匮门合上,复归寻常,季明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道:“你们去玩耍吧!”
两眼内爆发一声欢呼,两个瞳孔一下消失,出洞疯耍了去,这孩童般的顽性惹得季明轻笑出声。
“赵池!”
他轻道一声,元神之力托起金匮,收入小庙之中。
他之所以对赵池施法,就是因这赵池趋利畏难,定性不足,正适合为他一枚棋子,将奇肱神车和天河神砂通过他之手,转到第二元神之身那里,最终再收到自己手里。
如此他执掌神车、神砂,便是顺理成章,那被青蛟掠走的两极金磁石母也将成为一桩无头公案。
除非黄庭宫诸真请动那位长生祖师以太乙神数亲测玄机,否则以青蛟在古堙禁地内所触及的奇肱国辛秘,还有背后涉及那件连神霄副帅都在探寻的黄天之宝「帝香车」,其中的推算难度可谓是空前绝后。
按季明猜想,那两极金磁石母虽为奇珍一件,但是黄庭宫敢为了它来惊动祖师吗?!
季明心中很满意自己这番举措,自感方方面面都已顾全,最后收网之后,就可以安心的使用神车了。
当然,这个最后收网还是遥遥无期,毕竟第二元神之身还没有发挥最大的价值,未来第二元神之身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直至化为能令季明突破五境的资粮。
季明在莲台上静坐了个把时辰,使用金匮魇法的心力才算回缓过来。
魇法虽用之不详,又易损阴德,但是不得不承认一点,功用确实超群。
他得到这一方由匡山百草子所炼的稀世魇宝,已有许多个年头,这些年那百草子还主动献上祭炼金匮的宝册,让他用起来愈发的顺心遂意了,魇法轻重都可由心而定。
可季明也清楚,宝贝虽好,不可贪用。
要不是赵池那里干系颇大,承担他不少的未来愿景,也不会轻动这方金匮。
如今在第二元神之身那里,受限于种种条件,《化生玄煞秘录》将要验证第二章,而在他这里,这第二章已经得到验证,一切出乎预料的顺利。
但季明知道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算成功。
在这最后第三章「胎符化灰,脱质化神」中,要化胎为符,烧炼成灰,最后吞灰化形,如此才能炼'妖魔'为'外丹'。
这符灰的思路,就是取自太平山苍箓书内的符水之法,也是初章之中,封贴于妖胎之上的那道「七情通灵血禁」所埋下的伏笔。
在第三章中,除了吞符灰,而得要妖形的要诀,就是烧胎为灰的无形炼魔真火,也是季明敢将法册外传的保障之一。
此真火脱胎于无形真火,以六丁神火辅炼而成。
想当初他在磁峰数十年间炼就两仪如意曲云柄,期间引动子午二时的阴潮和毒火,日夜攻炼磁峰,于水火攻炼中,不断参悟五行生化制克妙理。
在那磁峰,他在向阳一处炼出了自己独创的无形真火,可惜未在背阴一处炼成元磁真雷。
这无形真火他只传给了妹妹灵姑,另外当年在庆阳仙道场,曾赠送一朵给枣灵儿,不过枣灵儿没有炼法,至多是触类旁通,启发火法玄妙而已。
为了炼好这无形炼魔真火,季明还破天荒的主动找上老金鸡,在其帮助之下,参详了那八百道翼火蛇劫念中的翼火神法。
那一次的参详,一为创此真火,二为稳固和老金鸡的关系。
这几次赌斗之后,虽说波折颇多,可事后他多少回过味来,知道自己到底还是着了道,半只脚踏上了老金鸡的船。
这么长时间来,自己看似和老金鸡有来有往的心智交锋,可明里暗里的好处硬是没少得。
就不说令他四境后期功课精进的太乙紫气金针,单单自己能在仙山长久逗留,除了二位神人兄弟的帮忙,还有老金鸡在青华宫中专程打过招呼。
这事还是自己从小寿姑那里听到的,据说在天上已传开了。
现在诸天宫中,差不多都知道他的背景里,除了延寿宫之外,还要再添上那头老金鸡。
好几次打坐出定,季明心中都极是郁闷,忍不住喊上一句——谁让你老金鸡打招呼的,我们有这关系吗?!
现在这场赌斗不管胜负如何,季明或许无形之中,已被贴上老金鸡的标签。
他也大概知道,老金鸡就是要上杆子给他好处,长此以往,自己渐渐就被视为被老金鸡眷顾之人,最后或许连关系圈子都变成老金鸡那一派系的。
如今回过味来,季明不得不承认老金鸡活了这么久,这种阳谋手段属实了得。
他就算提前知道老金鸡的想法,也无法破解。
当双方差距太大,他连拒绝老金鸡的资格都没有,何谈破除这道阳谋。
不过也不是无法弥补,在他身上还有其它标签——太平山真人、延寿宫上吏,只要不断加强这些标签,在太平山和延寿宫内取得极高位置,未必不能淡化身上老金鸡这份背景。
显然想透这一层,便和老金鸡的较量到了新的层面上,一个从未来过的层面。
他主动求助老金鸡,以求参悟劫念,稳定这份关系,让老金鸡认为自己的付出获得了回报,他灵虚子已经敞开心扉,主动接受老金鸡的善意了。
季明这一决定并不容易,但他认为值得一试。
没有这份以身犯险,勇于进取之心,那他和那些旁门左道,乃至真灵派中的赵池之流,又有何区别。
平复心中诸多念头,季明在莲台之上轻吐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的呼出,他整个身子散作缕缕轻风,飘出洞府之外,掠过架在峰前的火霞桥,刮向山中一处。
夜深月明,冰凉石台之上,一伙毛色火红的大鼠距于此台。
此时皓月清辉,银霜泻地,映照群鼠们赤毛如披绛纱,彼辈以爪为梳,徐徐梳理这毛发。
“吱吱.回宅,回宅,大老爷来了。”
有小鼠惊走而来,敲打个铜锣喊道。
一时间,群鼠奔走,推搡不断,你绊足,我勾腿,打闹中拥入一座赤金之宅,火精之居。
此宅门墙皆取山内火成之岩,赤黑斑驳,隐隐透出灼灼暗光。门环铸以玄铁,久经熔火淬炼,丝纹密布。
宅内洞府幽邃,石壁光滑而炽热;更有硫磺结晶,星子般散嵌壁上,于暗处兀自荧荧。宅上以琉璃为瓦,层层相迭,昼则烟光蔽日,夜则火影摇空,映得周遭山岩如泼霞彩。
这便是雁虚山一二十年前落成的火浣部,外界都称火宅,或者鼠居。
在这座宅邸中,群鼠往来其间,个个赤毛蓬松若火云流泻,根根细丝明润如锦缎。
当缕缕流风在府邸深处神堂内聚集,风中现出季明肉身,群鼠们已是狂热的挤到堂外,如非堂中鼠老们出去呵斥责骂,那门槛都要被挤破了。
在将那些年轻火鼠安抚后,三位鼠老来堂中,对季明伏地拜道:“大老爷。”
“起来吧!”
季明背对着堂外和鼠老,一边看着堂里自己那一尊玄冥星宿将的供像,一边说道:“谁让你们整这些繁文缛节,这里又不是俗世中的官场。”
“不可。”
鼠老们颤着突嘴长须,呼道:“要不是大老爷您将我们火鼠一族从南荒迁徙到这里,我等鼠辈如何能脱离霄烛金庭的掌控,更别提现如今倍享尊容,沐浴道风,文明开化,再怎么崇拜您都不为过。”
季明随意坐下,笑道:“你们也是有意思,这是鼠四办得好差事,可你们尽是赞美我,现在这宅居中的火鼠个个在玉屏峰下转悠,就乞望能见我一面。”
“我就这责令他们不可靠近圣峰。”
“好了,一切随缘。”
季明摆了摆手说道。
“带我去看看宅中温养的那朵真火。”
一鼠老抢先从地上蹦起道:“大老爷,我来领路。”
在季明走后,堂中剩下两位鼠老忙从阴世下面唤来驻扎在此的日游神,说道:“你快去鹤观中传话,大老爷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