亲.”
“听我说下去。”
姜神虎不带丝毫情绪的说了一声,吓得姜虎彪魂不附体。
“谁知你这头彪的凶恶只对家中没出息的弟兄,更对那些旁门散流,势弱力孤之人,一旦到了那等强修面前,竟是同猫儿一般温顺,就你这样,能被列我姜家五虎之中,真是愧对祖宗。”
“孩儿如何不敢向强修逞凶?”
姜虎彪很是不服气的道。
“那好,旁的不说,上次你不是在广元水府中吃了亏,你现在可敢去讨回来。”
“不敢。”
姜虎彪一想起往事,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回了一声,又赶忙找补的道:“等孩儿炼成门中气禁秘术,再再去讨个说法。”
“咳咳!”
在一侧,姜家如今的第三虎姜能适时开口。
他不得不开口,那位前辈对他有恩,况且如今前辈早已隐遁世外,蓄势养望,俨然已是天南名宿,他还有心把握这层关系,日后再去走动拜访,怎能在此时缄默。
“灵虚前辈一向善于溯知,如今道行日渐精深,实乃世上一流人物。
兄长一向鲁莽,要是真起恶念,应于将来,定是家中大祸,还望父亲收回成命。”
“哇~嗷~”
姜神虎正自面沉时,洞室内忽传啼哭。
这根本不似寻常婴儿的啼哭,反而发出一声沉闷、仿佛从沉闷岩石深处挤压出来的低吼,听闻此声,洞室外的五子神情各异。
不同于自己五子,姜神虎的面上一喜,眼神盯着甬道墙壁上镶嵌的、用于照明的幽幽石灯。
那原本稳定燃烧的惨绿火苗,此刻正疯狂摇曳、拉长,光影在冰冷的石壁上疯狂舞动,随同洞室内的啼哭声,在此处投射出无数狰狞变幻的阴影。
明知孽儿降世,姜神虎为何既忧且喜,就是因他深知族人不肖,耽于享乐,短于才情,非得一个打破常规的人物出现不可。
戾气深重他不怕,同佛门因缘牵扯不清他也不惧,他这个本代家主所担心的唯有一问题只有后继无人,至于养虎为患,这就是再后面的问题了。
深谋远虑是个好词,可忽略世上本多庸人,只将眼前一步走好,已属不易。
洞室门扉半开,接生婆子从中走出,怀里揣着襁褓,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惊颤。
她将襁褓托到姜神虎的面前,襁褓中是一个兀自扭动,浑身黑毛,肤色青黑,头大肢细,皱面狠恶的婴儿。
五子各在襁褓中打量一眼,大多只是一眼,便已心生不喜,强忍着心中的嫌恶,唯有姜虎彪凑到近前,摸了摸黑婴一身点硬毛。
他道:“我听闻宝相之中有「爪有玉甲,身有绿毛」的记载,我这弟弟指有黑甲,玉润泽暖,且又是体身黑毛,可是另类的宝相兆显。”
姜神虎抱着黑婴,心情似乎极好,解释起来。
“炼骨成玉,甲透青光这是指金丹四境中日月二炼功课已成,四境大成圆满,丹胎养成之后,指甲产生玉质化现象。
此爪有玉甲,身有绿毛的异相放在凡人当身上,便表明此人木德长生之气已贯注全身,故而通体生碧毫,也因为此故,根骨如玉,潜质深厚,令其爪有玉甲。
此等人物一旦入道,百日就可筑基,四境圆满之前都不会有太大大阻碍。
在大纯阳宫中,有前古遁世之高人金箍仙,他就是生得此种异相,故而咱们正教人物又都尊称他一声碧毫仙。
你这弟弟虽有黑毛黑甲,浑似块黑炭一般,但是这并非木德长生之气贯注全身,而是金德阴戾之性染了先天一点性灵,在肉身上显出这等特异。
只要他日后入道,炼成六甲寅虎真身,将这金德阴戾之性化入其中,这丑恶之相自然褪去,若是一味逞凶施暴,后天戾气助长金德戾性,肉身便将愈发凶恶怪邪。”
姜虎彪大包大揽的道:“我这弟弟长得如此有特点,父亲可想好名字,要不我来取一个。”
“你来为我儿取名?!”
姜神虎瞪了一眼这个拎不清的孩儿。
见姜虎彪这等模样,姜神虎其余四子毫不意外,这姜虎彪能得其父宠爱不衰,就在其之蠢直,这在以城府著称的真灵派宗家中可是个稀罕物。
只是这次的蠢直,有些破了下限。
大类是同丑相吸,见新出生的弟弟同自己一般丑恶,姜虎彪难得心生亲近,似在冰凉深沉的家中找到同类,连父亲脸色都没读出,便道:“叫黑娃如何?黑鬼也不错!”
“啊!”
丑恶黑婴忽然冲着姜虎彪惊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