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惟三十三年。
太极宫，两仪殿。
午后，铜鹤静立，轻香萦绕。
一片安静祥和。
丹陛之上，黑色通天冠下，两鬓微微发白的李承乾，在仔细的阅读着奏本。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在殿外传来。
李承乾抬头，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威严深沉。
站在殿门处的通事舍人陈子昂一步迈进殿中，拱手道：“回禀陛下，太子，尚书左仆射刘仁轨，尚书右仆射戴至德，中书令李敬玄，侍中高智周，吏部尚书狄仁杰，兵部尚书裴炎，太子詹事李义琰求见。”
“出事了吗？”李承乾忍不住面色凝重起来，抬手道：“宣！”
“喏！”陈子昂转身，高声道：“陛下有旨，宣众卿觐见。”
随即，太子李象，宰相刘仁轨，戴至德，李敬玄，高智周，狄仁杰，裴炎，李义琰八人一起进入殿中，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李承乾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李象身上，点头道：“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象站出一步，面色惭愧的拱手道：“回禀父皇，东*突厥反了，五万东*突厥族人突然北归草原，然后攻打单于都护府，被单于都护萧嗣业击退，如今已经全体西进，往贺兰山而去，不过他们更可能会前往阴山深处。”
贺兰山，阴山余脉，方圆广阔数百里。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刘仁轨身上，问道：“左相，怎么处置？”
刘仁轨站出拱手道：“臣已经令安西大都护王方翼从西北出兵，有萧嗣业部东西夹击，同时令西昌州都督段宝玄从南面夹击，同时调动回纥逐部从北面攻击，四方而下，当平之。”
李承乾微微抬头，说道：“所以，是失败了。”
“是！”群臣神色俱是不佳。
李承乾摆摆手，目光看向狄仁杰道：“狄卿，你跑趟太原吧，里外后事妥当一下。”
“臣领旨。”狄仁杰神色肃然的站出拱手。
“好了，先这样吧，事情朕和太子谈谈。”李承乾微微摆手，群臣立刻拱手道：“臣等告退。”
太极殿中，只剩下丹陛上的李承乾，和站在下面的太子。
沉默片刻，李承乾开口道：“你领政事堂监国，已经有两年了吧。”
“是！”李象有些羞愧的拱手。
三年前，皇帝便定下了传位之事。
李象为太子，入政事堂，领政事堂监国。
皇帝居太极两仪殿，掌控四方兵事，同时太子和政事堂诸相每七日向皇帝禀奏朝事，查察不妥。
三年之后，太子行事没有大碍，皇帝便退位太上皇，退居大明宫，太子登基，掌太极宫，御极天下。
“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所以放你监国天下，这两年里外行事，你自己说说，究竟如何？”李承乾神色严肃起来。
“儿臣有错。”李象再度躬身，面色愧疚的说道：“海上诸事进展不顺，国境之内产业革新进行阻碍频频，原本想用突厥之事消化矛盾，谁成想竟然将东*突厥逼反。”
李象所说的“失败”，从来就不是一个东*突厥，而是大唐全境之事。
李承乾微微抬头，叹声说道：“上次天下人口普查，哪怕世家依旧有隐藏人口事，但天下人口已经逼近五千万。”
李象轻轻点头，人口过多，才是大唐如今问题的根本。
谁能想到，如今整个天下，最为繁盛，战力披靡四方的大唐，人口问题已经严重到不能不解决的地步。
“天下耕地有限，如今早就已经不能如同贞观那样，保证天下人口，每户都能有百亩耕地了，甚是连五十亩都做不到，有些地方，今年最新授田，只有三十亩。”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以如今的亩产产出，让百姓活着不难，但是如此下去，年轻人越来越没田，是要出大问题的。”
所以需要产业重新布局，需要百姓从田间地头出来，进入城市，而城市想要养活这么多的人，工厂，海外，方方面面都有革新，从而容纳大量的人口。
这是李承乾前几年就开始做的，但是这种事情，需要长久不停的去做。
李承乾主政的时候，自然能够压的天下舆论，如今李象监国，天下世家自然再难安定。
况且产业改革这种事情，触动的不仅仅是世家的利益，甚至就连折冲府也在冲击之列，下面的府兵反对，很多事情就难进行下去。
这个时候，转移一些矛盾到东*突厥，是不得不行的方法，但是还是失败了。
“至于突厥人，多年来他们本就从来没有归心过，如今人口北移，虽然有种种好处，但是还是有人不愿意改变生活方式，离开并州其实也是可以预见的。”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这里面的教训，你要吸取。”
“儿臣领旨。”李象沉沉叩首，面色凝重。
李承乾也默然起来，久久不再开口。
大殿之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承乾看向李象，感慨一声道：“你在担心，明年朕还会不会传位？”
“父皇！”李象“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认真恳求道：“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勿要轻易退位。”
“你朕是了解的。”李承乾轻叹一声，说道：“这些年，东宫诸臣多用心在安东和蕃州，借此，你对天下认知极深。”
只有认识到天下之难，才会明白天下之重。
这也是李承乾区别于其他历朝皇帝的不同处，他更加不会将自己的太子，像牲口一样的圈禁起来，唯恐他们掌权。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朕才让你领政事堂，然后三年传位，如今你的确做了一些不够尽善尽美之事，但朕没有改变传位的想法。”李承乾一句话落下，李象惊愕的抬头。
“人心。”李承乾看着自己的儿子，摇摇头，说道：“一方面，朕老了，心力不足，偶尔处置还行，但长久行事，难免出错，天下事，就在幽微之处，日积月累，便会崩坏。”
李象下意识的点头，如今的他逐渐认识到了这些，但是知易行难，所以才有种种错处。
“更别说东宫有那么多跟随你的臣子，你说不登基就不登基，很多人会失望的。”李承乾眼神一冷，看向李象道：“同样的道理，人心幽微，一旦有变，长久下来，会发生什么，太子，你心中没有想过吗？”
“儿臣，儿臣……”李象咬牙抬头，说道：“东宫必然没有这种臣子。”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也没有，人心幽微，便是皇帝也掌握不住。”李承乾摆摆手，道：“朕让你领政事堂，实际上是让你在登基之前，积累足够的声望，不是说打算考验你，所以，明年照常传位，但是，这一年你要反省自己，然后将天下事处理的更妥当些，让天下人心敬服，这才是你需要做的。”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李象沉沉叩首。
李承乾笑了，摆摆手道：“起来吧，跟着你一起去和你母后用膳，她有些日子没有看见你了。”
“是！”李象这才松了口气，但他还是认真拱手道：“日后儿臣还请父皇多加教诲，便是儿臣登基之后，也是如此。”
李承乾一愣，叹息一声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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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周六开始，从头进行了一些修改，最近写的几章也在大面积提速提节奏，争取先把四轮过去，然后三江上去，至于编辑说的那些，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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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时期的局面，其实大多也是这样，人口普查的有六千万，但实际有八千万到一亿，人口太多，虽然盛世鼎盛，但是百姓田地已经安排不过来，加上世家侵吞，所以日益艰难，不得不用心在边州，最后节度使出现。
安禄山虽然是一个人，但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因为天下矛盾已经到了难以处理的地步。
李隆基做的，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如果他早些退位，让李亨登基，权力交替，吐故纳新，那么还是能够挤出一些东西，那些才是真正让大唐能松口气的东西，但是他把持的太紧了。
偏偏自己又老了，李林甫这个宰相，他想换，但换不了，两人相互依赖太强了。
需要打破这股依赖，平衡李林甫，替换李林甫，最后，逼李隆基退位，这就是《大唐：请陛下归天》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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