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做了什么?”
当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安珀的心中既是愤怒,同样也充满了恐慌。
“我没有对你做任何事情,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帕尔瓦蒂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有些歇斯底里的女王。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的意思是我自己选择成为怪物?”
安珀当真是被眼前这位渎神者给气笑了。
“当然如果你自己不愿意,没有谁可以强迫你。”
“难道不是你把我软禁在这里了吗?如果不是你的要求,我怎么会一直待在这里,我怎么会变成怪物?”
说话间,安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短匕,狠狠地向手腕处一划,当殷红的鲜血刚刚流出,便见到细密的木须在破口处,飞快延伸交织,顿时,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见到这一幕之后,这位刚刚上任的精灵女王,可褪去女王的衣冠,本质就是少女的安珀,情绪顿时崩溃了,她无法接受。
因为这样的情景,就跟诸神传下的禁忌描述一模一样,被龙树侵蚀的精灵将会化作不死不灭的怪物,还会丧失自我,变成另一位生灵。
到了最后,生活在世间的,不过就是继承了她的样貌与身份,然后从里到外都不再是她自己的不死怪物。
这样的结果怎能接受?诸神将这样的邪魔之物定为禁忌,禁绝在物质界中种植,安珀认为是正确的。
可现在王庭的大执政官,不仅堂而皇之地在自己的私人花园中种植这样的魔树,对方还猖狂地将这株渎神之物,展示在侍奉诸神的祭司,以及王庭议会与王族面前。
这些人明明都知魔树的可怕,以及可能造成的危害,可是他们都视之不见,慑服于大执政的威势之下,没有任何一位精灵敢讲真话,更别提反对了。
现在她这位女王居然成了首位被魔树残害的精灵,一想到自己的身躯之中,到处都是穿梭蠕动的木须,自己未来会变成丧失自我的不死怪物,安珀顿时就伤心得哭泣起来了。
“呜呜呜~”
看到哭泣落泪的女王,面容冷峻如亿万年不化的冰川一样的帕尔瓦蒂也不禁变色,却是惊诧与好笑,因为这般变化确实是在她的预料之外。
“你哭什么?”
“呜呜~我不要变成怪物!”
“谁跟你说你是怪物,这不过就是一种特殊加持而已,如果你不愿意,随时都可以选择放弃。”
“可以放弃?”
少女的哭声戛然而止,梨花带雨的娇俏脸庞昂起,直勾勾地盯着帕尔瓦蒂。
“当然可以,既然可以赐予,自然也能够收回。”
看到眼前这名银发少女,帕尔瓦蒂只觉得有趣,
“不过,你确定要放弃这股力量吗?持有这股力量,世俗之间的绝大多数攻击,可都没办法对你造成致命伤害了。”
“真的可以随时放弃吗?”
联想到关于禁忌的种种描述,厌恶排斥成为怪物的少女,一想到化成怪物拥有的种种便利,却又不禁开始犹豫起来了。
“当然,你可以将它当成一种特殊的穿戴装备,明白吗?”
“一件装备?”
听到帕尔瓦蒂的形容,安珀不禁有些呆了,同时她心跳的速度也更快了,她似乎能够理解,诸神为何会将这样的龙树视作禁忌。
别说是那些血统低级的精灵,即便是她作为高等精灵,也对这样的力量有些怦然心动了,一件可以随时保命的装备,谁会脱下?
“这不就是你需要的吗?我说过了,没有谁强迫你,这就是你自己的需求,所以它才会给予你回应。”
帕尔瓦蒂伸手指向了盘绕在树梢间的赤瞳青龙,这条小龙正悄悄地注视着一切。
“可我不想变成丧失自我的不死怪物。”
“丧失自我的不死怪物,这是谁告诉你的?”
帕尔瓦蒂面露不屑,嗤笑一声,
“从神殿中传出的那些资料?你可以相信其中的部分描述,但关于某些部分,完全就是夸大其词,蓄意制造恐慌了。那些家伙害怕你们得到这股力量。”
“害怕?这怎么可能?”
安珀只觉得眼前这位大执政说的话太过荒谬,诸神怎么可能会畏惧位于凡间的造物。
“所谓的丧失自我是指什么?你去了解过吗?”
“据说会失去所有记忆,然后就不再拥有自我意识,会变成另外一位全新的生灵。”
“荒谬,可笑,我来告诉你真相吧。你在接受了这股力量后,头部遭受到致命性伤害,再生之后的大脑,才会丢失记忆。
因为缺少了记忆性格,认知自然也会发生一定程度的改变,可实际上,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而灵魂,从始至终都不会发生变化。”
“只是失忆?”
“不然你还觉得能是什么?你觉得在接受了这股力量之后,这股力量会悄无声息地篡改你的认知,抹削你的记忆?
你不觉得可笑吗?这是我的叔祖针对恶魔,以改造深渊为目的创造的树种,从来都不是为了针对物质界的任何种族与生灵,之所以能够赐予力量,也只不过是一种衍生而已。”
“你终于承认了,这就是那位陛下的造物,是诸神的禁忌。”
听到帕尔瓦蒂说的话,女孩的神情顿时兴奋了起来,就像是取得了什么大胜一样,可是面对亢奋起来的女孩,帕尔瓦蒂却是毫不留情地给予了致命打击,
“承认了,可那又怎样?你觉得你可以做什么?”
“……”
面庞上刚刚浮现出欣喜与雀跃之色的少女,脸上还未来得及彻底绽放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是啊,王庭从祭司到议会,再到她出生的王族,所有精灵都在支持眼前这位存在,即便是她承认了,可又能怎么样?
“这里到底是谁的领地?”
诸神的威严荡然无存,安珀不禁发出此问。
“自然是我的叔祖,诺亚陛下!”
帕尔瓦蒂理所当然地开口道。
“诺亚陛下?!可这里明明是……”
“知道在圣阳曜日宫中,对于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行政称呼是什么吗?”
帕尔瓦蒂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
“是什么?”
“赛恩费伦精灵自治区。”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就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一样,在一瞬间便摧毁了少女安珀仅剩不多的自尊与骄傲。
“精灵自治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群妖精,她们怎么敢这样?”
“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有太多精灵都沉浸在过往的荣光与幻梦之中,不愿意苏醒,那些家伙也不愿意公布这样的消息。”
“不,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如遭雷击的精灵女王安珀有些失魂落魄,原本她以为自己可悲得就像是戏台上的玩偶,任人操纵,徒有女王虚名,可现在来看,女王之冠,原来早就没有了,只不过是他们精灵自娱自乐而已。
“帕尔瓦蒂,你是王庭的大执政,更是七神共选,你怎么能够坐实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诺亚陛下是我的叔祖啊,这里更是由他主宰的世界。我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呢?”
“所以,我根本不是什么女王?”
本来都已经安静下来的女王安珀露出了又哭又笑的怪异神情。这样的真相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于残忍。
“在自治区内,你还是被精灵们承认的。”
帕尔瓦蒂安慰道。
“可如果我离开了这里呢,外面的那些国家,还承认我的王冠吗?”
“外面已经没有独立存在的国家了,所以你的担忧没有必要。”
“没有国家了?”
“是的,既然王庭都已经成为了由圣阳耀日宫划分的自治区,其它国家自然也要接受安排。”
帕尔瓦蒂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虽然叔祖并没有对世界的各大势力进行更进一步的征服,但当叔祖取代太阳,成为统治世界的永恒存在后,世界的大一统便以无可阻拦之势开始了。
不需要动用暴力,只需要等待时间演化就行了,任何秩序的存在时间都是有其寿命的,任何国家,在漫长的时间中,自然会慢慢腐朽,直至崩溃。
按照大陆原本的秩序,腐朽崩溃的国家废墟之上,会有新的国家建立,而残存的贵族,也有机会重新复国。
可在圣龙太阳的光辉之下,任何破灭的国家都将被妖精们接管,这片土地将置于黄金秩序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再重新建立国家或者复国。
因此,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龙界保持独立的国家就越来越少,时至今日,还称得上独立的势力,也就只有精灵王庭了,当然,现在是赛恩费伦自治区。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原来这就是你在王庭,不,是在自治区中说一不二的原因。难怪他们会如此的顺服你,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们没有自治的机会,对吗?”
“差不多是这样的,那群妖精的控制欲还是挺强的,我们已经是西兰蒂亚大陆上唯一的自治区。”
“所以你的大执政,已经不是由我们承认的了,而是由你的叔祖,那位诺亚陛下敕封的?”
“你的小脑袋还是挺灵光的嘛,原本她们还希望我可以哄一哄你,但现在看来并不需要,你的适应能力还不错。”
“他们,真的是无可救药的白痴!”
安珀忍不住骂了一句。
原本她以为自己成为一位有名无实的女王已经够可悲了,结果现在来看,就连这女王之名都是一群沉迷于旧梦,不愿意醒来的老古董编造的虚假泡沫,实际上她就连名都没有。
“我也觉得其中有不少蠢货,不过精灵的成长实在是太慢了,所以我暂时也没有办法替换掉他们。”
血统的优势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再怎么讨厌高等精灵血统,在同等时间之下,高等精灵不论是成长表现以及潜力,都是优于低等精灵。
“这就是你种植龙树的原因吗?你要以这种禁忌之树,改造所有精灵?”
“怎么可能,你也太高看它了,它哪有这样的能力,它可支撑不了那么多的精灵索取,只有自愿,并且得到它青睐的精灵,才能够得到它的赐予。”
“但我们现在确实可以依赖它,建立一支不死军团?”
“我们?”
帕尔瓦蒂看向眼前的少女,眼中露出了玩味与探寻之色。
“我认为你说得对,精灵不应该再沉迷于过往的荣光中,我们应该走向虚空,加入到圣龙陛下光荣的远征中。”
安珀的目光坚毅。
她也不是不能够谅解族群的选择,毕竟世界都在一位伟大存在的掌控之中,即便是他们想要保持独立,也不过是笑话而已,有诸神的支持也没用,在世界之内,双方的权柄就不在同一层次上,就没有对抗的可能。
“看来他们都低估你了,作为女王而言,你确实不错。”
“已经没有女王了。”
“不,只要还有一名精灵承认,那你就是女王。”
“如果我要以女王的名义,建立一支龙剑兵团,你会支持我吗?”
“乐意为你效劳,我的陛下。”
帕尔瓦蒂带着笑容,微微俯身,而当当她挺起腰身,看向眼前少女的目光也与先前截然不同,那不再是看一位懵懂无知的年幼少女,而是带着欣赏,看一位未来的新星,与族群的明日之光。
“我们需要更多的禁忌之种,仅仅只是一颗,远远不够。”
“所以你的解决方案是?”
帕尔瓦蒂只觉得好笑。
“拜托你了,大执政官阁下,您能去圣阳曜日宫一趟吗?”
“你想让我向叔祖索取?”
“您的叔祖会拒绝您吗?而且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你刚刚也说过了,仅凭一株树远远不够,我们需要一片树林。”
“物质界并不适合栽种龙树,这是改造深渊,抑制恶魔衍生的树种。”
“我认为可以扩建深渊竞技场,王庭所有中级以上的官员,以及终身任职的贵族,都需要竞技场中取得连胜记录,不然就……”