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双眼睛齐齐落在了此刻懵逼又茫然的郑江身上。
后者一愣,随即急忙从队列中走了出来,躬身行礼。
“陛下,臣,臣惶恐!”
李承乾突然的点名,而且还是点在了他这个长久被孤立和边缘化的“罪臣”身上,让郑江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之中猫腻很多。
而且,什么大唐体育部,郑江根本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去架构,这种事情要是落在自己头上那.......郑江觉得这可能会让自己如今本就不顺的仕途,彻底被葬送掉。
李承乾平静的看着他:“郑爱卿可是不愿意接这个差事?”
郑江低着头,握着笏板的手却是轻微的颤抖着,他已然能够从李承乾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寒意。
“恳请陛下圣明......臣非是不愿,实则,臣实在不懂陛下所说体育部之权能该如何架构,此部门既然陛下要设在礼部之下,或可于礼部甄选一干臣.......”
“哦~”
李承乾笑容更加玩味起来,一声拖得长长的轻哼,让在场的一众朝臣,都有种山岳压在肩头的惶恐重担。
而此刻站出来的郑江,更是紧张的额头冷汗涔涔。
“郑爱卿的意思是,你能力不足?”
郑江:“!!!”
本就紧张的心,此刻被李承乾这样一句大有深意的质问,惊得更是怦怦乱跳,郑江口干舌燥,吞咽了一下口水。
“臣,臣.......”
若是在别朝,臣子一句“臣惶恐”或是“臣无能”,大抵除了让皇帝生一顿无名火之外,最后的结果其实就是以退为进,保全自身。
但是,在天武这一朝的圣人手下当差,一句“臣无能”,皇帝是真的会将你当做无能来处理。
李承乾脸上不多的笑容又是收敛了几分,他目光淡淡的落在了户部尚书封德彝的身上。
“封爱卿,郑侍郎今年在户部各项考评如何?”
郑江脸色煞白,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汗淋漓。
密国公封德彝这个老狐狸,瞬间便是秒懂圣意。
他一副为难的模样,出列行礼之后,似乎是在斟酌语句:“这,陛下,郑侍郎负责职务不多,所作事务也都尚可......”
一句尚可,让郑江霎时间如坠冰窟。
然而,这还没完,不等郑江在这进退维谷的尴尬处境想到什么转圜的法子,却又听到封德彝幽幽叹息一声。
“陛下,郑侍郎也是劳苦功高,许是而今精力不济,不如,可放他归家养老......”
一句“精力不济,归家养老”从此刻朝中最老的封德彝口中说出来,讽刺和嘲弄感直接拉满,大殿之中,隐隐更是有几分讥笑声在群臣之中出现又消失。
李承乾冷哼:“老了,朕看也是!荥阳郑氏长房,是越来越不行了.......”
郑江:“!!!”
在场不少家族和荥阳郑氏长房之间存在殷勤的朝臣大员们,听到这句话更是瞬间好似接到了某种讯号,心中对荥阳郑氏这层关系,开始隐隐决定梳理。
陛下这一句话,抹杀的可不单单是郑江一人的功绩。
也包括了其子郑午令,以及长房其余子孙将来的仕途。
郑江老泪纵横,难以置信的看着说出如此冰冷无情话语的李承乾,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此刻在他的脑海中更是尤为的响亮。
吏部尚书王铭看着如丧考妣的郑江,心中其实也多多少少有几分不是滋味的。
此刻荥阳郑氏的处境,和当初他被迫在还是太子的李承乾的命令下,对太原王氏三房展开灭门的情况,何其之像?
他斟酌犹豫了一下,迈步出列。
“启禀陛下,臣有一言!”
“讲!”
王铭行礼:“郑侍郎自当初陛下还位居东宫之时,就辅佐陛下左右,郑侍郎当年更是曾主持过河东道、河北道以及关内道等地的采暖供应体系,让我大唐腹地百姓家家户户不必担心寒冬。”
“后又曾陆续担任礼部重臣,负责敦促各地启蒙学堂及县官学建立,这些功绩陛下您都是知道的。”
“虽当初两江重案郑侍郎当时担任吏部尚书,有不可推卸失察之责,但其能力如何,陛下有目共睹.......陛下,臣以为,郑侍郎推脱之举并非忤逆圣意,不事君王,实则是谨慎过头,没有听答陛下圣意。”
“或许可让他归家考虑计划一番。”
郑江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时候王铭这个太原王氏的家主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
李承乾淡淡的看了一眼王铭,目光又落在了郑江的身上。
“郑江,你可如王尚书所言一般,拒领此职,可是斟酌谨慎之意?”
郑江低头,期期艾艾也只能应下:“臣,臣惶恐,正如王尚书所言,臣,实在是不明陛下所言体育局之所为,亦对那全国运动会之盛事一无所知。”
李承乾这才点了点头。
“既如此,准你归家思量清楚,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朕!”
郑江:“.......臣,臣遵旨!”
朝会结束,百官退朝。
王铭也没有和郑江接触的意思,刚才帮对方一把,已然是有人情在其中了。
户部尚书封德彝走到他面前:“陛下有命,郑侍郎这段时间不必来户部点卯,印绶什么的也暂且就留在户部吧,安心思量要事。”
郑江的脸色又是白了几分。
“呵呵......”一阵低笑声,自身旁经过之人口中传出,郑江转头,却是和一直以来虎视眈眈自己户部侍郎之职的长安府尹窦猜,碰到了一起。
后者一点都没有隐瞒自己企图的意思,对着封德彝行了一礼之后,丢给郑江一个不屑的眼神,当即便昂首阔步的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中的郑江呜呼哀哉,心中积郁的情绪更是无处发泄。
他很想大骂两声什么君恩凉薄,什么兔死狗烹,但他不敢,府上肯定是有锦衣卫的暗桩的。
直到自己长子下值之后,回到家中,郑江才无奈又悲哀的将这件事和盘托出。
“午令啊,你我父子怕是在劫难逃了!”
他很是悲观,实在是体育局这件事,他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个概念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明白。
他不想接,无非便是此事如若出了什么岔子,保不齐会全家掉脑袋。
然而,郑江神色凄苦,郑午令却是眼睛眯起,似乎在斟酌些什么。
翌日。
正在皇后寝宫这边,看着在河南道的太子象瑜让金雕送回来的家书的李承乾,忽而接到王德的禀告。
“启禀陛下,荥阳郑氏嫡长子,郑午令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