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隼精神一振,领命道:“是!”
“此外……”
挛鞮·伊屠缓缓补充:“宴席上,注意观察大周君臣的神色。尤其是当话题无意中涉及北疆战事、军械革新,或者某些天降雷霆的祥瑞之说时。”
“南宫玄羽或许掩饰得好,但那些不知情的臣子,特别是武将,未必能全然控制住情绪或言论。”
赫连泽应道:“属下明白。”
“至于云安长公主……”
挛鞮·伊屠沉吟片刻,才道:“她那边,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等她到了草原,成了我们的人,天长日久,总能找到机会慢慢盘问。”
“现在切忌打草惊蛇。”
心腹齐声道:“是!”
北疆战败的耻辱,对大周神秘武器的忌惮,还有稳固内部权位的迫切,都压在挛鞮·伊屠的心头。
明日的赐宴于他而言,是一次潜入龙潭,窥探鳞爪的宝贵机会。
能有多少收获,尚未可知。但草原上的苍狼,从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风吹草动。
“都去准备吧。”
挛鞮·伊屠挥了挥手:“明日,眼神都放亮些。”
众人肃然道:“是!”
……
翌日。
太和殿。
今日的赐宴礼,乃帝王对新婚长公主及驸马的恩赏。
辰时三刻,受邀的皇室宗亲、文武重臣、命妇女眷陆续入殿。
相识的臣子、命妇们低声交谈,脸上都是笑容。话题自然围绕着,昨日那场盛大婚礼。
这样的场合,后宫妃嫔里依旧只有沈知念这个副后,有资格陪同帝王出席。
她坐在御座旁,穿着一身较为柔和的玫瑰紫宫装,发饰亦相对简约,雍容中透出几分温婉,恰合此番场合的身份。
沈知念含笑与几位上前请安的宗室夫人说话,目光不时看向殿门的方向。
巳时正,鼓乐声起,南宫玄羽驾临。
帝王身着明黄龙袍,刻意收敛了几分威压。
众人立即起身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玄羽落座后,抬手道:“平身。”
“谢陛下!”
不多时,殿外响起太监的通传声:“文淑长公主、驸马白慕枫觐见——!!!”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殿门。
只见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走了进来。
文淑长公主今日穿着一身较为轻便,但依旧华美的绯红色宫装。发髻挽成端庄的坠马髻,簪着一支赤金点翠翟鸟钗,和几朵颜色鲜嫩的绒花。
她眉眼间满是新嫁娘的娇羞,脸颊微红,眸光水润。较之往日,多了几分属于妇人的柔媚风情。
白慕枫则是一身崭新的驸马都尉官服,衬得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春风得意。只是举止依旧恭敬守礼,落后文淑长公主半步。
两人走到御座前,行大礼参拜。
南宫玄羽抬手,示意他们起身,温和道:“文淑昨日大婚,朕心甚慰。”
“白爱卿才学、品行俱佳,日后需好生侍奉长公主,恪尽臣道。”
两人齐声应道:“微臣/臣妹谨遵圣谕!”
沈知念亦含笑道:“文淑今日气色甚好。”
“白驸马,日后长公主便托付于你了。”
她的语气很亲切,像寻常人家的长姐,叮嘱妹婿。
白慕枫连忙躬身:“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皇贵妃娘娘厚望,悉心侍奉长公主殿下。”
这时,便有宗室里的年轻子弟,或与白慕枫相熟的翰林院同僚,开始低声打趣、说笑起来。多是些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吉利话。
也有促狭的人,悄声问白慕枫何时喜得贵子,引得周遭一阵善意的低笑。
文淑长公主何曾经历过这般阵仗,顿时脸红如霞,几乎要藏到白慕枫身后去。
这副羞不可抑的模样,反倒更添娇态。连素来严肃的几位老御史,都捻须微笑。
匈奴使团亦在受邀之列。
挛鞮·伊屠坐在贵宾席上,看着这一幕,举杯用带着口音的大周话,扬声道:“恭喜长公主,恭喜白驸马!”
“昨日盛礼,今日佳宴,大周皇室喜事连连,实乃吉兆。”
“本王谨代表匈奴,祝长公主与驸马永结同心,福泽绵长!”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文淑长公主心中虽然对匈奴使团没什么好感,但礼数不可废。
她稳住心神,与白慕枫一同向挛鞮·伊屠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多谢左贤王吉言。”
文淑长公主应对得体,不卑不亢。既未因对方的身份而过于热络,也未失皇家公主的仪度。
南宫玄羽看在眼里,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妹妹性情虽柔,关键时刻倒也不失分寸。
赐宴正式开始。
御膳房精心烹制的菜肴,流水般呈上。
虽不及国宴奢华,却更显精致用心。多有寓意夫妻和顺、早生贵子的吉祥菜式。
南宫玄羽依照礼仪,对白慕枫及其父母多有赏赐。从金银绸缎,到古籍字画,琳琅满目。
白家人受宠若惊,再三跪谢天恩。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络。
不少臣子离席敬酒,相互寒暄。
也有人觉得殿内燥热,或酒意上涌,便走到殿外的廊下醒酒。
挛鞮·伊屠向坐在下首的灰隼,递了个轻微的眼色。
灰隼会意,也装作不胜酒力,悄悄起身,随着两三个同样离席的大周官员,走出了太和殿。
殿外廊庑下,冷风一吹,确实令人清醒了不少。
几个官员低声谈笑,多是议论方才宴上的趣事,或朝中无关痛痒的闲话。
灰隼站在稍远些的柱子旁,看似也在醒酒,目光却悄无声息地扫视着周遭。
太和殿位于前朝核心区域,守卫自然森严。
殿外台阶下,身着铠甲的禁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直延伸到远处宫门。
往来走动的,只有低眉顺目的太监和宫女,各自忙碌着,无人交谈。
灰隼知道,关押着神秘废妃的宫苑,定然在后宫某处。但从这里望去,除了巍峨的殿宇飞檐和重重宫墙,什么也看不见。
他侧耳倾听,那几个透风的官员,谈话的内容丝毫不涉及宫廷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